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肅宗昏庸又失策,真娘隨郎赴回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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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娘一早梳洗打扮,等待葉護來接,然後一起去敦煌王府探望阿格蘇。

    葉護的馬車很快到了,真娘告別母親,蹬上車輦去拜見敦煌王妃。

    敦煌王府前,熱鬧非常,樂隊伴奏,眾多胡人跳起獅子舞歡迎葉護太子的駕臨。

    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貼齒,舞者歡騰活躍地扭動著獅子身上的毛發和雙耳,模擬獅子的千姿百態,栩栩如生。聽到有人報:“葉護太子駕到,真娘小姐駕到。”敦煌王妃笑妍如花,被一群侍女簇擁著來到王府門前迎接。葉護看見婚後的妹妹越發光彩照人,高興地喊:“阿格蘇!”阿格蘇嫣然一笑,款款施禮道:“敦煌王妃拜見忠義王”。葉護扶起敦煌王妃,微笑著引薦真娘,“妹妹,這位天仙一樣的姑娘就是我常給你提起的真娘。”

    敦煌王妃微笑著打量真娘,驚歎道:“果然天姿國色,怪不得哥哥對你總是念念不忘呢。”

    真娘含羞而笑,施禮道:“真娘給王妃娘娘請安,葉護太子常在我麵前誇他的妹妹美麗勇敢,若天山的冰雪一樣晶瑩聰慧,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敦煌王妃笑吟吟地牽住真娘的手,熱情地引領真娘和葉護太子一起進府。

    剛進殿堂坐定,敦煌王李承寀也騎馬回府,和葉護相見,兩個人喜極而泣,

    含淚擁抱。因為王府曾經遭受叛軍的洗劫,原來的富麗堂皇已蕩然無存,幸好阿格蘇很有創意,將王府裝扮地簡樸、浪漫而溫馨。

    敦煌王妃道:“真娘,我哥多年漂泊長安,遇到你,是他的福氣,以後總算有個人疼他了。眼下回紇的軍隊也班師回國了,你們是否要去回紇牙帳請求父汗完婚呢?”

    真娘道:“葉護已派人到金陵去運回我父親的靈柩,靈柩運回來,還要發喪,居喪期間,不宜辦喜事,另外,我有個結拜的姐姐,被安慶緒掠到了鄴城,真娘以為,等救回姐姐再成婚不遲。”

    敦煌王妃曾聽敦煌王李承寀提起真娘的叔父胡竹鬆一家在洛陽淪陷時殉國,姐姐瑞蘭因永王李璘謀反被殺,父親胡雪鬆因去金陵勸諫永王,病死江南。胡家府邸也被叛軍搶劫焚燒,真娘失去家園,現在和母親相依為命。又見真娘身體無比羸弱,行動時若嬌柳拂風,知她在洛陽也遭受不少罪,惻然道:“生逢亂世,國破家亡,實乃大唐百姓之不幸,妹妹當節哀才是。”

    真娘道:“多謝王妃娘娘體諒。”兩個人先是客套,聊了一會,就越發感到親切。

    親人相聚,其樂融融。

    卻說安慶緒帶著王落落等眾妃嬪,和幾千個士兵一路往北,敗逃到鄴郡。

    將鄴郡定為“大燕國”的新京都,重新召集逃散到四處的敗將殘兵,又著手招募新兵,很快在鄴郡集結了六萬多人馬。這下可樂壞了安慶緒,以為可以東山再起了。王落落譏諷道:“美什麽呀?你和你父親處心積慮地謀反,到頭來還不是為人做嫁衣?如今,史思明退守範陽,範陽城可是大燕國的國庫啊,你們從長安,洛陽掠奪的金銀珠寶、糧食、馬匹都貯存在範陽,現在倒好了,供他史思明獨享了”。說完,心有不甘地笑笑,安慶緒一聽,不禁熱血往腦門上湧,怒氣衝衝地道:“安守忠”。

    安守忠聞令匆匆進來,拱手道:“皇上,臣在”。

    安慶緒咬牙切齒地道:“安守忠,你帶著五千騎兵,速到範陽征兵,察看史思明的反應,然後,找個機會殺掉史思明。”

    安守忠謹小慎微地道:“皇上,史思明一向心思縝密,狡猾謹慎,又坐鎮範陽,擁有重兵,如此恐怕不妥。”

    安慶緒眼睛一瞪,怒道:“有什麽不妥?我不殺史思明,他必然來殺我,他早就

    打算自立門戶了,怎麽會擁戴我這個大燕國皇帝?我們何不先發製人,殺他個措手不及,若錯失良機,到時候,汝等也一並被他絞殺。”

    安守忠想了想,無奈地道:“遵命!”

