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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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年陶若非工作室沒什麽事,突然就想起來答應了徐老師年後去西郊美術館的事。於是約好了,一大早的就來了。
和徐老師繞了一圈看了新畫,陶若非還有些意猶未盡,提出想再逛逛。
正看得興致起,一回頭就看見不遠處,館長身邊立著的,再熟悉不過的人。
江北鷗來這裏幹嘛?
他是穩重的,理性的,智慧的,但是要說藝術?陶若非還真的沒想過。
徐也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招呼陶若非過去打招呼。
秦館長好。”
秦度笑眯眯地瞧著來人:“老徐這消息靈通著呢,又帶著若非來看畫?”
徐也奇怪地盯著江北鷗:“這是?”
這不是之前一直見到的那個男人嗎?
這孩子想學鑒賞,都來了好久了,每天雷打不動的。我看他誠心,就順帶說一兩句。”秦度樂嗬嗬的解釋。
徐也聽著點點頭,於是轉向江北鷗:“你那時候總在教室後麵看若非,我還當是你喜歡她呢,原來是想學鑒賞。怪不得讓我別說。差點就弄錯了……”
教室後麵?陶若非驚訝地看著他。他來學校找過她?
為江銘工作的這幾天,她比誰都知道他該是一個有多忙的人。可是他竟然來畫廊學鑒賞--他從來沒有興趣的東西。她再遲鈍也能明白,多少是因為她。
沒錯。”江北鷗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卻開了口,表情淡淡的,但是眼睛裏卻閃著狡黠的笑意,“我確實喜歡她。”
這下輪到陶若非不知所措了。
兩位長輩略帶戲謔的眼神頓時讓她羞紅了臉。
老師,我先離開一下……”陶若非亟不可待地輕拉起江北鷗的袖口,帶著他到了遠處的拐角裏。
江、北、鷗。”陶若非還有些羞憤,“你怎麽能這麽說?”
怎麽說?”江北鷗風淡雲輕。
你這樣說,老師他們會誤會的。”陶若非眼神飄散的厲害,語氣慌亂。
陶若非。”江北鷗認真又篤定,眼底有著淡淡的笑意如蜻蜓點水一般的波瀾,“我隻是……實話實說。”
眼前的江北鷗怎麽有種……耍無賴的樣子?陶若非盯了他一會兒,甩甩頭。肯定是自己看錯了。江北鷗怎麽會是那樣的呢。
我要走了。”陶若非轉身想走。
這說不過就跑的毛病真是一點沒變。江北鷗伸出胳膊擋住她的前路。陶若非一愣,想轉身,另一邊又被堵死。
她為了“隱秘”特地挑在了牆根和江北鷗說話。現在這樣無路可退倒像是自作自受了。
陶若非隻能稍退後一步靠在牆上盡量拉開和他的距離。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和他這麽接近,但陶若非仍然不能適應這種親昵的又極具侵略性的距離。
這樣貼近的角度裏江北鷗光華明亮的眼睛在美術館成排的燈光下更是流光溢彩,他這樣步步緊逼的模樣,像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讓她心慌意亂。
不過真的好看……
混亂的腦子卻在背靠冰涼的牆上時不自覺地一激靈,瞬間清醒。
她這樣迷亂的眼神,不會是在對他發花癡吧。這樣的眼神江北鷗再熟悉不過,但是陶若非對他發花癡……卻莫名地讓自己喜悅。他願意她這樣不同的存在在自己的生命裏。
看著她貼在牆麵上戰戰兢兢的樣子,拉近她在懷裏,一隻手輕輕摩擦著她的後背:“牆上涼,別靠著。”
他這是在關心她?陶若非反射性地想要掙脫,卻為了這句話一下停住。江北鷗的手太輕柔和緩,溫暖異常,像是對待自己最為珍視的至寶,可那麽柔和的語調,陶若非隻聽見心底一聲輕歎。
陶若非你真的是無路可逃了。
覺得她應該暖了。
我爸也從A國退任回來了。他們都很想你,說要兩家一起吃個飯。”
唉?”陶若非猛地抬頭看他。
像是沒看見她的驚訝,他又開口:“你的家人什麽時候有空?”
