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個老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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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陳家武館。
劉無涯兩腳顫抖,臉上汗如雨下,緊咬牙根地站著馬步。屁股剛往下稍微一沉,一隻腳狠狠地擼了過來。噗咚一聲,一個狗趴屎。劉無涯一聲不吭迅速地爬了起來,重新站好馬步。快一天下來記不清多少次,隻要劉無涯一個站不好,陳小奎的直踹,橫踹,側踹,甚至淩空飛踹各種踹及時地招呼到劉無涯的身上。
三個月來,劉無涯隻在做一件事:站馬步。段雲飛一個月前都開始學招式了,打起拳來虎虎生威,很像那麽點回事。陳小奎沒教,劉無涯也不要求。
陳小奎把陳阿四的“關照”意圖領會得淋漓盡致,甚至於青出於藍。頭一個月還如老天太菜市場買菜似的挑地方下腳,力道也溫柔得如同情人之間的掐架,漸漸地沒輕沒重了起來,暴力傾向的味道越來越濃。其實陳小奎還是掌握著分寸的。三個月下來,他不由得對劉無涯刮目相看。這小子別看身體羸弱,但心裏有著一股狠勁。有時候他自己都有點不忍下腳,這小子總是笑著說:大師兄,沒事,該出腳就出腳吧。從最開始的三分鍾到現在的近三個小時,那不是一個簡單的質的飛躍來說明,尤其是劉無涯這種娘子體。
劉無涯不怪他,心裏反而生了感激。一般人誰願意這般招人恨,自己又沒得到什麽好處,沒有點冒險精神那腳就不能隨便踹。
“休息一會吧。”陳小奎對劉無涯淡淡的說道,語氣裏不經意地帶著一絲自己也難以擦覺的憐惜。
劉無涯拖著仿佛灌著鉛的雙腿,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走向院子中央圍成一圈供以休息的椅子。身體還沒貼近,屁股先撅了過去。人往往就這樣,承受多大的痛苦多能咬牙挺著,一旦痛苦解除,往往就在那痛苦與幸福的過渡短暫期間沒能挺過去。劉無涯躺在椅子上,盡可能地放鬆著身體,他無限地懷疑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懷念以前無所事事的光陰。
陳小奎的目光靜靜地追隨著劉無涯的身軀在移動。驀地,一塊碩大的肉闖進了視線。段雲飛意氣風發地矗立在陳小奎的身前,神情帶著一絲挑釁。
“大師兄,我們能切磋一下嗎?”段雲飛剛才逐一挑戰了三個師兄,以推土機般的身形配上一身蠻力,摧枯拉朽地把三個學藝不長的師兄攆得滿地找牙,頓時自信心大漲,膨脹得如臨盆分娩的孕婦,幾欲破肚而出。
“可以,來吧。”陳小奎很幹脆地說道,把兩手放到背後。剛才他也看到了段雲飛囂張的一幕。
段雲飛抱了一下拳,拉開了起手式,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陳小奎有什麽動作。
“大師兄,我準備好了。”段雲飛擺了一會架勢不動,有點累,出聲提醒陳小奎。
“我代師授拳,可以不用抱拳,至於你,太弱,我現在用不著作準備,你可以盡全力進攻。”
“大師兄,得罪了!”段雲飛見到自己被藐視,來了火氣,衝上去一拳照著陳小奎的肚子打去。
陳小奎往旁輕移一小步,避過段雲飛,看也不看,伸腳往身後踢了過去。“啪。”段雲飛屁股挨了一重腳,踉蹌了好幾步才收住站穩腳跟。
“根基不穩,馬步沒紮實。”陳小奎搖了搖頭。
段雲飛轉過身,拽緊拳頭,力道加強了幾分,朝著陳小奎的正麵奔過去。陳小奎一動不動,等到段雲飛衝到身邊的時候,才輕輕地轉身出腳。“啪。”屁股又一重腳,這下差點趴了下來。
“速度太慢,出拳不夠快,沒有大局觀。”陳小奎歎了口氣。
段雲飛迅速站起來,眼裏有一絲憤怒在燃燒。轉身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撞了上去。陳小奎照例是等段雲飛衝到身邊,錯開身飛起轉身一個後旋踢。“啪。”屁股又一重腳,段雲飛再也控製不住慣性,徹底地趴了下去。
“爆發力不足,空有形而無實。”陳小奎搖頭加歎息。
段雲飛起身再衝,趴了再衝,也不知道多少回,段雲飛眼裏的怒火終於熄滅,臉上一副妥協的委屈。
“大師兄,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別老是踹我的屁股,換個地方踹行嗎?再踹下去,我今晚都沒法睡了!”
