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責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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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元氣了一回,忽然覺得不太對勁,“既然你的血能暫時壓製那蠱蟲,為何你還千方百計的要找神醫以及引蠱之法?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那人根本就沒有打算在兩年後為棠姐兒引出蠱蟲?”
我隻是,做好萬全的準備罷了。”楚千嵐淡淡道:“最多兩年,倘若她食言,本王絕不放過她!”
周厚元看了楚千嵐好一陣,方才道:“可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如果小舅人手夠多,本王想請你幫忙尋找皇甫神醫。”
這個還用你說,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是我能幫的?”
王妃生性聰穎,眼下已經對自己的身體起了疑心,想必小舅正是因為這個才尋來的。本王擔心會有瞞不住的一天,到時候,少不得要請小舅幫忙安撫她。”楚千嵐沒有信心能一直瞞著若棠不讓她知道,她本來就聰明,又不缺好奇心,總有一天會忍不住探究到底的。
這個也不用你說!”周厚元膽大包天的瞪他一眼,“我周家遇到你楚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想他周家原不過就是比有錢人更有錢些,哪想到因為這個還能飛來橫禍,當年迫於皇室的壓力,將唯一的姐姐嫁給沈安邦那人麵獸心的畜生,落了個英年早逝的結果。現在,他同樣聰明可愛的外甥女兒還是逃不出皇室的魔掌,不僅如此,連性命都受到了威脅!真是,想想就可恨!
周厚元怒氣衝衝的走了。
婉如咬了咬唇,沉聲道:“王爺,此人實在太放肆了!”
楚千嵐重又將目光放回殘破的古籍上頭,漫不經心道:“關心則亂,不必與他計較。”
正說著,畫眉蹬蹬蹬的跑了進來,“王爺,皇帝遣了人來,要你即刻入宮見駕!”
王爺?”婉如一驚,“是為了長春館刺客一事?”
宣本王進宮,除了這件事,還能有什麽事?”楚千嵐放下書卷,“更衣吧。”
皇上會不會對您發難?”婉如難掩擔憂。
一頓訓斥是少不了的。”楚千嵐並不放在心上,張開雙臂由著婉如替他更衣,“讓人給東宮送個信兒。”
婉如明白過來,“隻是,太子會去給您解圍嗎?”
他會去的。”這正是“施恩”於他的機會,太子又怎麽會白白的放過了?
是,奴婢這就去。”畫眉聽到這裏,知道主子主意已定,轉頭就跑了出去。
……
若棠午後回到王府,卻見楚千嵐不在府中,一問才知道他被皇帝召進宮了,頓時心急起來,“定是為了那些女人的事,不知道王爺會不會被皇帝責罰?”
您放心,王爺進宮前讓人給東宮送了信,有太子殿下為王爺斡旋,王爺定然不會有什麽事的。”婉如笑吟吟的寬慰她,“再說,眼下正是年關節下,各處各地的折子就如雪片似的,皇帝忙得很,許就是叫王爺進宮罵上一回,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若棠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止不住的擔心。未免自己胡思亂想,自己把自己嚇壞了,她決定找點事情來做。
長春館發生了那樣的事,裏頭毀損定然十分嚴重,可曾讓人去看過了?”
看過了,王爺說了,眼下不宜動土,等到開年後,再修繕長春館。”反正長春館裏也沒主子,修繕什麽的,什麽時候想到了又再說。
那些屍體可都安葬了?”若棠頓了頓,又問。
您放心,都照王爺說的處理了。”安葬什麽的,王爺才沒有那個閑工夫呢,隻叫人將屍體隨便丟去亂葬崗喂野狗。
那,府裏的年貨準備的怎麽樣了?”到底還有什麽事是能讓她操操心的?