其實幾天前他們就從老宅回來了。可是兩家吃飯……陶若非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他們想她,那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啦,關其他人什麽事?
不過陶若非想起盛濯然說過的。自己在他們家麻煩了這麽久也的確該好好謝謝他們的。
當然陶宛深和盛路遙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約好了幾天後兩家出去吃飯。
不管是盛叔叔,母親還是江爸爸江媽媽都是在政壇多年了的人,更何況盛叔叔和江爸爸師出同門,博導都是同一位老師,更是有許多話題好聊的。
但比起他們的自在,陶若非顯然心不在焉。
盛濯然看了她許多次。自從兩家進了包廂,陶若非就這樣愣神起來。手裏拿著菜單遞給她。
若若,看看吧,還要吃什麽?”
兩家父母聊得開心,在場年紀最大的也就剩盛濯然了,點菜這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陶若非怔怔地掃了一遍他點的菜,不由自主開了口:“江北鷗不喜歡喝骨頭湯,這個上湯年糕換成海鮮煲吧。”
她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倒是讓場麵安靜了幾分。
難得你還記得北鷗不喝骨頭湯。”白舟舟瞥了一眼身邊心情姣好的兒子,“他呀,就是吃的難伺候。”
開著玩笑,方才的靜默也就過去了。
陶若非,你說這話,讓盛叔叔和母親怎麽想呀。陶若非滿臉懊惱。身邊的盛濯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顯然多了幾分深重的情緒。陶若非不知道,但是江北鷗看得清清楚楚。
別喝涼水,一會兒你又要肚子疼了。”江北鷗阻止了她端水的手,招呼後麵的服務員給她倒了杯熱水。
之前在森林裏,陶若非因為貪吃吃了涼的糕點疼了好久的事他可沒有忘記。她身體本就弱,還總是這麽不當心的。
對麵的江濤白舟舟是一幅了然於胸的樣子,盛路遙見慣了大場麵自然也接受得快,隻是頗含深意地望了盛濯然一眼。
北鷗是個好孩子啊。年紀輕輕就在盛老先生手下做事。江銘工程部的業績的確驕人。”盛叔叔收回目光,誇得由衷。
濯然年紀輕輕的,能把這資本場上的門門道道厘清,也是少年得誌。老盛啊,做人可不能太貪心了。怎麽自己兒子幹得好,現在也看上我兒子了?”江濤同他說笑。
你要是喜歡盡管拿去。”白舟舟歎了口氣,“這孩子可是半分也不好帶啊。成年了要住到那什麽荒無人煙的大森林去,說買塊地造房就買了塊地。那也就算了。嗨,你說說,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抽什麽風又住回來了。說什麽市裏有項目。他呀,什麽時候會因為這種事回來,這麽多年在森林裏辦公不是也做得很好嘛。你說,他的心思我們做父母的都不懂,這麽不可愛的兒子,你要就帶走,正好,我看你家濯然我就很喜歡,兩家換換吧,你覺得怎麽樣……”
你喜歡的話,我沒意見。”
一派其樂融融。
江北鷗他……不會是因為自己吧……陶若非猛的抬頭看了對麵的江北鷗一眼。
江北鷗,我敬你一杯。”盛濯然點點麵前的酒杯,“就祝,就祝我們合作順利吧。”
一飲而盡。
陶若非在一邊有些發懵。看著江北鷗拿起了酒杯。
他又不會喝酒,現在在幹嘛?
