40.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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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今天教練家裏有事, 提前下班,訓練結束得比較早,沈昂坐到朱盞身邊, 拿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他一靠近, 朱盞便感覺到了騰騰熱氣湧來, 不過此時她正專心致誌做一道數學題, 沒有理會。
沈昂也沒打擾她, 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休息, 時不時抓起礦泉水瓶喝兩口。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是練球就是體能訓練,少有這樣靜謐的時光,不說話, 隻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 沈昂還挺享受這種彼此做各自的事情,不說話,卻又在一起的感覺。
不知道她有沒有同感。
沈昂情不自禁偏頭看她, 她垂斂著眸子,冬日的溫度低,她的皮膚顯得尤為白皙, 霜雪似的。
沈昂突然想伸手在她臉上摸一爪子, 她這麽白嫩嫩的一張小臉, 肯定特別軟,比他家金毛呆呆的肚子還軟。
他對軟軟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
譬如床頭被他蹂|躪千萬遍的毛絨公仔熊。
沈昂換了個狗蹲的姿勢,伸出大掌,緩緩靠近她的臉。
朱盞紅潤的嘴唇微微抿起來,目光專注,手握著筆,正在草稿紙上推演著公式,絲毫沒有察覺到大魔王已經對她伸出了魔爪。
突然,朱盞皺起了眉頭,摸到身邊的直尺,一回頭,看到沈昂的手還差幾毫米,就要貼到她的臉頰了。
她的目光下移,緊緊盯著他的狗爪子。
沈昂的呼吸一頓,保持著這個動作,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下一秒,心靈福至。
他一巴掌輕輕地拍在朱盞的臉頰上,發出清脆一聲:
“啪!”
沈昂淩亂,朱盞更甚。
雖然並沒有痛感,但是如果她理解沒有錯,這個動作,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打耳光”?!
朱盞連忙站起身指著沈昂,氣憤道:“你幹什麽!”
沈昂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麵前怒目圓瞪的朱盞,微微張了張嘴:“我...”
窗外掛過一陣寒風,大魔王突然靈機一動,一巴掌拍自己臉上:“蚊子!臥槽!好多蚊子!”
室外溫度接近零下。
好多蚊子。
沈昂還拿著他的Butterfly球拍到處追著蚊子打,朱盞真想這隻清純不做作的戲精頒個小金人。
知道他時不時的腦子要抽一陣風,朱盞懶得跟他計較,拿了英語課本預習單詞。
沈昂見她不再說什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又重新坐回到她身邊,這次他不敢再動手動腳了,乖乖的像一隻挨了罵的狗子。
兩分鍾後,朱盞突然抬頭,沈昂偷看她的目光立刻移向別處。
做作業,能不能專注一點,不要東張西望啊喂!
“沈昂,你...”
“幹嘛?”
“這個單詞你會念嗎?”朱盞指著課本上的一個單詞問沈昂,考慮他是高三生,高一的英語應該不成問題。
沈昂接過課本看了看,又抓了抓後腦勺,眉頭皺起來,顯然頗有些為難。
他露出這種表情,朱盞就知道了,他應該是不會了。
“我請教別人好了,沒關係。”
“誰說我不會!”沈昂嚐試著將單詞念出來。
嘰裏咕嚕。
“就是這樣了。”
朱盞一頭霧水,雖然完全沒有聽懂他說的哪國語言,但是看他一臉篤定的模樣,似乎不大好質疑。
就在這時候,周肆拿著拍子走過來,坐到朱盞身邊:“四寶,幹嘛呢?”
“沈昂給我念英語。”她說。
“哈哈哈哈,他給你念英語!”周肆笑說:“你知不知道他期末英語都考多少分?”
沈昂一副“敢說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凶神惡煞地瞪著周肆。
畢竟人無完人,有長處必然會有短板,沈昂的短板就是學習,每次英語考試,他的分數從不超過四十。
為著沈昂突然回來搶了他隊長的位置,周肆心裏一直耿耿於懷,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可以對他釋放羞辱技能,周肆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他無視了沈昂凶狠的目光,悠悠地對朱盞說道:“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禮安哥一樣,乒乓打得好,成績也拔尖,你禮安哥,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麒麟才子,超能英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陸禮安,吧啦吧啦吧啦......
朱盞看了沈昂一眼,他臉色越來越沉。她不動聲色拉了拉周肆的衣角,低聲道:“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崇拜禮安哥。”
“是啊,以前我不覺得陸禮安有什麽了不起,不過認識了某些人之後,才發現陸禮安是真的牛逼,而且從來不會自以為是,目中無人。”
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周肆的話。
沈昂將手裏的球拍擲了出去。
朱盞訝異地看向沈昂,他陰沉著臉,起身往外走。
真的...生氣了。
“沈昂,去哪?”朱盞連忙叫住他。
“少管。”沈昂側頭,眼中鬱結著一層薄薄的寒雪,抓起自己的羽絨服,氣呼呼地離開了訓練室。
待他走後,朱盞責備周肆:“你幹嘛這樣說他,還搬出禮安哥,明知道他不喜歡別人提陸禮安!”