    王落落嬌聲道:“皇上,要想讓史思明擁戴你,你必須要拿出皇上的尊嚴和氣派,

    如今這鄴郡小城破敗寒酸,哪有京城的繁華?皇上何不著手修建宮殿園林,開鑿河道,增設遊船畫舫,你我也好遊玩散心。”

    安慶緒摟住王落落曼妙的腰肢,親了一口王落落的臉蛋,得意地說:“美人說得對極了。”一麵喝令高尚進來,著手安排修建宮殿、開鑿河道的事宜,高尚接到這個美差,自是喜不自禁,屁顛屁顛地去執行任務去了,隨後,鄴郡開始大興土木,締造宮殿樓閣。

    一個月後,安慶緒正在和眾多妃嬪輕歌曼舞,飲酒作樂。

    探子來報:“皇上,不好了,安守忠被史思明打入天牢,五千騎兵被收編,史思明,他--”

    安慶緒若油鍋上的螞蟻,喝問:“史思明怎麽了?”

    探子道:“史思明投降大唐朝廷了!”

    安慶緒聞聽幾乎暈厥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史思明有了大唐朝廷做靠山,即便大唐軍隊不來圍剿鄴郡,他這個大燕國皇帝其實已名存實亡了。

    王落落見安慶緒頹喪的模樣,冷冷地一笑,不以為然地說:“皇上不必擔心,咱們手中依然有七個郡,約有六十個城池,兵器、輜重、糧草充足,這是逐鹿中原,

    爭奪天下的籌碼,況且皇上還擁有蔡希德將軍這樣一位智勇雙全又對皇上忠心不二的愛將,他的麾下還有五千精銳的騎兵。”

    經王落落一鼓舞,安慶緒稍微振作了一些,王落落替安慶緒擦拭額頭的冷汗,命令宮女快去端來為安慶緒滋補的參湯。

    長安的大明宮,肅宗李亨手捧史思明派使者帶來的投降奏書,雙手不停地顫抖,喜得幾近癲狂。當即封史思明為歸義王和範陽節度使,又分別封賞史思明的兒子以高官厚祿。同時命令投降使帶去詔書,讓史思明火速派軍隊征討安慶緒。

    李豫欣喜地說:“恭喜父皇,這下好了,現在除了安慶緒控製的幾個郡,大唐幾乎四海歸一。”

    李亨點點頭,對著葉護滿麵笑容地說:“忠義王,朕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我大唐中興指日可待了。”

    葉護高興地說:“恭喜聖上,這是您的英武和仁慈賢德感動了上天,也感動了普天下百姓,才會否極泰來。”

    李亨一高興,越發慷慨,對葉護道:“朕想親自給你在大唐成婚,建造忠義王府,賢侄意下如何?”

    葉護感激地說:“多謝皇上,隻是真娘父親的靈柩剛剛安葬長安,真娘還在服喪期間,不宜成婚,過段時間,我將帶真娘回國,去見父汗之後,再料理婚事。

    大唐遭此劫難,百廢待興,就不要大興土木,建造忠義王府了。”

    李亨堅持說:“賢侄的婚事可以到回紇汗庭辦,忠義王府就不能省了,這是朕的一片心意,朕已下令工部抓緊時間給你建造忠義王府。”

    葉護笑笑,懇切地說:“皇上,天下初定,千瘡百孔,國家各方麵都需要用錢,忠義王府也不必重新建了,我原來就有在長安的府邸,略加整飭,就好了,況且,我遲早要繼承汗位,不能久居長安,偶爾來拜見聖上,就住在原來的府邸,或者和李豫兄長同榻而眠,夜話長敘,豈不更好?”

    肅宗李亨哈哈大笑,想到自己曾經和山人李泌同榻而眠,夜談天下事,

    不禁為李豫和葉護太子真摯濃鬱、情同骨肉的兄弟之情動容。

    李豫會心地笑了,葉護太子什麽都給大唐省,處處為大唐設想,這才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不愧是忠心耿耿、情深義重的忠義王。

    葉護告別李亨父子,離開大明宮,騎馬回府,府上的正殿已經布置好靈堂,

    真娘、胡夫人、小惠、胡風、香雲正在給胡雪鬆焚香祭拜。

    葉護進來,點燃一支香,向胡雪鬆深深地鞠了一躬,墨玉、吉輟、傲奴幾個隨從也依次給逝者祭奠。

    真娘早已成了淚人,悲痛地不能自持,葉護一邊輕輕地為真娘擦眼淚,

    一邊攬住她柔聲安慰:“真娘,人死不能複生,保重身體,胡大人若有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又回長安,看到我們相親相愛,一定會很欣慰的。”

    小惠道:“葉護太子,小姐也為你擔心,移地鍵親王已率回紇騎兵回國了,你還滯留在長安陪我們,移地鍵早就覬覦你的太子之位,若他惡人先告狀,向可汗奏你一本,自己獨戰功勞,豈不對你很不利?”