這第二杯……”盛濯然沒有管他隻是自顧自又倒了一杯,笑得純良無害,眼睛裏卻有一絲絲的悲涼,淡淡的,語氣卻是溫柔,“江北鷗,未來還要多多照顧……”
一句話就停了,可是江北鷗知道,他略去的最後的是什麽。
哥哥。”陶若非小聲打斷他,“一會兒還要開車,不能喝酒。你們,以茶代酒吧。”
他都喝了待會兒還開什麽車?她這話真是半分邏輯也沒有。
但盛濯然溫柔地看著她。他知道她隻是急了。她阻止他為了什麽,他當然明白,雖然他情願自己從不明白。
好。”
若若,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一頓飯,陶若非根本沒吃出什麽滋味來。
我去一下洗手間。”陶若非禮貌地說。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到了盛濯然。
一起回去吧。”盛濯然說。
因為早就和飯店打好了招呼,這一層的人並不算多,環境幽靜的很。
為什麽喜歡江北鷗?”盛濯然走在她身邊,仿佛不經意的提起。
她喜歡江北鷗,他一直看得出來,隻是他以為可以全部結束在A國的那些,最後才發現,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江北鷗說“情難自已”。
他怎麽會不知道。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這幾個字的,魔力。
從七歲那年,看見她沐浴在一片陽光明媚之中怯生生地抬起頭,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那流光似的眼神就掃進了自己心裏,於是那光芒再也沒有能從自己的世界移開。
她對他說“你媽媽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濯然哥你很愛她,她也一定是值得你和盛叔叔愛的人。”
這麽多年,久到周圍的絕大多數人都仿佛已經忘記了記憶中溫柔動人的那張臉,連他也以為。
可是她單純又真誠地和他提到他母親,那麽自然又那麽溫暖,像個生活在她身邊的人那樣去尊敬和喜愛。
他在心裏悄悄告訴自己,若若,你也是值得我愛了這麽久的人。
所以他從小到大理所應當的在她身邊,她從來不知道“盛濯然”三個字為她抵擋了多少“豺狼虎豹”的騷擾。他高考的那一年,若若和高中部的一個美術社團社長走得近了些。
那個初中部的陶若非真是好騙啊,不就是一個陶家的養女嗎?老子要不是看她長得還有幾分姿色才不去追她呢……”
盛濯然報複別人從來不在明麵上,可是這樣的話卻輕輕鬆鬆勾起了自己難以克製的滿腔的憤怒,揮拳出去的時候甚至是下意識的。手被地上瑟瑟發抖的男生用磚頭砸傷了,可是心裏卻有著別樣的出氣的快感。這樣的雜碎,還好沒讓他的若若知道而受傷。
記住,陶若非,不是你能叫出口的名字。”
情難自已,隻怪情難自已……
陶若非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他是盛濯然啊。這個最了解她的人看出了她的喜歡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個問題布布也問過她。她當時怎麽回答的來著。他很帥……
江北鷗……江北鷗……”陶若非輕聲念了兩遍他的名字,腦中清清楚楚地出現了那張英挺的臉,眼神一下子飄忽起來。
他很好。”陶若非入神了半天卻隻說了這三個字。
若若,我也很好。“盛濯然裝作調笑她的樣子對她笑笑,像是對她的回答並不滿意,難得的竟帶了一點逼迫的味道,“這世上好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是他呢?”
陶若非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就是江北鷗呀,除了他還能有誰?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結果,沒有理由。
那些糾結,迷亂一下子便解開了。是啊,隻有他,既然隻有他,那為什麽還要糾結呢?
盛濯然和陶若非青梅竹馬了十幾年,她的心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和江北鷗之間絲絲入扣,糾纏不清的那些矛盾,盛濯然從一開始就知道症結在哪裏。她不過是在意。江北鷗自我保護似的排斥終究是傷人的。
可是現在江北鷗把自己一層層剝開,今天飯局上明明白白的袒露和表達,這不是A國時候的江北鷗,那個在神壇上睥睨眾生的江北鷗終於還是被若非拉回了紅塵俗世。
盛濯然喜歡陶若非。
即便自己看見了江北鷗的愛意可為什麽要說呢?即便自己知道如何開解她,又為什麽要幫江北鷗呢?
