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春之旅識大唐,初試銀針博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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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淩晨,三駕馬車在寒風瑟瑟中離開回紇館邸,葉護和真娘坐在最前麵的馬車裏,帶著車隊和幾個侍從在晨曦中快速前行,王落落乘坐第二駕馬車,睡眼朦朧,神色黯然。兩個丫頭小惠和彩霞傷還未痊愈,也坐在第二駕馬車,順便照顧王姑娘,

    第三駕馬車裏裝的是行李和帶給真娘外祖父母的禮物。大唐四海富庶,

    商業發達,路上購買衣食用品都方便,所以隻帶足了金銀和少許隨身衣物,算是輕裝前行。

    阿鷹、吉輟、墨玉、和幾個回紇侍衛騎著馬緊跟在馬車後。

    馬車行到南市,忽見一行豪華轎子迎麵而來,轎子裝飾奢侈,兩隊人馬穿著統一的紅色衣服,魚貫而行,遠遠望去,燦若雲霞,前麵的旗手舉著鑲有金字

    劍南節度使”的大旗。豪華轎主的侍從對路人一邊用鞭子開路,一邊對著沿街商販和行人暴打、怒罵。葉護行事謹慎,吩咐墨玉上前察看,不一會兒,

    墨玉折回來報:“殿下,前麵轎子是貴妃娘娘的姐姐韓國夫人和她的女兒,她們從東京洛陽休養回來,剛進長安城”。

    楊氏家族的氣焰囂張可是人盡皆知,滿朝文武誰個不避讓三分?

    真娘掀開車簾,示意葉護避讓,馬車停了下來,真娘道:“果然是楊國忠的人馬,我們還是繞到小巷子裏走。”葉護還在猶豫,真娘說:“楊家的人橫行跋扈,家奴都敢欺負皇親國戚,前年楊家的人夜遊燈市,廣寧公主和駙馬也觀燈會,在西市發生衝撞,楊家的家奴就一哄而上對公主和駙馬揮鞭抽打。廣寧公主滿臉是傷,金枝玉葉,哪受得住這種屈辱?於是哭泣著找皇上替她做主,皇上雖然依照國法殺了楊家的奴才,但為了安撫貴妃娘娘的麵子和楊國忠的心情,也免去了駙馬的官職。”

    葉護神色凝重地道:“若在平時,我還偏不讓了。”眼見韓國夫人的華麗轎子越來越近,真娘心焦地催促:“葉護,我們在非常時期,惹不起,躲得起,快閃!”

    葉護和墨玉指揮著車夫急忙拐彎往小巷子裏躲,繞道而行,但因躲閃不及,後麵的兩個侍從還是挨了楊氏家奴的鞭子,阿鷹見傲努、提買兩個侍從被打,又不好還手,怒目圓睜,仰天長嘯:“楊國忠,你聽著,若薩滿神不來收你,我定帶傲奴、提買再回長安,將會十鞭百鞭還你。”

    墨玉蹙眉,勸慰道:“快走,小不忍則亂大謀,少惹是非。”

    真娘從一個木匣子裏拿出白布,讓墨玉給傲奴包紮傷口。

    一個時辰後,馬車終於離開了繁華的長安城。展現在眼前的畫麵是農家的稼穡和雞犬相聞的村莊。一路好風光,田野裏,幾戶農人在用腳踏筒車和轆轤給麥田灌溉,也有農夫在使用曲轅犁春耕,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牽引著一頭黑牛,黃發垂髫的小兒用力地扶著犁的把手,熟練地耕田到地頭。

    葉護擔心真娘坐馬車過於顛簸,就命令馬車停下,稍稍休息片刻。

    小惠和彩霞先從馬車下來,各自扶著自己的主子下車。真娘關切地說:“小惠,你的傷還沒好徹底,照顧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

    真娘小心翼翼地下車,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看見麥田間正在汲水的轆轤,歡喜地跑過去,王落落和兩個丫鬟也跟了過去,幾個姑娘有說有笑,用轆轤汲出的水洗了把臉,感覺清爽極了。

