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爸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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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宛的爸爸得的是急性胰隙炎。他本來就有膽囊結石,不能大量飲酒,但蘇叔叔的項目如今危機四伏,為了幫兄弟解決資金問題,老臉都豁出去了,什麽辦法都用。中國人談事最好的地方就是飯桌,蘇家自己又是開飯店的,所以這段時間每天都是高朋滿座,蘇爸爸的酒當然沒有少喝。今晚喝得尤其多,大約有一斤左右。幾杯白酒下肚,他就開始冒虛汗,開始以為是胃疼,讓服務員出去買了點胃藥和止疼藥。可後來疼得越來越厲害,說話都沒力氣。一個酒桌上的人嚇壞了,急忙將人送進醫院,同時打電話給蘇媽媽。

    急性胰隙炎是一個可怕的病。等大家趕到醫院時,蘇爸爸已經進了重症監護室。家人一到,第一件事就是被護士叫去簽病危通知書。

    蘇媽媽腳下一個趔趄,若不是程明手疾眼快在後麵扶著,隻怕會摔得不輕。大家趕緊手忙腳亂地將她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蘇宛又跑到護士站要了一杯熱水給媽媽喝下去。

    蘇嬸嬸勸道:“大嫂,你別急。”可這勸慰當然不會有用。

    “我要去看看偉華。”蘇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就這樣說。

    蘇宛小聲道:“媽,你歇一歇,還是我去。”

    蘇媽媽堅決地搖頭。

    程明趕緊找醫生和護士安排。重症監護室裏一般是不讓人進的,現在體諒家屬急切的心情,也隻答應一個人進去看一看就出來。

    蘇爸爸的身上插滿管子,此時人已陷入昏迷狀態。蘇媽媽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很痛很急,卻也明白此時的自己千萬不能倒下,兒子和小叔子還沒到,眼前除了一個程明,全都是女人,並且都是養尊處優、沒經過風浪的女人。

    等待是漫長而焦急的。隨著時間推移,蘇家人越聚越多。但蘇爸爸的病卻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比開始送來時的情況更糟。

    蘇嬸嬸將蘇宛叫到旁邊:“姑娘,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我看你爸這情況他若真走了,你媽要接受不了,所以你必須得挺住。”

    “嬸嬸,事情不會那樣糟吧,我爸他可從來都不生病”

    “傻孩子,誰不盼著你爸爸好起來?可他若平時小病小痛不離身,反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糟糕。”

    蘇媽不知是怎麽回到媽媽身邊的。程明看了她一眼:“蘇蘇,你沒事吧,不要擔心,咱爸不會有事。”

    蘇宛不知說什麽才好,隻能悄悄地抹眼淚。

    天快亮時,蘇叔叔終於帶著蘇一鳴夫婦到了,也不知道用的什麽辦法,他們居然帶了一個省裏的專家過來。可專家進監護室看過之後,結論與當地醫院是一樣的。

    “急性胰隙炎,情況很不樂觀,醫院的搶救措施是得當的。能不能渡過危機,就看病人今天的狀況。”

    蘇叔叔很冷靜:“謝謝您,李院長。還請你這兩天能暫時留下,隻要我大哥一醒,就立即轉到你們醫院去。”

    “蘇總,從醫學的角度我不讚成你們轉院,病人此時的情況根本不適合移動,而且就算轉到我們醫院,也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

    蘇三姑插了一句嘴:“大醫院的醫療水平總要高一些的,如果手術的話”

    “胰隙炎最好不要做手術,我的意見是這次危機過去後,可以考慮將他的膽囊摘除,但無論如何總要等病人身體好一些再說,”李院長十分認真,“今天還有兩台手術在等著我,我必須得要回去。這樣吧,晚上我再過來,到時看看病人的情況,再做下一步規劃。”

    蘇叔叔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什麽。

    蘇嬸嬸急忙笑道:“謝謝你院長,我們這就安排車子送您回去。駕駛員就在您那邊等,還請您事情一忙後立即過來。”

    李院長答應了。蘇一鳴和程明一直將他送到車上,這才回來。

    然而不到中午,蘇爸爸的病就又惡化了。醫生護士出來進去,搶救了足有一個多小時,最終蘇爸爸被蓋著被單推了出來。

    蘇媽媽一見,整個人都傻了。

    “我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主治的黃醫生低聲地說。雖然見慣生死,但麵對這樣的情形,還是忍不住為家屬們難過。

    蘇家人齊刷刷地看著他,誰也不開口。

    黃醫生小心翼翼地看了大家一眼,終於將目標定要蘇叔叔身上:“蘇總,您看是直接送到火葬場還是”

    蘇媽媽卻在這時忽地跳了起來,撲到蘇爸爸身上:“老蘇,你怎麽這樣狠心,丟下我就走了,以後我可怎麽活”緊緊地抱著死者,護士根本沒有辦法將她推開。

    蘇宛也泣不成聲,與弟弟一人一邊合力拉開媽媽,護士連忙將蘇爸爸推走了。

    市的風俗,死在外麵的人是不好再進家門的。蘇叔叔不講究這一套,但蘇家姐妹包抱蘇嬸嬸都認為,如果將蘇爸爸拉回去,以後蘇媽媽一個人住在家裏肯定會害怕。走的人已經走了,活著的還要繼續活下去。

    蘇爸爸走得實在太急了,連壽衣都沒有。送往火葬場前,護士來征求意見,是家屬回家拿了衣裳來,在醫院換好,還是直接送到火葬場去,在那邊買火葬場現在想要買什麽都有,隻要有錢就成。

    蘇叔叔不敢做主,來求蘇媽媽的意見。

    蘇媽媽歎口氣:“不要去買什麽壽衣了,就拿前些日子剛買的那套西裝和風衣吧。”她一陣難過,說不下去了。

    這衣裳是她買了準備讓丈夫過年穿的,那天在家試大蘇爸爸隨口說了一句:“一個老頭子打扮得這樣好做什麽?倒像留著我裝裹用的。”沒想到竟一語成讖。回想自己這些年,心思一直在孩子們身上,根本沒有好好照顧丈夫,蘇媽媽不由得心如刀絞,站都站不住。

    程明主動請纓,回去給蘇爸爸取衣裳。

    蘇嬸嬸猶豫了一下:“小程,取衣裳這件事讓一鳴去,你回去接一下臭蛋行吧?畢竟這是外公”

    程明恍然大悟。剛剛去醫院時由於是晚上,就沒帶孩子出來。現在嶽父走了,總要將孩子帶來見一麵,就是自己的母親也應該過來吊唁。可方才大家剛剛少過架,都說了不少難的的話,自己老娘的脾氣他清楚,越是緊要關頭越會搭架子,這喪也隻有自己回去報最合適。

    這一次程老太太還算講理,聽說程爸爸死了沒有多加攔阻,不過她提出一條,不許自己的孫子磕頭戴孝。

    程明當時就懵了:“媽,這不行吧?我嶽父就臭蛋一個外孫,他又最疼他,你不讓他戴孝,這話我可說不出口,蘇家人也不會答應的呀。”

    “你這呆頭!”程老太太狠狠地戳了一下兒子的腦門,“臭蛋是程家的孫子不是蘇家的,我和你爸活得好好的,他作為孫子戴孝,不是咒我們老兩口嗎?你若不答應,我就不讓寶寶去。”

    程明沒有辦法,隻能先使了個緩兵之計,先應承下來。又叮囑自己的媽早點去給蘇爸爸送行。

    程老太太打著包票:“放心,你媽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最講道理的,是不是。禮節上該我們做的,我絕不會做不到,不會給你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