可是現在,看到她本來無神迷茫的眼睛裏一瞬間的歡欣喜悅,那雙清亮的眸子便如同被刷洗過一般清澈的驚人。那種豁然開朗的喜悅太明顯,明顯的讓他心裏一片荒蕪。
若若,我怎麽拗得過你。盛濯然眼角眉梢仿佛在笑著,可是那樣無奈。
陶若非本來的喜悅對上他的時候卻一下子沉默了。青梅竹馬十幾年,這眼裏的無奈傷感,若非比誰都能懂。
盛濯然喜歡自己,她知道。那是一個彼此都清楚知道但永遠也不會有人再說出口了的秘密。現在他幫她明白了自己的心。這有多難,多……勉強,她更清楚。可是她沒有辦法安慰他,連提都不能提起。她不愛他,所以沉默變成了對他最大的愛。
陶若非,你真壞啊。若非心裏默默地說。
兩個人回到包房的時候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叔叔阿姨我想帶若非去個地方。”看見她回來江北鷗對著陶菀深和盛路遙說。
剛剛飯桌上的情形陶菀深也看明白了,雖然奇怪,但是還是同意了。
我們去哪兒?”陶若非坐在他車上。
江北鷗像是在認真開車的樣子,眼神真摯得不像話:“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若非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開車嗎?用得著這麽認真嗎?他這個樣子……竟然還像是有些……緊張……又不是剛拿到駕照的人,緊張什麽呀?若非覺得好笑。
這個地方望出去像極了離開的那夜星星點點的燈火璀璨的景色。若非一下子有些出神。那個心碎落寞的夜晚,好像還曆曆在目。
這裏,是我找了很久很久的地方。”江北鷗的車就停在一邊,他鄭重地看著身邊的女孩子,可眼底的緊張怎麽也抹不掉,硬著的臉,語氣卻是忐忑。
他猶豫著開口。
那天晚上,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我沒有回答。我問你,你又不懂我為什麽喜歡我。我想我真的錯的很離譜。”江北鷗初初的緊張隨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吐露倒開始坦然。
我不過是,害怕了。陶若非,我害怕了。”
若非看著他,眼裏深沉寂寥的情緒一點點燃燒起來,讓她心神一顫。從來自信從容的人坦然地在和她說害怕。
陶若非,我那個樣子真的像個傻瓜。那時候問了那麽多其實隻有一句話,陶若非,我真的害怕你隻是以為你喜歡上了我。”江北鷗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淡淡的,又無比哀傷,“可是現在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什麽?”陶若非聲音啞啞的,鼻子卻莫名其妙地酸起來。他這樣坦白地對他講這些心事。好像,好像是要把她真的放進他的生命裏一般。
這樣鄭重地,在意地把她放進自己的生命。
第一件事,陶若非,我喜歡你。”
他緩了緩,目光更加柔和,像是春光裏的溪水,粼粼蕩漾。
第二件事,陶若非,我愛你。”
江北鷗聲線是一貫的清冷,可是這種溫柔的,親昵的語調決計不像是從前的他。
陶若非抿著唇抑住自己翻湧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和心意,眼神突然暗了一瞬:“你這次不怕了嗎?”
江北鷗搖搖頭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二月的風還拖著冬天的餘韻,可是眼前的男人光華璀璨的眼睛真誠地看著自己,連聲音都變得溫潤暖人起來。
這世上誰都害怕受傷害。可是恰到好處的愛情那樣少,要是連至少一個人都沒有拋下一切包括自己的勇氣,拿什麽去成全兩個人的愛情?”