您就放心吧,該準備的早準備起來了,隻等到了日子,貼上對聯,換上窗花,就能高高興興的過新年了。”一想到新年,婉如也不由得稍微開心了些。
雖說往年的年都那麽隨隨便便冷冷清清的過的,但今年府裏多了王妃,依著王妃愛熱鬧的性子,想必今年這年,湘王府定能過得熱熱鬧鬧的。
若棠無語的看著她,“你們都把事情做完了,好歹也留點給我啊。”
婉如:“……”
她眼珠一轉,想到一件事來,“王爺就怕您無聊,早給您備好了,不過一直沒機會告訴您罷了。”
備好了?”若棠挑眉,那男人又給她準備什麽了?
王妃您往獸苑去,一看就明白了。”婉如抿著嘴笑,故意賣起關子來。
若棠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阿白接回來了?”
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婉如話音還沒落,若棠已經跳起來就往獸苑跑。
結果才到院門口,看到來訪的劉氏,隻得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將劉氏讓進屋裏來。
娘娘,您這是要出門?妾身不會誤了您的事吧。”劉氏略有些不安。
沒什麽要緊事。”若棠隨口道,“怎麽突然過來了,可是有什麽事?”
娘娘放心,年貨以及年禮一事,妾身都辦妥了。”擔心若棠質疑她的辦事能力,劉氏連忙說道,“我過來,就是聽說……聽說了長春館的事,想問問娘娘,咱們府裏昨兒個是真的糟了刺客嗎?”
刺客都將本妃嚇暈了,這還能是假的不成?”若棠隨口胡扯道,“萬幸的是,那些刺客走投無路間,逃去了前院的長春館,若是去了後院,你跟秦氏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實在是太慶幸了。想來,這也是老天爺的意思,哪些人安分,哪些人不安分,老天爺心裏都有數呢,這安分的自然就逃過了一劫,不安分的麽,是何下場你也看到了。”
若棠一副尋常的模樣,卻令劉氏止不住的心驚肉跳,果然不是真的什麽刺客,是王爺?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一臉無害的王妃的手筆?
短短時間,嬌花一樣的女子們還沒有機會盛放,就成了刀下亡魂。且王妃還在警告她,若是不安分,下場就會跟那些女子一樣——“刺客”能殺了那些女子,自然也能“誤闖”後院殺了她們。
安分。這是如今在湘王府裏生存並且好好生存下去的唯一要素!
劉氏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來,“王妃說的很是,想王府前些日子被她們鬧得烏煙瘴氣的,委實叫人頭疼。老天爺心疼咱們王妃,不叫您頭疼,這就將她們收了去,免您心煩呢。娘娘,周家的年禮已經入了您的私庫了,該怎麽回禮,還要請娘娘示下。”
這倒是個要緊事。若棠想了想,道:“此事放著吧,你就不用操心了。”
給周家的年禮,她得自己來準備。
劉氏很快告辭走了。
若棠索性不忙著去獸苑,跟采青兩個去她的私庫翻找了一通,擬定了年禮單子,方才風風火火的跑去獸苑看阿白。
才跑進去,雪白的一道閃電就迎麵撲了過來,若棠歡喜的大聲叫道:“阿白!”
卻不想這還沒完,正跟阿白膩歪著,就聽見幾聲怯怯的“汪汪”聲。
若棠一驚,順著那聲音看過去,見三隻耷拉著耳朵的腦袋正蹲在遠遠地角落裏,全身顫抖的可憐兮兮的正望著她。
阿大阿二阿三!”若棠驚喜不已,那三隻圓滾滾的小毛線團子,已經長成了身材高大的白色大狗。本應該是威風凜凜的長相,不過在阿白麵前,它們仨腿軟的根本站不起來。
聽見若棠的呼喊,也隻是站起身來,壓根不敢往她那邊邁步。
阿白朝著那邊看了一眼,從鼻腔裏噴了噴氣,仿佛很是不屑的嘲笑著阿大它們一般。
你是獸中之王,有誰會不怕你?”若棠白它一眼,“乖乖的,不許嚇阿大它們。”
阿白不滿的蹭了蹭若棠的脖子,對於阿大那三隻,更加不善了,從喉嚨裏發出低吼般的威脅來。
不乖哦。”若棠拍拍阿白的大腦袋,“要和睦相處,好不好?哎呀,快過年了嘛,不如我們大家一起排個節目,到時候表演給王爺他們看?這主意不錯,阿白你也沒有意見對不對,好,咱們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阿白:“……”
它可是獸中之王,是有大王尊嚴的!才不要表演什麽節目給愚蠢的人類看!