    葉護微微蹙眉,淡淡地說:“這個不擔心,父汗不會完全相信他,我已經安排阿鷹去麵見可汗了,況且,回紇汗庭還有我的堂兄頓莫賀達幹的勢力與移地鍵抗衡,

    移地鍵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我最在乎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我的真娘,我們

    已經分離了那麽久,真娘在沒有我的日子裏,受了那麽多傷害,我和真娘再也不能分開了。”

    真娘淚眼朦朧地看著葉護,心想:“他竟然可以為我放棄王位,愛我如此之真,之深,我還有什麽顧慮的呢?”葉護意味深長地看著真娘,柔聲說:“真娘,以後咱們永遠在一起了,等過了嶽父的喪期,你先跟我去回紇成婚,然後再回來接嶽母,如何?”

    真娘含淚微笑,顧不得那麽多人,依偎在葉護的懷裏,溫柔地說:“我願意。”

    葉護禁不住擁緊真娘。

    胡夫人溫言說:“如此甚好,你們不要擔心我,我老來有這麽個好女婿,

    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老爺沒這個福,這麽早就走了。”

    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見葉護和真娘情意綿綿,胡夫人吩咐真娘帶葉護太子去“梅香閣”用茶。

    葉護府邸的梅香閣是為了讓真娘有家的感覺,臨時打造的,原來是葉護讀書賞景

    的閣樓,因為樓前也有一大片梅林,就起名“梅香閣”,梅香閣前,庭院深深,格外幽靜,是個養心讀書的好地方。

    真娘來葉護府邸後,就和小惠一直住在這裏。

    葉護起身牽著真娘的手離開靈堂,走廊裏,兩人十指相扣,葉護說:“我剛才去大明宮覲見皇上,正遇史思明的使者來向皇上投降,皇上大喜,封了史思明為歸義王、範陽節度使,命他去剿滅安慶緒,就安慶緒據守的鄴郡及周邊幾個城池不難對付,隻要史思明真心圍剿,安慶緒的勢力頃刻就會土崩瓦解,局勢很快就會好轉,大唐也將恢複穩定,慢慢恢複元氣,複興有望了。”

    真娘微笑道:“史思明到底還是撐不下去了,也不知道王落落怎麽樣了?張繼師父倒是對她一片真心,收複兩京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跟著李光弼去攻打鄴郡,希望他和王落落早日相逢,摒棄前嫌,重歸於好。”

    葉護感慨地道:“王落落舍身救你,才委身於安祿山,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我們兩個都欠她的,若張繼師父能救她回來,咱們要記著她的恩情,好好報答她,

    隻是搞不懂,她為何又跟了安慶緒?”

    真娘道:“我想她有她的苦衷,王落落是有大氣度,能做大事的人,她不像我那麽注重兒女情長,我們不要誤解她。”

    葉護點點頭,凝視著真娘,問:“真娘,安慶緒是不是對王落落很好?”

    真娘道:“依我姐姐的美貌,哪個男人會不喜歡?”葉護怔住了,自己怎麽從來沒覺得,要論美貌,在葉護心裏,天底下最美的女子當是他的真娘。

    見葉護一臉癡迷地望著自己,真娘嬌羞地垂下睫毛,嗔道:“老是盯著我看,我都害臊了。”葉護將真娘攬往懷裏說,“真娘,我懂得王落落為你做的犧牲了,她不去做貴妃,又怎麽能保護你的貞潔呢?”

    真娘抬頭道:“我有一句話,想請你幫我轉告皇上或者太子”。

    葉護揚眉,微笑說:“說吧!”

    真娘道:“安慶緒終日沉浸在絲竹酒色之中,是個不成事的人,枉有大燕國皇帝的地位,卻不是大唐真正的對手,真正難對付的硬釘子是史思明,史思明驍勇善戰、胸懷大略,雖然已降唐,但依然割據在範陽,擁兵自重,他表麵歸順,叛骨難改,本來就是一個虎狼之心的二號叛賊,怎麽會一朝一夕就洗頭革麵,成為大唐的忠臣良將呢?”