“屁股肉多,比較有質感,我傻呀踹你其它地方?你那一身野獸皮肉,我還嫌嗝腳呢!”從始至終,陳小奎的手都放在背後,不曾鬆開過。看段雲飛不再出招,知道他心裏的那點小囂張被踹飛了,也停了下來,衝著大家拍了拍手。
“好了,散功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陳小奎走向劉無涯,想看看他的情況。劉無涯正斜躺在椅子上,咧著嘴沒心沒肺地看著段雲飛傻笑。
“我說二愣,剛才我給你想了個招,你明天找大師兄切磋的時候可以在屁股上封塊鐵板,可是我還有個難題沒解決好,就是你怎麽把鐵板固定好?你親身體會,經驗比較豐富,這個難題你就自己解決,我就不費神了。”
“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至少我現在還有力氣唱毛爺爺的歌,你有力氣嗎?”段雲飛白了他一眼。
“沒有沒有!必須的沒有。”劉無涯無比堅定的肯定。
“你們兩個歇一會也回家吧,師傅明天就回來了,無涯這兩天要沒什麽緊要事就呆在武館,師傅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我走先了。”陳小奎見劉無涯還有力氣開玩笑,顯然沒什麽事,打了聲招呼先撤了。劉無涯和段雲飛隨後沒多久也相互攙扶著離開了武館。
第二天,劉無涯和往常一樣堅持著來到武館。人是容易走極端的生物,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難或太易,執行的時候才發覺並沒有想象中的難或易。劉無涯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是懷疑自己能否爬起來,卻在每天的懷疑中起床去練武。
劉無涯站了幾個小時馬步,感覺自己快不行了的時候,又堅持了一會才停下來休息,他發覺每次練到體能極限的頂點,進步比平常快多了,而且掛墜帶來的作用也較大。
劉無涯坐在椅子上看師兄們打拳,三師兄和五師兄正在切磋對打,兩個人實力相當,你來我往,拳腳紛飛,打得異常精彩。
“無涯,看得這麽入神,是不是很想學招式?”身邊傳來陳阿四豪爽的聲音。
“師傅,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來的時候怎麽沒見到你?”
“昨天晚上回來的,剛才在樓上。怎麽樣?我聽小奎說你到現在還在站馬步,雲飛都學招式一個多月了,你不想嗎?”
“我基礎太差,不能跟雲飛比,基礎就跟大樓的地基一樣,地基不穩,蓋不了大樓,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
“不錯,急於求成是練武大忌,你剛才看師兄們切磋,有什麽想法?”
“我哪有什麽想法?我連招式都沒開始學!”
“沒事,你說說看,練武,有自己的想法很重要,你才學幾個月,說錯了也不丟人。”
“我覺得大師兄教的招式都是鍛煉加強本能意識,招式練久了,遇到突發情況,肢體就在本能的支配下做出各種動作來應對,而他調正其他師兄的功防手勢腳式的角度,是不是那個角度應該是攻擊或者防禦的力量最大值?”
“不錯,很有想法,你接著說。”陳阿四臉上掠過一抹驚奇,鼓勵劉無涯往下說。
“剛才我在看三師兄和五師兄切磋,三師兄身材較矮,但速度快,出招快,隻是力量有些不足,五師兄身材魁梧,力量大,下盤穩,我也不懂他們剛才打的招式什麽名堂?就剛才三師兄直踹的時候,身體略向後傾,下盤明顯不穩,出腳有點飄,五師兄完全不用避開,以他的身體,哪怕就算挨了一腳,一拳換一腳,勝算肯定在五師兄這邊,而剛才五師兄的那招轉身後肘,銜接不夠流暢,速度不夠快,這時三師兄的手正好在五師兄脖子不遠,完全有時間找個脆弱的部位下手,師傅,我就是瞎想,當然他們這隻是切磋,不是實戰,實戰的話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樣子,是吧?”
“洞察力敏銳,反應奇快,心思慎密!無涯呀!我以為撿到雲飛是撿到寶了!原來你是塊更大的寶!下午別練了,陪四哥喝幾杯,這幾天白天你哪也不用去,天大的事也先放一邊,前幾天我遇見一位奇人,這幾天內會來武館指點,到時我給你介紹一下,那奇人知道很多事,說不定能知道你的病因。好了,我去交代他們去買菜買酒,今天咱們無醉不歸!”陳阿四眉飛色舞地走開了,仿佛真的撿到寶貝,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格激動。
過了將近半個月,奇人才在陳阿四和劉無涯殷切期盼中姍姍露臉。這符合奇人的一向作風,不讓你等得焦頭爛額顯示不出尊崇的奇人地位。
劉無涯和段雲飛在懷揣著無比恭敬的激動心情拜見奇人的時候,希望從九天之上狠狠地摔了下來,破碎得可以揉成麵下飯。
奇人就是和劉三在一起的那個老者。不說話的時候還好,一副仙風道骨的風範。一說話,擠眉弄眼,眼球亂轉,整個一猥瑣大叔,可信度大打折扣。和劉三在一起的人能是什麽好鳥?劉無涯一下子給老者判了死刑。
陳阿四倒是不在乎他的猥瑣,仍是一副晚輩的姿態,鄭重地向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老者名叫齊天。這名字起得絕對精彩,說話的時候和天上的孫猴子簡直是一個模子。
齊天看人的時候眼神很別扭,仿佛要透過衣服看進人的心裏去,直直的不加掩飾。
“看什麽看?你個老玻璃!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當跳棋玩。段雲飛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