    受到她們歡聲笑語的感染,葉護也沿著麥隴小心地走過去,真娘雙手掬起一捧水,笑嘻嘻地朝葉護拋去,清涼的水波撒在葉護的臉上,葉護大叫:“好啊,打水仗,誰怕誰啊。”一邊彎腰掬了一捧水撒向真娘,真娘驚呼著躲過,

    王落落也捧起水珠,微笑著撒向葉護,葉護揮手躲閃著,真娘無意中看到墨玉,墨玉站在葉護身後,她的眼睛好深邃,溫暖而濕潤,清澈而深情。

    和真娘眼神相遇,墨玉又恢複了表情的淡然。

    真娘才想到墨玉不過是比自己大兩三歲的女孩子,也一定具有女孩們活潑的天性,隨掬起一把清水,微笑著拋向墨玉,墨玉笑笑,後跳躲開,她的笑容明朗而拘謹,笑起來潔白的虎牙純真而燦爛,她沒有回潑真娘,而是施禮道:

    胡小姐,我們別弄壞了人家的莊稼,還是早點上馬車啟程吧”。

    真娘說:“也是,農人種地不容易,咱們也別弄壞人家的轆轤,姐姐、小惠、彩霞,我們走了。”

    王落落白了墨玉一眼,嘟著嘴唇說:“奴才竟然管起未來的主子了。”

    墨玉麵紅耳赤,幾個姑娘小心翼翼地沿著麥隴往回走,猛然回頭,卻發覺葉護仍站在轆轤邊,墨玉用手帕正悉心地為他擦去臉上的水珠。王落落悄悄對真娘說:“墨玉侍候主子的確周到。”

    真娘大度地笑笑,扶著車幫上了馬車,葉護和墨玉一起跟上來,葉護說:“真娘,我不在車裏陪你了,離開馬背太久,我會不舒服。”然後,接騎傲奴的馬,讓傲奴隨車夫坐在馬車前頭,馬車繼續往東行走,吉輟和阿鷹在最前麵開路,

    葉護、墨玉、提買等騎馬緊跟車後。

    真娘忍不住打開車簾往後瞧,隻見葉護和墨玉並駕齊驅,有說有笑,很是和諧,不像主仆,卻像情侶,不覺心中湧起一陣酸澀。

    天黑前,他們來到一個驛站,墨玉和阿鷹去訂了幾間客房,客棧設施

    齊全,幹淨。他們點了一桌美味佳肴,像一家人一樣共進晚餐,用餐時,墨玉會用一雙幹淨的筷子專門為葉護夾菜,而葉護也很自然地接受,然後又微笑著將餐盤端到真娘麵前,真娘笑容嫣然。

    晚餐後,稍微收拾,各自回房歇息,客棧的庭院裏,葉護又吹起了他那把胡簫,墨玉安靜地坐在他身旁,她是他的侍衛,也是侍女,幾年來,為了有資格做他的貼身侍衛,她苦練武功,如今功夫和吉輟、阿鷹、傲奴幾個終於不分上下,甚至在他們之上,她膽大心細,思維縝密,又兼一身好武藝,可謂葉護太子的左膀右臂。

    真娘從客房走出來,站在葉護身邊,默默地聽他吹簫。

    吹了一曲,葉護停了下來。

    真娘幽幽地說:“葉護,我聽到了你簫聲裏的憂傷和思念,你有心事?”

    葉護睫毛垂下,苦澀地笑笑,微微翕了下鼻子,傷感地說:“真娘,我表麵風光,其實內心常常很孤獨,很落寞,在我七歲的時候,我的母後就去世了,母後臨終前,請求父汗讓我來長安學習大唐的文化,我的父汗很愛我,一直不舍得放我到大唐來,在我十歲那年,父汗忍痛割愛將我送到西京長安,這麽多年來,我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長安城度過,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會夢見浩瀚的大沙漠,夢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夢見天山的皚皚白雪,夢見母後的呼喚,後來我長到十二歲,遇見了一個天仙一樣的小姑娘,從此,我的夢裏又多了一個人。”

    葉護深邃的眼眸轉向真娘,動情地問:“你不想知道那個小仙女是誰嗎?”