    葉護沉吟片刻,冷靜地道:“我想聖上和太子心裏肯定也有個數,咱們沒有證據就不要諫言了,暫且的緩和,對大唐也是好事。倒是你,需要調養好身體,盡快跟我一起去回紇牙帳麵見父汗,早日成婚”.

    二人說著話兒,不覺來到梅香閣,小惠早就準備好茶水侍候,

    真娘有些頭暈,葉護扶真娘到床上休息,握著她的手,看她睡著了,葉護拉上床帳,走出房門,憑欄凝望,才發覺梅香閣樓下的梅花怒放,幽香隨著風兒彌漫著整個梅香閣,庭院深深,風寒料峭、雪裏梅心,香氣馥鬱,多少春色情誼盡在不言中。

    範陽的殿堂上,史思明雙手顫抖,捧著朝廷發出的處置投敵官員的公文,感慨地說:“邊令誠被斬了,陳希烈這些人也是為了生存才被迫跟隨安祿山,當年皇上李隆基都逃亡蜀郡了,還要求長安無主的大臣忠心?現在他們都被李亨處決了,咱們這些一開始就跟著安祿山起兵的人罪大惡極,怎麽會有好下場?有道是‘兔死狗烹’,等我們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是李亨向我們開刀的時候了”。

    諸將和幕僚聽史思明這麽說,心涼半截,看來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這時,史朝義走進來,鞠躬說:“父王,我派往大明宮的細作傳來消息,李光弼向李亨上了一條奏折,這奏折的具體內容就是提醒李亨提防父王,李光弼還向李亨呈上了一個黑名冊,黑名冊上全是父王和曾經追隨父王叛亂的將軍姓名,凡是上了這個黑名冊的人,一旦李亨有了喘息的機會,就會反撲,殺無赦”。

    史朝義話音剛落,霎時,殿上像炸了的油鍋,群情鼎沸,部將們義憤填膺,一個氣憤地道:“我們誠心歸順朝廷了,朝廷卻容不下我們,我們還歸順朝廷做什麽?”。

    一個謹慎地道:“大王立即給李亨上奏書,清君側,誅殺李光弼。”

    一個按劍大笑:“大王,若上奏書,這個可不與安祿山當初起兵一個理由嗎?”

    史朝義見煽風點火起了作用,笑道:“出師總要有個名,奏書要寫明,不殺李光弼,本王親自率兵去誅殺。”轉而看到怒火中燒的史思明,史朝義意味深長地說:“父王,那李光弼的謀略和軍事才能,可在郭子儀之上,於父王也是伯仲之間,

    若借李亨這個昏君幫我們除掉這個強大的對手,就是天賜良機了。”史思明

    悉心聽了各位部將的意見,哈哈大笑:“是上天要成全我史思明,我就不必客氣了。”

    史思明的奏書很快傳到大明宮的大福殿,肅宗氣得直打哆嗦,罵道:“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慣,叛賊永遠是叛賊,竟然派細作監視朕的大內,李光弼的奏書,遠在範陽的史思明還能知道,而且還捏造了一張黑名冊,誣陷李光弼,逼迫朕誅殺李光弼。”

    魚朝恩道:“陛下息怒,史思明投降朝廷,惶恐不安,心下猜疑,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已封史思明為歸義王,就要恩威並施,攏住他的心,若殺了李光弼,就能阻止一場新的叛亂,何樂而不為呢?”

    這魚朝恩原是內侍省一名普通的小宦官,因聰明伶俐,有智謀,善於奉迎,步步高升。自安史之亂後,因和宦官李輔國聯手,出謀劃策,擁戴李亨靈武稱帝有功,深得肅宗寵信,同李輔國一起成了肅宗在宮中的左膀右臂,掌握了朝中大權,如今魚朝恩官至三宮檢責使,左監門衛將軍,朝廷大事,肅宗總會聽他的意見。

    魚朝恩如此建議,隻因妒忌李光弼的鋒芒和才能,同時也擔心天下再次生亂,他又要跟著皇上逃亡,他才不舍得眼前皇宮裏的榮華富貴宦官的心理,隻因殘缺的身體,多半是扭曲和變態的。