周肆不忿:“他本來就不如陸禮安,還這麽頤指氣使,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就算是校乒隊裏,喜歡沈昂的和討厭沈昂的,是兩個極端,周肆屬於黑粉這邊。
朱盞皺眉:“他和禮安哥,各有各的好,禮安哥比他早兩年打球,這樣對比不公平,他的確很強。”
“不是吧。”周肆難以置信:“我耳朵沒毛病,你居然在誇他?”
朱盞收起了自己的作業本,背上小書包,有些鬱悶:“你把他氣走,沒人跟我練球,回家了。”
周肆連忙叫住她:“別走別走,你跟我練,咱倆好久沒交手了。”
朱盞看了看手表,現在的確還早,索性放下了書包,拿出球拍跟周肆開始對壘。
黃昏,晚飯時間,訓練室基本沒剩幾個人,朱盞和周肆還處於焦灼中,你一球我一拍,戰局激烈。
周肆很難想象,這才多久,她的球技竟然精進至此,和他對壘起來完全沒有壓力,雖然比分她還是低,不過比之前簡直好太多。
周肆自從幾年前加入專業隊伍之後,與朱盞的差距開始拉大,就算小時候她比他厲害許多,但漸漸的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
可是現在看來,兩個人差距似乎並不是特別遠,朱盞的水平,可能已經和校隊裏其他的一些弱一點的隊員,不相上下了。
是因為跟了沈昂才會這樣?!
可怕!
周肆被激起了好勝心,一球接著一球,誓要把她打趴下為止。
可是不管周肆怎樣迅猛地擊球,朱盞總是沉著應對,不慌不忙,除了技巧有了很大提高以外,她的體能也進步不小。
訓練館戰況激烈。
而小河邊,沈昂撿石子打水漂,發泄心中的憤懣。
溫崇坐在河邊,凝望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畢竟那個人是陸禮安,別人不知道,他整天跟著沈昂混,實在太清楚沈昂到底多麽介意這人。
當初是因為陸禮安才退出省隊的,他無法忍受在隊上處處被壓一頭,無法就這樣平平無奇地生活在在陸禮安的光環下,沈昂是何等驕傲的家夥!
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打不過陸禮安,一次都沒有贏過!
多麽恐怖的對手,對麽可怕的敗績!
他痛定思痛,決定重新回爐重鍛,所有人都不理解,教練也試圖挽留他,但是他依舊決定,回來。
壯士斷腕,鳳凰涅槃。
一切重新開始。
最後一顆石子消失在水麵,圈出層層漣漪。
陣陣寒風讓他的腦子清醒了很多,火氣也消散了不少。
太陽落山,寒意侵襲,巨大的空虛感越過高山跨過湖泊,翻湧而來。
“我不是天才。”沈昂突然開口,聲音低醇:“陸禮安才是真正的天才。”
“我比他努力,每天早上比他起得早,睡得晚,他訓練十三個小時,我訓練十六個小時。”
“可是我依舊...打不過他!”
“在他麵前,我永遠是手下敗將,我不管多努力,都永遠不可能勝過他!”
他背影蕭索寂寥,溫崇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沈昂,承認自己的失敗,承認自己的技不如人。
他從不認輸啊!
溫崇從草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褲腿,走到他身邊,淡淡道:“昂神,如果真的有永遠的那一天,你再來說這句話吧。”
沈昂微微一驚,看向身邊的溫崇。
溫崇目光清遠,凝望著夕陽日落,笑了一聲:“雖然有點不大好意思說,校乒隊的隊員們,其實私底下都有討論,陸禮安在采訪裏說過,他的目標是世界冠軍。”
“不過啊,我們覺得,真正能拿下大滿貫的人,一定是你,沈昂!”
耳邊,乒乒乓乓。
朱盞正和周肆殺得酣暢淋漓,陸禮安站在樹下看了她很久很久,終於紅著臉走上前來,對她說:“你們玩這個,可以教我麽?”
朱盞眨巴眨巴著水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禮安看了很久。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孩,他的皮膚比牛奶還白,眼睛比夜空還要深邃,嘴唇紅潤,眉清目秀,穿著一件小襯衣,腰背挺拔筆直。
相比之下,對麵的周肆穿著一件破洞背心,臉黑黢黢的,鼻子上還掛著兩串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牛鼻涕。
豆蔻年華的朱盞,在遇到陸禮安的那一瞬間,點亮了辨別世間美醜的鑒賞技能。
那天下午,她和周肆倆人,教陸禮安打乒乓,傳授他最基本的技能和比賽規則,帶他入坑。
後來才得知,陸禮安並非南城人,他隻是跟隨父母來這小城水鄉旅遊度假,母親是畫家,過來寫生,小住幾月。
他來自鹿州省城,是真正的城裏人。他和她身邊的小男孩都不一樣,他愛幹淨,衣服總是穿得規規整整。性格溫和,格外懂禮貌,而且從來不說髒話。
朱盞幾乎是在見他第一眼就對他有了好感,再接觸,越來越喜歡他,喜歡他說話聊天的風趣,喜歡他身上的薄荷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