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都告訴我吧——”

    當這句話音在房間裏漸漸消散，無麵人的臉色變了。

    以前的無麵人，就像是羅斌的反麵，吊兒郎當、滿臉匪氣，可說是流氓中的流氓，隻是這種流氓也隻有羅斌能夠看到。

    而現在的無麵人，就仿佛超脫了「人」的界限，有某種無法言喻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時間就仿佛播放的動畫被掐掉了一幀，他出現在羅斌的麵前，兩人也變成了相對而立的狀態。

    世界一點一點的失去顏色，隻剩下素描般的線條。緊接著，連這些線條也仿佛被橡皮擦擦掉了似得。

    世界變成了一片空白。

    羅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隻是問個問題而已……

    “——用的著做到這種地步嗎？”

    “要是涉及到那個東西的話，這種程度是必要的。”

    無麵人微微抬頭，視線仿佛聚焦在某個極遠之處，在確認了什麽似得後，視線再度落在羅斌身上。

    然後，緩緩開口了。

    “你我本是一體，你在想些什麽，我姑且也算清楚，但還是確認一下好了。”

    “——你，為什麽想要了解一切？”

    羅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緩緩握緊，然後又鬆開，他抬起頭，麵容堅毅。

    “因為，有一件想要做的事，但是沒有信心完成它。所以想用另一件事作為重擔來壓迫自己、提醒自己。”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很愚蠢，但我可以肯定，這一次的覺悟——”

    “——絕不是半吊子！”

    不是半吊子。

    無麵人沉默。

    曾經，羅斌說要了解一切，無麵人以「因愧疚感做出的覺悟不夠」回絕，而這一次……無麵人再次確認。

    “決定了？知道後就不能反悔了喔。”

    “決定了。”

    聲音雖淡，卻能感受到那份不朽的意誌，隱約間……讓無麵人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很好！”

    無麵人展顏一笑，那模仿羅斌而生的樣貌終於產生了變化。

    頭發迅速的增長、變白，無風自動的在腦後飄散，一襲白色的法衣在流溢的光華中展開。

    嘩！衣衫震動的聲音響起，法衣的長袍如揚起的布帛伸長至四五米遠，同樣是無風自動。

    他的臉變成了羅斌所不認識的模樣，極具個人特色的同時，又仿佛能從中看到眾生之相，唯有一雙黑眸樸實無華。

    “重新認識一下吧——”他說，並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世界一般。

    “吾乃「全能（權能）世界·阿斯特裏羅姆」之一角——可能性的化身——安德塔彼。”

    仿佛應證他的話一般，一輪熟悉的「大圓」出現在他腦後，那是羅斌曾見過多次的「萬華鏡」！

    安德塔彼伸出右手。

    “以這副麵孔來說——初次見麵，羅斌。”

    羅斌有些發愣的伸手回應。

    “呃，啊——初次見麵。”

    兩人的手一握即分。

    “原來這就是你真正的樣子……”羅斌搔了搔頭發，“而且那個世界的名字好古怪……”

    “以我們的世界來說，那是「悲傷回憶」的意思。”安德塔彼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然後笑道。

    羅斌敏銳的注意到那絲落寞，試探著道：“難道…這個名字也和「一切」有關？”

    “嗯，我和你從頭說起吧。”安德塔彼卻是一笑，“在此之前，先問你一下，你知道「虛無」和「混沌」之類的理念嗎？”

    “虛無和混沌……類似的理念都差不多吧？”羅斌扳著指頭，“道家、希臘神話、北歐神話、希伯來神話……這些都差不多吧？”

    “那些都是真正的「虛無」的一角。”安德塔彼說，“「虛無」和「混沌」一體兩麵，但「虛無」要高於混沌，因此無法被凡人真正理解，凡人所總結出的理念，大多是降格過後的產物。”

    他頓了頓，說：“討論「虛無」本身是無意義的行為，我要告訴你的，是「森羅萬象是否存在也是不停波動的」——這一現象。”

    “而這個波動，就是「顯性」和「隱性」的切換。”

    “當某個「要素」呈現「顯性」時，哪怕是一顆量子、一粒沙、一株草也能在「虛無」中出現並存在。”

    “當某個「要素」呈現「隱性」時，哪怕是如「世界」這般存在也會瞬間消失於無形。”

    “因為時序性和方向性都不存在，你會發現「某個事物的毀滅」發生在「那樣事物的誕生」之前這樣的現象也理所當然般存在，類似的怪誕現象還有很多就不一一贅述。”

    “而這一切，就構成了「虛無」的下位結構——「混沌」，也稱「萬有全無之海」。”

    “你們的世界中，道家將其稱為「道」、「虛無」、「無極」、「太易」等；

    希臘神話將其稱為「chaos（卡俄斯）」；

    埃及神話中指天地萬物連在一起的狀態；

    北歐神話中指「orlog（奧爾勞格）」和「ginnungagap（金倫加鴻溝）」；

    希伯來聖經中指「disorder（混亂）」、「.（神的四文字）」和「atzilut（the_orld_of_emanation，聖光之界）」……這些都是「萬有全無之海」所具有的一部分特質。”

    “因為沒有時空、數量等意義，所以「萬有全無之海」以範圍和資源來說即是零，也是無限。”

    “而我的前身——「全能世界」則是整個「萬有全無之海」也隻能有一個的特例。

    它可以沒有，但有了的話那就隻會存在一個，因為它代表「萬有全無之海」的「本質、根性」。”

    安德塔彼臉上突然出現一抹自嘲意味的笑容。

    “我們一直以為這樣的「萬有全無之海」隻有一個，「全能世界」也隻有一個，一直這樣以為。”

    “——直到「那件事」發生。”

    羅斌心思翻騰起來，「那件事」…再聯想到安德塔彼以現在這副狀態和他見麵……

    “難道「萬有全無之海」不止一個，「全能世界」也不止一個，另一個「全能世界」入侵了你們嗎？”

    羅斌如此問道。

    “哈哈，你想到了點子上，但卻不對！”

    安德塔彼頓時笑出聲來，他接著說道：“確實存在不止一個「萬有全無之海」，也確實存在不止一個「全能世界」。

    但卻不是另一個「全能世界」入侵我們世界，如果是那樣，事情反倒輕鬆多了。”

    安德塔彼眼神有些悵然起來。

    “真正的原因還要說到「阿斯特裏羅姆」誕生很久之前……那個即便動用「全能世界」所擁有的「權能」也隻能窺探一絲支離破碎的畫麵的年代…………”

    “————也就是那次窺探，招來了「23號的終末」的一根「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