    肅宗眉心凝成疙瘩,沉重地說:“大將軍說的有道理,朕心裏很亂,速召宰相、太子、忠義王進宮。”李亨背著手若當年的父皇李隆基一樣煩躁不安地在大福殿走來走去。

    卻說,沈珍珠自從重回長安,就住在東宮,她和太子李豫不是久別勝新婚,而是遭遇了婚姻危機。在她被掠走洛陽之後,李豫又先後納了兩個側王妃。

    在陪皇爺爺李隆基聖駕去蜀郡的前一天,李隆基做主,替長孫納了韓國夫人的女兒崔氏,當時,還是廣平王的李豫和沈珍珠情深愛篤,但礙於李隆基的情麵和宮中的規矩,李豫隻好默認。不久,李亨登基,張良娣做了皇後,因張皇後當時無子,為籠絡太子,為顯示皇後的仁德賢淑,為討好肅宗皇帝,張皇後又從良家子中遴選品貌俱佳的獨孤氏配給李豫。雖然李豫沒有主動納妃,皇家各派勢力絕對不會等閑視之。李豫天性溫厚,性格中也有懦弱的一麵,就先後接受了太上皇(當時還是皇上)李隆基的賜婚,李亨登基後,身為太子,就更難以拒絕張皇後的安排。崔氏自從馬嵬坡事變後自覺沒有了根基,但天生小性兒,偏愛搬弄是非,自從沈珍珠回到東宮,她就在宮女中散布流言,說沈珍珠已在洛陽侍奉過安祿山,備受安祿山父子寵愛,失去貞潔,不配再做太子妃之類流言蜚語。

    直到李豫大發雷霆,崔氏才偃旗息鼓,但李豫從此冷落了沈珍珠。一心迷戀側妃獨孤氏,這獨孤氏出身名門,美麗嫻雅,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又善解人意,體貼溫良,對待沈珍珠也很尊重,絲毫沒有恃寵而驕。沈珍珠終日鬱鬱寡歡,為了挽回李豫的愛,找回曾經的夫妻之情,就和李豫商議,宴請忠義王葉護和真娘到東宮做客。

    李豫早有邀請葉護和真娘之意,欣然應允。

    葉護太子和真娘光臨,李豫和太子妃沈珍珠熱情地迎接。

    四個人剛剛落座,獨孤氏就和宮女一道送茶來,李豫溫聲道:“讓下人送就好。”

    獨孤氏嫣然一笑:“今天是大唐的太子、太子妃,和回紇的太子、太子妃相聚,

    臣妾原當侍候,我早聽說葉護太子的真娘,乃長安才女,今日一見,果然是標致

    嫻雅的淑女,美貌善良智慧集一體的化身,竟和姐姐有幾分神似。”沈珍珠麵帶微笑,內心雖然排斥獨孤氏,也不由得敬佩她的度量和智慧。真娘思忖這是李豫太子的哪個側妃,竟然如此會說話。葉護看出真娘的心意,微笑說:“這是太子側妃,獨孤妃”。

    真娘起身落落大方地施禮,獨孤氏微笑說:“真娘妹妹是太子妃姐姐的患難之交,忠義王又是太子的兄弟,你們久別重逢,慢慢敘,我就不打擾了,這是劍南新貢的蒙頂石花茶,請慢用。”然後姿態優美地彎腰打千兒,姍姍離去。

    獨孤氏剛走出正殿不遠,恰巧碰到鬼鬼祟祟的崔妃,崔妃道:“聽說回紇的葉護太子帶著太上皇以前賜給安祿山的女人來了,這男人啊,真是沒出息,一個在洛陽被安祿山父子寵幸過的女人,竟然當個寶。沈珍珠玩這套把戲,就是想讓太子殿下效仿葉護,忘記她在洛陽的醜事,重新寵幸她,真是沒臉沒臊。”

    獨孤氏娥眉微蹙,冷若冰霜地道:“崔妃,你我都是側妃,是太子的妾,切不可越位誣陷太子妃,太子妃賢德,原和太子殿下是恩愛夫妻,若沒有戰亂,他們兩個也不會分開,斷然也不會有你我進東宮。”

    崔氏嗤笑道:“噢,好個心胸寬大、善解人意的獨孤妃,怪不得太子殿下那麽寵愛你,若沈珍珠和太子破鏡重圓,你儂我儂的,你可不就和我一樣獨守空房,長夜寂寞了,哈哈。”說著,吐了口唾沫,甩甩衣袖,揚長而去。