    真娘驚奇地問:“你夢裏的那個小仙女,會是我嗎?”

    葉護笑了,“是啊,是你賜給我墨玉,從此,我的生活就是墨玉在照料了,墨玉雖是個女孩,卻武藝高強,又很聰慧,是我的一員愛將”。

    墨玉微笑。

    真娘又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和回紇小王子的相遇,臉上幸福的漣漪在綻放,輕輕地說:“你知道嗎?那個騎著白馬的回紇小王子也常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葉護深情地凝視真娘,握緊她的香酥手,輕輕地吻了下真娘的香腮,柔聲說:“真娘,你很像我的母後,聰慧、端莊、美麗、溫柔、快樂,一點也不妖嬈。”

    墨玉安靜地離開,遠遠地守護著他們。

    真娘幸福地笑了,羞澀地說:“我以前想啊,你一個回紇人,肯定彪悍粗狂,隻知道騎馬狩獵,彎弓射大雕,即便我願意,我爹娘肯定不會同意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想不到你卻是個多情善感的男兒。”

    葉護佯作生氣:“我以前給你的印象就是這樣子啊!”

    真娘說:“不過現在形勢不同了,我被安祿山選走,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走的,

    隻要我還能活著出現在爹娘身邊,他們就感天謝地了,如果爹娘再了解了你,知曉你是那麽出類拔萃、文武雙全的人,我的爹娘怎麽能不喜歡你呢。”

    葉護握住真娘的手,十指不覺緊緊相扣。月亮穿過雲彩,微笑著將柔和的光芒撒向大地,地上樹影婆娑。

    葉護凝視著真娘的雙眸,慢慢地俯下身,吻住她溫潤的唇,一邊撫摸著她柔軟若絲緞的發髻,一邊輕輕地咬住她的唇珠,柔聲說:“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們就私定終身,然後我帶你遠走天涯,做一對神仙眷侶,若幹年後,我們帶著一群兒女去拜見我的嶽父嶽母大人,看他們怎麽說。”

    真娘依偎在葉護懷裏,嬌羞地嗔怪道:“你真壞,你記住了,婚姻大事,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身父母,焉有破壞兒女幸福之理?他們是過來之人,考慮問題周全,所以,婚禮才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的程序,要是被你簡單地送入洞房,我可不幹。”

    葉護柔聲說:“給你開玩笑,傻瓜,我堂堂的回紇太子,娶新娘,怎麽會沒有一個像樣的婚禮呢?”

    真娘黯然失笑,“咱倆才交往多久,就談婚論嫁了”。

    葉護摟緊真娘,真摯地說:“第一眼看見你,就認定你是我的新娘了。”

    真娘回想這幾天的經曆,淚盈於睫,命運之神對自己太慷慨了,她好擔心這一切隻是個美麗的夢,夢醒之後,卻發現自己竟然在安祿山這個惡魔的魔窟之中,生不如死,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心愛之人就在眼前,她伸手緊緊摟住葉護的脖子,用熱烈的唇探尋他的唇,顫聲說:“葉護,我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葉護深情地抱緊真娘,回應著她的吻,二人陶醉在愛的世界。

    有盜賊!”墨玉大喊。隻見幾個鬼魅般的黑影持刀跑過來,葉護將真娘推向身後,拔劍和盜賊搏鬥,吉輟、阿鷹、傲奴聞聲拿著利器衝出客房,墨玉、吉輟、阿鷹、傲奴幾個環環相扣,持劍圍住了幾個盜賊,墨玉一拋鐵鏈,將一個

    麻杆一樣的賊掀翻在地,葉護一個飛腳踢倒一個毛賊,又刷刷刺向另一個略有輕功,正要跳上樓台的黑影。

    哎喲!”一聲,黑影倒下,哭喪著臉哀求:“好漢饒命,我等是附近的村民,平時沒做過壞事,隻因去年連降暴雨,發生洪澇災害,顆粒未收,為了一家妻小的活命,才不得不落草為寇,我們隻搶些吃的和銀兩,卻從不害人性命啊。”

    墨玉點燃火把照過來,幾個盜賊磕頭若雞啄米。

    葉護厲聲問:“泱泱大唐,富庶無比,有災年,皇上必然有糧米賑災,爾等個個持有凶器,還說不害人性命?”