若非,既然你已退無可退,這次,換我,換我來奮不顧身。”
陶若非知道他在幹什麽。他打開了全部的自己讓她看。
可是這種打開,陶若非清楚地明白,對他來說本身就是一件多麽需要勇氣的事。
陶若非,你那些用盡了的勇氣,不安過的曾經,現在麵前的這個男人在告訴你,這次不用怕了,這次他會來朝你靠近。
江北鷗輕柔地摟過她在懷裏:“原諒我,若非。”那個膽怯的,愚笨的我。傻傻的想要確定又不敢交付自己的我。那個差點就錯過了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你的我。
可是你那麽聰明還……”說出口的話竟然帶了一絲哽咽。他那麽聰明的人即便看不見她的磁場,為什麽會不懂她的愛意?
他好聽的又溫柔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沒辦法。”
他多麽無奈,可是語氣裏又夾雜著不能明辨的一絲歡喜。
天才和傻瓜之間隻差了一個,陶若非。”
愛一個人會讓人變得勇敢,可是也會讓人變得軟弱。人在局中,怎麽能看清?他曾經怯懦過,可是現在他不願意再怯懦下去。
因為我遇見你了。既然我等了這麽久遇見過你,那麽我就不會再放棄。
這樣輕緩又綿軟的語調輕易地勾起自己滿腔的委屈,終於忍不住在他懷裏哭起來。
為了那個破釜沉舟過的耗盡了勇氣的怯懦的陶若非。這樣特別的人,這個世界上就這樣一個,即使愛的再無措,再絕望,再不像自己,也甘之如飴。她所有的青春年華,情真意切都與這個男人千絲萬縷,分割不開,是命運,也是幸運。作為一個女孩子,情根深種,得償所願,不負年華的,最大的幸運。
現在她也終於,得償所願。
江北鷗第一次告白,那些話都想了成千上萬遍,可是怎麽也沒想過現在這種場麵。為什麽要哭呢?他看著懷裏的人梨花帶雨,隻能手足無措地拍著她的背哄她:“哭什麽呢?”
懷裏的人不見停,他也隻好一遍遍輕柔地拍著。可是這樣抱著她,即使在這樣的寒風冷夜中站一晚上他也覺得滿心滾燙。
江北鷗嘴角揚著一絲笑意。江北鷗你真是沒救了。
可是又有什麽關係呢?現在他的女孩終於屬於他了。那就足夠了。
山頂的月銀輝皎潔,灑在被父親叫出去散步的盛濯然身上卻多了幾分清冷的味道。
你不是之前還吵著要娶非非的嗎?現在又是什麽意思?”盛路遙怎麽會看不出之前飯局上他退讓的意味。閑庭漫步,幾十年官場上壓下來的氣度,平淡的問句也帶了幾分嚴肅。
我拗不過她啊。”盛濯然翩翩公子的樣,似歎息,語氣中的苦澀無奈,卻莫名讓人心酸。
盛路遙神情一怔,停下了腳步。
同樣的無奈,二十年前他對著滿臉強意的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抿著唇,連眼神裏都寫滿了倔,也是這般無可奈何:“我怎麽拗得過你。”
怎麽拗得過。情意二字,本就是最最無可奈何的東西。
父子倆一下子沉默了。
山頂夜涼,江北鷗自然不會放心她多留。但還是緊緊抱了好一會兒,江北鷗才勉強克製住自己滿腔的喜悅把她送回家。
等一下。”江北鷗叫住緩緩走向大院門的陶若非。下了車打開後備箱。
陶若非還有些飄飄然的恍惚,聽話地站在門口,看著他拖出了一幅畫。
畫上明亮閃耀仿若銀河的眼眸陶若非再熟悉不過。
自己留在北國的最滿意的作品。自己曾經滿心決絕想要忘記的江北鷗。自己最放不下的,愛。
現在,江北鷗把這些都帶回來了。
我親愛的陶若非,不許再忘記它了。”江北鷗把畫遞給她。
陶若非看了看手裏的畫,又看了看江北鷗的臉。寒峻,清冷,不近人情,理智,淡漠,聰敏過人,這才是江北鷗最該有的樣子。可是這個夜晚的江北鷗,在她麵前的江北鷗。溫柔可親甚至還有一份欣喜過後的笑意,著實不像他。
這樣的江北鷗好美好,卻美好的有些不真實。
你說,明天早上我醒過來,不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吧?”陶若非一眨一眨還有些紅腫的眼睛,呆呆地問。可是如果真的是一場夢,那也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好的夢了。
傻瓜。”江北鷗輕輕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拇指略帶寵溺地摩擦著她的額頭,“如果是夢,那我希望我,永遠不要醒來。”
陶若非經過那樣美好的一夜理所當然地一夜無眠,早上起來竟然還精神奕奕的。
二胖,你今天心情不錯啊。”任布布趴在沙發上轉著頭看著陶若非從工作室這頭忙到那頭。但是看看自己親愛的閨蜜眼角含春的模樣,哪裏還有前幾天為情所困的鬱鬱樣子?