    葉護和李豫坐定喝了一杯茶,忽聞宮中太監宣太子和忠義王去大福殿麵見聖上,

    即可啟程進宮。葉護和李豫匆忙離開,臨行囑托真娘和太子妃慢聊,若沒大事,宴會照常舉行。

    兩位太子一走,太子妃和真娘就輕鬆話起了家常,真娘能感覺到太子妃不快樂。

    從剛才獻茶的獨孤妃,真娘覺察出太子妃的窘境,獨孤妃那麽年輕美貌、又如此溫良賢德,怎麽能不掘走李豫的心呢。心下正想著,沈珍珠道:“妹妹,你不久將去回紇和葉護太子完婚,可曾想過,一旦結婚,就是夫妻平淡的生活,而且,葉護太子是儲君,將來是回紇的可汗,會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前赴後繼覬覦你的地位,你主管後宮,會有很多繁雜的事情,不像現在兩個人,傾心相愛,兩情相悅。”

    太子妃的話點到了真娘的軟肋,別說和上千個佳麗分享葉護,一個她也沒法忍受,想到那日在黃河灘看到葉護和壽安公主擁吻,真娘的心依然隱隱作痛。真娘歎氣

    道:“太子妃,這些我都想過,想多了,也很不爽,我很愛葉護,葉護太子也很愛我,我倆已有婚約,我就活在當下,享受當下的甜蜜和恩愛,若有一天他不愛我了,不要我了,我大不了回大唐,孤燈清影一生又如何?”

    沈珍珠道:“妹妹有心理準備甚好,我雖是選秀進宮,但和太子李豫卻是一見鍾情,夫妻恩愛,情深愛篤,兒子都十幾歲了,他還對我始終如一。”說著,卻潸然淚下,“想當初,我做廣平王妃的時候多麽幸福,想不到安祿山起兵,禍害了大唐,也禍害了我的婚姻。”

    真娘軟語安慰道:“姐姐,我能感覺到太子殿下還是很愛你的,從他的眼神,從他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心裏還是你最重,結發之情不是可以輕易忘記的,而且,你們還有雍王這麽優秀的兒子,幸福丟了,可以慢慢找回來啊!”

    沈珍珠含淚而笑,從真娘口裏說出的話,果然如飲瓊漿,沈珍珠忽然意識到李豫還是愛自己的,隻是國事繁重,又有了側妃,不能像過去有那麽多時間如膠似膝,耳鬢斯磨。太子妃溫婉地道:“妹妹,記得,永遠不要離開葉護太子,不要給別人留下空隙,這樣你才會永遠擁有他的愛。”

    真娘悠悠地道:“人世間最難把握的就是個‘情’字,愛情有時候更像流沙,你抓得越緊,它流失得越快,好男人是社會的稀缺資源,太子更是天下女子仰慕的對象,我們阻擋不了天下女孩的芳心湧動,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善待自己,才可能有比較遼闊的未來。想想長孫皇後是如何獲得太宗大帝一生鍾愛的,值得我們深思。”

    沈珍珠讚許地點點頭,無奈地說:“長孫皇後也定然有母儀天下的苦衷,

    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愛的越深,心就愈痛。”

    真娘深有感觸,微笑道:“姐姐,我也隻是紙上談兵,若現在葉護有了其他女人,我會很痛苦,很絕望,再也感受不到愛情的甜蜜了。”

    沈珍珠道:“妹妹,怪我不好,你尚未婚配,不該打碎你對愛情的美好幻想。”

    真娘笑了,不覺淚水若斷了線的珠兒紛紛滾落。

    葉護和李豫趕到大福殿,死太監魚朝恩還在聖上麵前慫恿斬殺李光弼,穩住史思明的論調,幾個昏庸的宰相懼怕魚朝恩,唯唯諾諾,皇上則躊躇不定。

    內侍報:“太子殿下、忠義王駕到!”

    李亨眼睛一亮,啜了口茶,說:“快快請進”。

    李豫和葉護進殿,向肅宗問安之後,魚朝恩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葉護太子懇切地道:“聖上,這不過是史思明以清君側起兵的借口,一點創意也沒有,環顧大唐的良將,唯李光弼和郭子儀是史思明的真正對手,史思明這個老狐狸,想借助陛下之手除掉李光弼,剪除大唐的羽翼,這一招真夠陰毒。”

    李豫斬釘截鐵地道:“父皇,忠義王分析地對極了,史思明要反,我們要做好準備反擊。”

    肅宗卻是令一種思維,沉重地道:“暫時還顧不上他,他畢竟還是大唐的歸義王。當下最重要的是鄴郡的安慶緒,隻有攻下鄴郡,殺了安慶緒,大燕國滅亡了,史思明也就消停了”。

    葉護想起真娘的話,提醒皇上道:“聖上,我聽說安慶緒乃貪圖享樂的鼠輩,不是最大的敵人,最大最凶惡的敵人是狡猾又有謀略,驍勇善戰的史思明,什麽歸義王?本就是亂臣賊子,投降大唐,隻是權益之計,等他緩過神來,就會向大唐狠狠反撲撕咬,何不先派大軍去端了範陽這個賊穴,剿滅史思明,安慶緒這個阿鬥就不足掛齒了。”