    眾賊磕頭,一個瘦弱毛賊哭道:“小的不敢啊,小的村裏真的沒見過皇上賑災的米糧,家裏都揭不開鍋了。他的小兒子都餓死了。”瘦弱毛賊指著其中一個年長的賊說,眾賊皆哭。

    真娘見他們的確是被迫落草為寇的村民,同情地說:“葉護,放了他們吧,我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

    眾賊磕頭點地,感激涕零地說:

    多謝姑娘,多謝女菩薩”。

    墨玉質疑地問:“胡小姐怎麽能斷定他們沒有說謊?”

    真娘說:“我聽家父說,去年秋,全國大部分地方暴雨成災,楊國忠隱瞞災情,還阻止其他人向皇上報告,他還拿著一顆長勢飽滿的稻穀穗子欺騙皇上,

    說‘托皇上洪福,雖然雨水多了一些,但沒有殃及莊稼,老百姓的溫飽無憂。’皇上竟然也相信了他的話。”

    葉護道:“又是這個靠裙帶禍國殃民的楊宰相啊,有楊國忠在,

    我看大唐繁華之後,恐怕就是悲涼了。”說完吩咐墨玉,取二十兩銀子分給幾個盜賊,又教導他們不要搶劫路人,出門在外,各有各的難處,大家都不容易。

    墨玉將二十兩銀子丟給毛賊,微笑著對葉護說:“這盜賊遇到您,就是遇到了薩滿神,不過,您也不能出手太闊綽了,咱們一幫人馬,一路要消耗很多,咱們到江南道,至少要一個月時間呢。”

    幾個盜賊千恩萬謝地拿著銀兩散去。

    葉護將真娘送回客房,囑咐姑娘們關好門窗,命令侍衛嚴加防守。

    已經安歇的王落落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忙問發生了什麽事。

    葉護輕描淡寫地說:“幾個偷東西的小毛賊,已經趕走了。”

    王落落義憤填膺地說:“盛世大唐,卻是盜賊群起,社會治安越來越差,可見朝綱敗壞,上梁不正,下梁就會歪啊!”

    真娘嫣然一笑,柔聲安撫:“姐姐莫要惶恐,不過是些饑民罷了,他們也是生活所迫。”

    葉護道:“早些安歇息吧,我派吉輟和墨玉守護你們的安全。”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葉護和真娘的馬車直奔洛陽。車馬行到洛陽西郊外,

    真娘想到洛陽的親人,很想見他們一麵,又擔心給兄長和叔父一家帶來災禍,真娘決定過其家門而不入。東都洛陽雖不比長安有東市、西市、南市、北市那麽繁華的商業中心,也是中外人物輻湊雲集的大都市,商業非常繁榮,是大唐的經濟中心之一。

    真娘坐在顛簸的馬車上,一路風光變換著映入眼簾,心情也格外振奮,完全不像在逃難的路上。葉護打趣說:“籠中的鳥兒,知道飛出來的妙處了。這裏還是中原地區,再往前走幾天,風土人情會很不一樣。”

    真娘微微笑,饒有興致地說:“我們大唐不僅中原、江淮地區和成都平原都很發達,隴右河西一帶現在也發展得不錯呢。”

    葉護道:“大唐是當今世界最富庶的國家,文化也繁榮,所以

    萬國來朝,爭相學習大唐的製度和文化,以後回去報效自己的母國,我這次

    護送你下江南,也是一個難得的考察大唐的好機會。我們先去洛陽,然後到江淮地區的揚州,最後坐船沿大運河到你蘇州的外公外婆家”。

    真娘心花怒放,俏皮地說:“說到我心坎裏去了。”

    葉護展開大唐地圖,興致勃勃地描繪著行程:“咱們的馬車先從西京長安到東京洛陽,然後經鄭州、升州、潤州的丹陽郡,常州、到達蘇州。”