……
氣壓極低的勤政殿中,議事大臣來來往往,經過勤政殿的門口時,都會被直挺挺跪在雪地裏的那抹身影吸引視線。
最近湘王爺又惹什麽事了,皇上會罰他跪在雪地上?”大臣們也不乏那好奇之心旺盛的。
國安公主的事情後,皇上不是罰湘王爺閉門思過嗎?倒是沒聽說湘王爺抗旨不尊的話來。”
莫不是琉國那邊對國安公主之事有了決斷?皇上心中不快,這才罰湘王爺跪在此處的?”
若真有此事,我等應該也會聽到些風聲才是——想來要開春後,琉國的信使才能到達大楚。”
既不是惹了禍事,又不是因為國安公主的事,皇上還能因何這般嚴厲的懲罰湘王爺?聽說湘王爺在此已經跪了快兩個時辰了,這可是雪地呢,怕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吧。”
立時有那拍皇帝馬屁的接口道:“須知愛之深責之切,皇上便是罰湘王爺在此自省,也是愛之深的緣故。”
立刻就有人附和了起來。
一批又一批的人從勤政殿進去又出來。
唯有楚千嵐跪在那裏,仿佛一尊動也不會動的雕塑。
臨近傍晚,太子才匆匆趕了過來。
他一路疾走,臉色發白,麵有冷汗,讓大病初愈的他看起來更加弱不禁風。
老七。”太子氣喘籲籲的在楚千嵐身邊站定,顧不上喘口氣,便急忙問道:“你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又惹父皇生氣了?”
楚千嵐微微抬頭,嘴角一抹譏誚一閃而逝,被凍得發青的臉上便顯出些許委屈來,“臣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上午一進宮來父皇便命臣弟跪在此處。太子殿下若是再不來,臣弟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嗐,都怪本宮這不爭氣的身體。”太子捂著嘴咳了兩聲,“原是早接到你府上送到東宮的消息的,奈何用了藥之後,竟昏昏沉沉睡到眼下這個時候,原以為父皇早已消了氣讓你回府了,不想卻……你放心,本宮這就進去求父皇,讓他赦免了你。”
多謝太子殿下了。”楚千嵐勾了勾凍得幹裂的嘴角。
這就客氣了不是?你我兄弟,哪來這麽多客套的虛禮,你等著啊——”一邊說著,一邊邁開大步往勤政殿裏去。
身邊跟著的內侍憂心的高聲勸道:“殿下您慢著些,這才大病初愈的,萬一又吃了風著了涼可就不妙了……”
閉嘴!沒見湘王爺都凍成那樣了?”太子厲聲嗬斥著近身內侍,“那可是本宮的弟弟,這大冷的天,凍出毛病來可如何是好,還不扶著本宮再走快一些?”