    李豫讚同地點頭說:“當初山人李泌曾主張先北上圍剿範陽,利用圍魏救趙之計,滅了範陽,再收複兩京,如今兩京順利光複,範陽卻像個大毒瘤,威脅著朝廷的安全,現在是攻打範陽的時候了。”

    魚朝恩見李豫和葉護一唱一和,意見與自己向左,氣得七竅生煙,卻壓住內心的怒火,翻著白眼道:“太子和忠義王血氣方剛,破敵心切,老奴能理解,隻是你們太年輕氣盛了,還是按照陛下的主張,派郭子儀、李光弼他們先去攻克鄴城吧,

    殺了安慶緒這個偽皇帝,大燕國就傾覆了,其他的城池也就自然土崩瓦解。”

    魚朝恩的折中之計又說到了肅宗的心坎裏,肅宗微笑著頷首。

    葉護見皇上如此固執,也不好再說什麽,沉默了一會,告辭,李豫也心情沉重地走出來。葉護小聲對李豫道:“聖上現在什麽忠言也聽不進了,他的耳朵隻能聽見魚朝恩這個死太監的聲音。”

    李豫歎口氣說:“父皇現在身體不好,太上皇的病也讓他憂心,他現在疑心很重,連我他都心有芥蒂,你和我走得那麽近,他怎麽會納你的諫呢?”

    葉護拍拍李豫的肩膀,微笑說:“王兄,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不必再擔心什麽了,既然王兄邀請小弟赴宴,小弟就不客氣了,金樽美酒鬥十千,咱們到東宮一醉方休吧!”

    李豫轉憂為喜道:“請”。二人相視而笑,匆匆前往東宮,

    東宮的禦花園,真娘正和太子妃一起賞梅,聞聽兩位太子回來了,兩位美人

    起身迎駕,獨孤妃見李豫回來,忙吩咐內侍傳膳,宮女們從膳食房魚貫而出,

    手端著碟子上菜,一會兒,美味珍饈擺滿了宴席。雍王李適也從書房出來,見過葉護和真娘,安靜入席。

    獨孤妃卻和眾宮人在一旁侍候,李豫邀她入席,獨孤妃微笑說:“這是太子妃回東宮以來第一次盛宴,就讓妹妹服侍太子妃一次,以表我對太子妃的敬意。”

    李豫深情地看了眼獨孤妃,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

    沈珍珠也大方地邀請獨孤妃就坐,獨孤妃自稱還有自己特製的菜肴獻上,謝過沈珍珠,感激地一笑,滿堂生輝,翩然而去。

    一會兒,宮女送來一盤獨孤妃親自做的菜,真娘抬眼看去,原來是清蒸的兩個喙相吻的乳鴿,一雄一雌,緊緊相偎,玉盤四周擺放著幾朵潔白的百合和嫣紅的梅花。上菜的宮女是個非常機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聲音甜潤地若百靈鳥,笑吟吟地說:“傳獨孤側王妃的話,這個菜叫‘百合吉祥聚’,意思就是祝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忠義王和真娘小姐百年好合,有情人永相聚,濃濃真情就若經曆過苦寒考驗的梅花,傲雪中怒放,釋放芬芳為彼此。”沈珍珠心想:“獨孤氏難得這麽有心,怪不得太子對她寵愛有加,若我是個男兒,又怎麽能抗拒她的魅力呢?”見太子妃一時怔住,李豫輕咳了一聲,尷尬地笑笑,溫言說:“家和萬事興,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珍珠,你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無人可以代替,請理解我生在帝王之家的無奈。有愧對你的地方,多多包涵,我會謹記剛結婚時對你的承諾,愛你,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太子妃淚光盈盈,婷婷站立,李豫熱淚盈眶敬了沈珍珠一杯酒,“娘子,你受苦了。”有了這句話,還有什麽不能化解呢?太子妃將金樽一飲而盡,李豫也暢快地一飲而盡。沈珍珠秋波蕩漾,夫妻二人執手相看淚眼,冰釋前嫌。

    李適看到父母重歸於好,開心地去給他們敬酒。真娘觸景生情,微笑說:“太子殿下,太子妃,你們擁有雍王這個芝蘭玉樹般的愛情結晶,是多麽幸福多麽值得驕傲的事啊。這個愛情結晶是上蒼賜給你們的,也是上蒼賜給未來大唐百姓的。”

    葉護望著真娘嬌美若梅的笑容,癡癡地問:“真娘,什麽時候上蒼也賜給我們一個愛情的結晶啊?”