    緊跟葉護和真娘的第二輛馬車裏,王落落昏昏欲睡,倚靠在一個舒服的軟墊

    上,絲毫看不出一點遠行的興趣。

    考慮到洛陽是大唐的半個政治中心,官府雲集之地,他們沒有在洛陽城久停,

    在一家酒肆用過餐,稍事休息,墨玉又安排侍從們各自去買些路上吃的東西,

    又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旅程。

    車馬在春風中滾滾南行,越往前走,卻越荒涼,連葉護和幾個回紇侍從,都詫異地瞪大眼睛,他們久居長安,習慣了長安的繁華和富庶,遠沒想到京城之外的中原地帶竟如此蕭條,簡直民不聊生。

    夜伏晝行,幾天後來到鄭州,鄭州本是中原的富庶之地,但在鄭州郊外,映入眼簾的卻是哀鴻遍野的淒涼景象,這裏也是暴雨的重災區,因楊國忠把持朝政,群臣不敢多言,皇上信了宰相的話,以為天下太平,沒有任何賑災之舉,鄭州方圓幾百裏百姓,都衣衫襤褸、掙紮在死亡線上,葉護太子一路接濟了不少窮人,將不少銀兩和胡餅分給他們,受助饑民跪地感謝。葉護痛心地說:“等我再回長安,定當沿路災情如實告知廣平王,讓他想辦法懇請朝廷賑災。”

    真娘感慨道:“不出長安,誰會想到盛世大唐竟然有這樣的慘狀”。

    眾人正唏噓不已,忽然看到幾個送葬的人沿著田間小路走過來,幾個人抬著一個長長的棺材,後麵跟著一個高個細挑的青年男子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娘子,你不能拋下我呀!”一個年過六旬的白發老婆婆,一邊拉著青年男子,一邊哭著勸道:“兒啊,你不能想不開啊,你還有我這個入土半截的老母親呀。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給我養老送終啊?”

    青年男子哭道:“娘子去了,孩子也沒有了,我所有的希望都沒了,娘子,你不要離開我啊。”說著,扶棺慟哭。

    葉護幾個停下來,駐足觀望,受男子悲傷的情緒感染,大家心情也很沉重,王落落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憐憫地用手絹抹淚:“倒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

    真娘從車窗探出頭來,見那漆黑的棺材,心中一凜,

    忽然,一滴滴殷紅的血若印在地上的杜鵑花一樣映入真娘的眼簾,仔細察看,

    那黑色棺材底部的木板縫隙還在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血珠,真娘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忙命車夫停下馬車,從車上跳下來,真娘跑向悲痛欲絕的男子,

    急切地問:“喂,這位大哥,你的娘子是如何死的啊?”男子並不理會,哭得更傷心。白發婆婆用衣袖抹了把眼淚說:“棺材裏是我兒媳婦,因為難產死去半天了,一屍兩命啊!”說著,又悲悲切切地哭起來。

    真娘懂得北方中原的風俗,年少的人死去,一般是上午死,下午埋,下午死,立即埋。憑直覺判斷這個棺材裏的人還有一口氣,還有救活的可能,於是請求道:“婆婆,趕快停下棺材,打開棺門,這女子還有救。”

    青年男子見葉護和真娘氣度不凡,聽真娘說還有救,就忙命抬棺材的幾個人停下來,立即開棺。婆婆驚慌地阻攔道:“姑娘,你不要亂來,別驚動我兒媳的亡魂。”

    真娘說:“我略通醫術,讓我診治一下吧,死人當活人醫,說不定會創造奇跡呢。”

    葉護先是驚異,看到真娘救人心切,對眾人說:“各位聽著,這位姑娘的祖父曾是當今皇上的近身禦醫,她本人也精通醫術,反正人都準備下葬了,讓她試試吧。”

    青年男子激動地打開棺材,真娘俯身察看女子身體,見她臉色呈青紫色,用手往女子鼻孔一觸,竟還有遊絲般氣息,真娘忙進行施救,隻見她抱起女子的上身,勇敢地用口對著棺材裏臉色發青的女子的口吹氣,小惠麻利地拿來醫療匣,熟稔地取出一根銀針,遞給真娘,真娘接過銀針,仔細地在產婦的腹部

