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是衝著白穀雨說的，白穀雨坐在不遠處的茶桌旁，莞爾道，“謹兒若是喜歡，怎麽稱呼都可以……”

    “好了，謹兒，不許再說這麽無禮的話了，認真作畫，你忘了青菱姑姑給你的任務了……”安頓好納蘭謹，納蘭明月這才走到茶桌旁，為白穀雨添上茶水，“謹兒無意冒犯，還望白小道長見諒……”

    “世子多慮，穀雨真的不介意！她若能永遠保持這份孩童心性，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白穀雨抿一口茶水，凝望著專心致誌作畫的納蘭謹，仿佛看到棋麓書院的丹青課上，那女子一臉不耐作畫的場景，隻是如今，物非人亦非。

    納蘭明月無聲歎息。經曆過北狄太陽墓的事情之後，白穀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雖然依舊溫和淺笑，但總感覺，他眼神裏，再無那種意氣風發的光彩。

    猶豫良久，納蘭明月還是開了口，“白小道長，是否還在自責……”

    白穀雨抿茶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即苦笑，“世子好眼光……”

    是的，他一直在自責，他後悔莫及，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窺探她的記憶，她也不至於采用兩敗俱傷的法子掙脫鉗製，也許正是這個兩敗俱傷的行為，使得她後來麵對那致命一箭毫無還手之力，若不是這兩敗俱傷的行為，他自己也不會被攔於結界之外，眼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想起宓幽，即便是消失的最後一刻，也未曾看過自己一眼，一想到她竟是帶著對自己的恨意離開，白穀雨隻覺得心如刀絞。

    “這世間之事，自有其定數，白小道長不必過於沉迷往事，況且，”納蘭明月清冷的眸光中帶著希冀，“那位姑娘本就不是這世間之人，或許，死亡對她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吧……”

    “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

    “哥哥，道士哥哥，你們看！”對麵，納蘭謹將自己的畫作展示給二人，興致勃勃道：“這像不像那位姐姐？”

    納蘭謹的畫功不敢恭維，人物的身形與體貌都隻是簡單的幾筆勾勒，但為有那雙眼睛，被她用靛藍和翠綠上了色，左眼的藍與右眼的綠，熠熠生輝。

    白穀雨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同時碎裂的，還有他麵上的偽裝，“這是……”

    “謹兒，把畫收起來！”頭一次，納蘭明月用這種訓斥的語氣對她說話，納蘭謹嚇得身子一縮，悻悻的收起畫紙，納蘭明月卻顧不得她的委屈，慌忙對白穀雨道：“謹兒口中的姐姐，是跟隨容成世子一道來的一名小丫鬟，在我們剛剛抵達的時候無意間來到北苑，她的眼睛確實跟…宓幽姑娘的很像，但是，也隻有眼睛相像而已……”

    “是穀雨失態了…”白穀雨的眼底，是一種好不容易燃起希望而希望卻再度破碎的濃烈的絕望，他站起身，低聲道：“穀雨還要出席晚上的晚宴，改日再來拜訪世子，先行告辭……”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便衝出了暖閣，納蘭明月目送他的倉皇離開，許久，轉過身，沉聲道：“謹兒，從今日起，不許再畫這位姑娘！”

    “謹兒知道了！”納蘭謹撇撇嘴，那位神仙一樣的大哥哥衝出去的時候，她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麽，此刻充斥在心裏的除了委屈，還有歉意，她眼一眨，淚水應聲而落，“哥哥，是不是謹兒讓那位道士哥哥難過了……”

    看著她委屈的小臉，納蘭明月神色一緩，走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謹兒隻是，無意間觸碰到了那位大哥哥的傷心事了，以後注意就可以了……”

    納蘭謹將頭埋在納蘭明月衣襟間，甕聲甕氣的答道：“謹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