哦,對啊。”陶若非定住,在她麵前。手上的文件夾還沒放下。準備和布布分享自己昨晚的故事。
該吃飯了。”工作室門口挺拔站著的江北鷗輕敲了門打斷了她。才分開不到半天,再見到時候一腔歡愉竟然更盛了幾分。
那不是江北鷗嗎?他怎麽又來了?任布布左看看右看看,隻覺得門口的江北鷗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唉?明明是一樣的臉啊,怎麽就感覺那麽不一樣呢?嗯……更好看了。
苦惱地抓抓耳朵,想幫若非脫身。
若非和我……”
哦,好呀。”
兩個人同時說出口,都是一愣。
任布布滿臉疑惑地盯著她,用眼神無聲詢問。
二胖,你什麽意思?自己閨蜜這含羞帶怯的模樣是什麽情況?
那就一起吧,反正上次沒有機會……”
他頓了頓:“今時不同往日,這頓飯我本來就應該請你閨蜜吃的不是嗎?”
江北鷗自然地踱步到陶若非身邊,詢問她,眼中脈脈的溫情饒是這樣一張冷峻淡然的臉也遮擋不住。
這個樣子她要是還不明白,那麽多年言情小說就白讀了。
若非什麽時候成了你女朋友的?”任布布從會客廳的沙發上一躍而起,瞪大眼睛驚訝地盯著他。之後又狠狠瞥了陶若非一眼。
好你個陶二胖前幾天是誰還猶猶豫豫的膽小怕事樣,這才多久,就雷厲風行地在一起了?
我……”陶若非被盯得心裏毛毛的,忍不住想要開口。
不是我女朋友。”江北鷗同樣是被惡狠狠地看著,總統坐在觀眾席上都能自信大氣地完成自己演講的人自然氣定神閑的多了。
任布布更疑惑了,不是他說的今時不同往日了嗎?
她是我未婚妻。”江北鷗微笑地看著她,一字一句。
顯然他一句話炸到了在場的其他兩個人。
還是任布布先反應過來:“陶二胖,你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我了。”
本來就呆若木雞的陶若非現在被晃得更六神無主了。最後還是江北鷗把她從任布布的“魔爪”下拯救出來的。
陶若非語氣更無辜可憐:“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啊……”
在他懷裏抬頭看著江北鷗:“我什麽時候答應的啊?”
她怎麽不記得有這事?連女朋友這事她也才考慮好呢。
反正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早晚都是我老婆,跑不掉的。”江北鷗顯然一臉愉悅。
可是這樣愉悅的表情在陶若非眼裏竟然顯得……有些可恥。她怎麽從來不知道江北鷗是這樣無恥的人。
於是就在這樣的強買強賣下,才做了人家半天女朋友的陶若非就順利晉升成了江北鷗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