    真娘害羞地低下了頭,用秀帕遮住紅唇而笑。

    李豫道:“真娘不好意思了,來嚐嚐這‘百合吉祥聚’,葉護賢弟和真娘就肯定會有愛情的結晶了。”宴席間歡聲笑語,獨孤妃從帳外看到太子妃終於娥眉舒展,微笑著退下。恰遇到崔妃向殿內窺視,崔妃一臉的憤恨和惱怒,追上獨孤妃,酸溜溜地道:“妹妹,我真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撮合自己的男人和正妻和好,難道‘百合吉祥聚’裏有秘密?你想謀殺太子和太子妃不成?”

    獨孤妃輕蔑地一笑,淡淡地說:“一派胡言,難怪太子殿下無法忍受你。”

    崔妃氣急交加,直跺腳痛罵:“天殺的,你個狐媚子,想聯合沈珍珠害我,你想得美,你勾引男人那一套我不稀罕,自從楊國忠國舅落難,玉環姨娘被殺,

    你們大唐皇室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你們還當是大唐盛世啊,完了,快完了。”獨孤妃杏眼圓睜,沒有回應,拂袖而去,李豫聽到嘈雜聲,走出殿外,看到崔氏撒潑,怒斥道:“來人,將這個賤人拉下去。”幾個侍衛聽令,拖走了罵罵咧咧的崔妃。

    二個月後,肅宗拉開了進攻安慶緒的序幕。宣政殿上,肅宗鬥誌昂揚地欽點了九個節度使。

    朔方節度使郭子儀”

    臣在”。

    河東節度使李光弼”

    臣在”。

    北庭節度使李嗣業”。

    臣在”

    關內節度使王思禮”

    臣在”

    ……

    九個節度使各自率領所屬軍隊,共二十萬大軍,開往鄴郡,奇怪的是,二十萬大軍,竟然沒有設置主帥,最高統領是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由宦官魚朝恩擔任。

    太子李豫的臉色很難看,他想不到皇上提防郭子儀、提防李光弼,擔心他們有朝一日做強做大成為第二個安祿山、第二個史思明,但想不到皇上竟然也會忌憚自己,不再設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

    李豫心想:“看來父皇信任的隻有死太監魚朝恩了,但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身為大唐太子,要深謀遠慮,以後要謹慎行事。”

    魚朝恩帶著九個節度使、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了,李豫隨肅宗送行完畢,閑來無事,就去葉護的府邸去拜訪老友。葉護見李豫一臉沮喪,安慰說:“王兄,聖上忌憚節度使擁兵自重,也是借前車之鑒,可以理解,不過如此寵信貼身太監,卻令人擔憂,前朝也有宦官禍國的例子,這些宦官,生理殘缺,心理陰暗,王兄自己也要多提防.。”

    李豫憂心忡忡地點了下頭,葉護道:“真娘的父親已經安葬,守孝也將滿了,小弟打算帶真娘回國完婚。”李豫感慨地道:“咱們幾個一起蹴鞠的好友,如今都散了.。”葉護傷感地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有機會,咱們再相聚。”

    李豫握住葉護的手,不舍地道:“兄弟,此次一別,不知何日相逢,王兄去給你送行。”

    次日淩晨,白霧茫茫,真娘和葉護告別胡夫人、坐上了馬車,墨玉、吉輟、阿鷹、傲奴等幾個隨從騎馬斷後,長安西城門外的驛站,太子李豫、太子妃沈珍珠、雍王李適、新婚的蘇發將軍和壽安公主,敦煌王李承寀和王妃阿格蘇等候在此給他們餞行。飲下了親友的餞行酒,揮淚告別。

    葉護的車馬飛奔前行,車輪轆轤,馬蕭蕭,滾滾塵煙漸漸模糊了車隊的影子。

    蟲娘滿眼含淚,默默地道:“葉護,別了!我將記得你的話,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會永遠做一個快樂的公主,感受生命韻律之美妙。蘇發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我會好好珍惜我的駙馬,但在我內心深處,也會永遠為你保留一小塊芳草地。葉護,倘有來生,我願意和你一起馳騁在茫茫草原,隻要你願意,隻要你會全心全意地愛上我,我會的,若君等來生,蟲娘定當日日與君好”。

    蘇發看到了蟲娘的眼淚,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相信:總有一天,蟲娘的心會被他完完全全地征服,會擁有壽安公主完整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