    找準穴位,小心翼翼地輕輕紮下去,然後,又接過小惠遞來的第二枚銀針,等一根根銀針在合適的穴位紮好,真娘額頭也緊張地涔出汗珠,她一邊察看女子厚厚隆起的腹部,一邊用柔然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按摩,以便促進血液循環。眾人都屏住呼吸看真娘做針灸,焦急地等候變化。

    不一會兒,棺材裏的婦人身子微微動了一下,慢慢蘇醒過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真娘高興地笑容滿麵,激動地說:“她活過來了,她活過來了。”

    小惠用手絹輕拭真娘額頭涔出的細密的汗珠,驚喜地讚道

    :“小姐,你的醫術好棒,你也可以做皇上的禦醫了。”真娘莞爾一笑,吩咐小惠和彩霞快去馬車拿些紅糖,沏碗紅糖水給產婦服下。

    彩霞很快端來紅糖水,青年男子喜極而泣,喊道:“娘子,你活過來了,蒼天保佑!”一邊半抱起棺材裏的婦人,用瓷缸喂她紅糖水。

    婦人喝了紅糖水,有了些精神,感激地看著真娘。

    真娘又從醫匣裏取出兩枚銀針,微笑說:“嫂嫂,別怕,都死裏逃生了,不會有危險了。”

    說著,在婦人身體上又找了兩個穴位,先後施針。

    婦人痛楚地哀嚎一聲,一個粉嫩的男嬰呱呱墜地,孩子哭聲很大。

    所有的人又驚奇又歡喜,葉護像不認識真娘般上下打量真娘,直看得真娘不好意思,葉護讚賞地問:“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你是神仙下凡,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幾個小小的銀針就可以救活兩條人命。”那穿著喪服的青年男子抱著嬰兒跪地道謝,直呼女菩薩,白發蒼蒼的老婆婆也跪下來,感激地說:“姑娘,你是菩薩顯靈,你救了我們一個家啊!”

    真娘微笑說:“產婦身體很虛弱,趕快抬回家休息,給她補些營養的東西”。

    一家人千恩萬謝,抬著棺材喜氣洋洋回家去。

    葉護還在驚奇地打量著真娘,攬住她的肩膀,嘖嘖稱讚:“真娘,你真是人家奇女子啊!你該會給我帶來多少驚喜呢?”

    真娘羞澀地笑了,“我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宮太醫胡潤福的嫡孫女,耳濡目染,門裏出身,不學就通三分呢”。

    葉護太子越加好奇:“我一直以為你家是書香世家,原來是醫學世家。”

    真娘說:“我們家世代行醫啊,到我祖父這一代不知為何堅決不再讓我父親學醫,我家才出來個翰林學士。”

    做太醫有什麽不好呢?”王落落疑惑地問。

    真娘說:“伴君如伴虎,宮廷中人際關係複雜,爾虞我詐,有時候太醫無法堅持自己的醫德,會被人利用,借刀殺人的,我祖父就是受口蜜腹劍的李林甫脅迫,在給太子李亨診治傷寒時,逼迫他設法用藥除掉太子,祖父隻好裝病臥床不起,誰知慢慢地真的生病起不了床了,還好,李林甫先死了,否則,我們家也就滿門抄斬了。”

    葉護慶幸地說:“原來如此,真娘,你是個精通儒佛道、學識淵博的神醫啊。”

    墨玉也敬佩地看著真娘,開心地說:“胡小姐,你是扁鵲再世,有你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就不用擔心有病有災了。”

    真娘也從未這麽開心過,她自幼熟讀醫書,翻閱各種藥典,還跟

    祖父學了針灸術。祖父的病還是真娘給醫好的,若非這次因安祿山而起的劫難,祖父應該能下床走路了。想到祖父,真娘心裏隱隱擔憂。

    葉護扶著真娘上了馬車,大家一路有說有笑,對真娘針灸救產婦母子的事讚不絕口,真娘心裏很有成就感,其實,她也捏了把汗,對能否救活產婦沒有把握,想不到奇跡般地成功了。真是初試銀針博喝彩,小荷才露尖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