是,您勿惱。太醫交代過,您是不能動氣不能著急的……”
聽著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勤政殿裏,楚千嵐冷冷的勾起嘴角來。眼裏是無波無瀾的淡然,卻如深海般難測。
在他被罰跪了大半天之後,太子殿下才急急忙忙趕過來,一副歉意又著急的模樣,生怕誰不知道他是故意掐著這個時候趕過來的一般。
太子雖然跟皇帝親厚,也的確很想拉攏他為太子所用,但必然也聽說了他被皇帝召進宮來便二話不說被罰跪在此處的原因。太子深知皇帝定是動了大怒,倘若早早趕過來為他求情,說不定還會連累了他自己。為了楚千嵐失了皇帝的聖心,這樣不合算的買賣太子是不會做的。
至於為什麽現在又來了,很顯然,太子也知道,跪了這麽久,皇帝心裏的氣怕是也消得差不多了,此時趕過來相勸,不但不會惹惱皇帝,還能輕鬆賺到楚千嵐一個天大的人情,這樣的買賣對於太子而言,才劃算!
果然沒多久,太子便匆匆走了出來,“老七,快起來吧,父皇那兒本宮已經勸好了。”
一邊說著,一邊吩咐身邊的內侍,“還不快扶湘王爺起來。”
父皇不生臣弟的氣了?”楚千嵐扶著內侍的手虛弱的站起身來,膝蓋以下早已是濕淋淋的一片,搖搖欲墜的仿佛隨時會倒下一般。
你也別怪父皇,近年關了,各處都很忙,父皇一忙起來,竟就忘了你了。”太子伸手虛扶了他一把,“得知你還在外頭跪著,父皇還嚇了一跳,本宮及時給你求情,父皇想著你跪了大半天,這就算了,讓你直接回府去,不必進去謝恩了。”
父皇不生氣就好。”楚千嵐苦笑一聲,“臣弟恐怕走不出去,還得勞煩這位公公送臣弟到宮門口。”
你這模樣回去,弟妹不擔心才怪,先去東宮換套幹爽的衣裳再出宮去吧。”太子挽留他道。
算了,父皇一向不喜臣弟,若是你與我走得太近,難免父皇要不高興的。”
你這是什麽話,咱們是兄弟,難不成彼此見了還要避嫌不成?”話雖是如此,卻也沒有再勉強楚千嵐往東宮去,“你這回回去,隻怕要大病一場,遭一番罪了。幸而,本宮早為你準備好了——”
他說著,將一隻小小的油紙包遞到楚千嵐手上,“這可是好東西,本宮便是用了它,病才有了起色的,你回去也試試,用完了,又來找本宮拿。”
楚千嵐低頭看了一眼,眼底生出潛著淺淺一抹冷笑,口中卻恭聲道:“太子殿下的東西,必定是好東西,不過就是分量少了些,可見太子殿下對臣弟還是不夠大方的。”
你這家夥。”太子哭笑不得的指著他:“本宮攏共也沒有多少,這已經是本宮所得的一半了,你還敢嫌少?本宮跟你說,父皇那裏也沒有你的多,再嫌少就給本宮拿回來。”
楚千嵐長眉一揚,“這是何物,連父皇也用?”
你回去用了就知道,這可是世上最好的東西了。”太子故意賣起關子來,“至於父皇麽,前兩天他有些頭疼,本宮想著正是這好東西治好了本宮的頑疾,便讓人進獻了一些給父皇,父皇用了後也說很好——老七,本宮可告訴你,這好東西除了你跟父皇,旁人我可是一點都沒舍得的。”
楚千嵐感激的笑起來,“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弟心領。”
行了,別廢話了,快回吧。”說著示意扶著楚千嵐的內侍,“當心著點,將湘王爺送到馬車上再回來回話。”
是。”
臣弟恭送太子殿下。”楚千嵐說著就要行禮。
免了,都這模樣了還行什麽禮,快走吧。”
話雖是如此,誰又能當著他的麵先走?隻等太子殿下先走後,楚千嵐才由著那小內侍扶著往宮門口走去。
適才太子的話,可是真的?”楚千嵐低垂著頭,嘴唇幾乎沒有動,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詢問著扶著他的小內侍。
回王爺的話,太子所言不虛,皇上的確用過了太子獻上的忘憂藥。”小內侍恭敬的回答。
楚千嵐冷笑一聲,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