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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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三奶奶就在我身後笑,“俺家大公雞有靈性,認識人啊!”
我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麽意思,隱隱的感覺到,她指的是配陰婚的事情。
說起來大公雞天天叫出太陽來,應該屬陽,符咒中用到它的血,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難道他真的知道我的來路,我離開村莊後,還琢磨了好久。
媽媽連聲歎息道,“作孽呀!一個女娃子就抱著一隻大公雞,生吃猛啃,活脫脫一個惡鬼,哪裏還有人樣子?”
我聽了好奇,連忙跑出去,想看看熱鬧。
媽媽不放心,緊跟在我身後,不停的吩咐,“離遠點,離遠點……”
門口的街道是普通的三級公路,早已坑坑窪窪,兩邊種著幾棵柳樹,一棵柳樹下,一個女娃子,蓬頭垢麵,衣衫襤褸,隻穿了一隻鞋子,光著腳,抱著一隻大公雞,就用一雙髒兮兮的手,硬生生的撕扯公雞肉,大公雞還沒有死透,在她懷裏,還在蹬腿兒,拚命的掙紮。
她破洞連著破洞的衣衫,早已看不出顏色,看上去像染滿了舊的血跡,鮮紅的公雞血又印了上去,看上去又可憐又猙獰。
她抬起頭來,突然停下了動作,看著我,嘴角還掛著一塊血淋淋的公雞肉。
那雙眼睛,幾乎看不見黑瞳仁,就像是一對大白乒乓球一樣,像要鼓出來了,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盯得我背上發毛。
我覺得她很可憐,剛想上前,就見一個又肥又壯,滿臉橫肉的粗壯漢子,一手拎著酒瓶子,一手拿著一根手指粗細的鐵鏈子,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
他把酒瓶子放在地上,拿起這根鐵鏈子,把這個女娃子捆的牢牢的,彎下身拿起酒瓶子,撿起被女娃子丟在地上沒頭的大公雞,拽著她就走。
三奶奶在他身後叫道,“我的大公雞。”這大公雞可通人性了,隻要三奶奶一叫,不管多遠,它一定奔著三奶奶跑來,所以三奶奶可在乎它了,我從三奶奶的表情上判斷,她不是在乎這個錢,她是舍不得這個靈物。
那個莽漢子聞言轉過身來,舉起酒瓶子晃了晃,“這個瘋女人吃過東西,你還會要啊,還是給我下酒吧!”
他用鐵鏈子刮了刮光頭上的癩瘡,臉上橫肉直抖,看不出一絲愧疚,這就是我們村子的無癩,沈大虎。
三奶奶幹癟沒牙的嘴哆嗦了幾下,看著大公雞一臉的不舍,可是又不敢上前。
一村子人,都懼怕這個無賴,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就算是我小的時候常常被那隻大公雞追著跑,我也覺得那隻大公雞,是極通人性的,看到它落得如此下場,心裏竟然有幾分不舍。
我更可憐那個女娃子,竟然被這個無賴,當成一條狗拴著,沒有一點尊嚴。
我轉身回到家裏,大聲叫道,“小奶貓,小奶貓……”那隻該死的小奶貓不知道去哪裏玩了,叫了半天才慢悠悠的那個從房頂上落下來,“小娘娘,叫小的什麽事啊。”
我拎起小奶貓,“你給我這樣這樣做……”
小奶貓聽得雲山霧罩,不知道我要幹什麽,也沒有問,喵的叫了一聲,閃身不見了。
半天後,隻聽得咚的一聲,我家的院子裏,那隻沒頭的大公雞從院門外落了進來,伴隨著馮大虎連連的慘叫聲,“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我出門一看,馮大虎跪在了我家門口,不停的磕頭,滿臉的灰塵,腦門子都磕青了,背上被汗水打透了,狼狽不堪。
三奶奶早已聽到了馮大虎的叫聲,慢慢的挪出來,就看見了院子裏的大公雞,她早已沒了女兒,將這隻大公雞當自己的孩子,一時間驚喜若狂,立即大哭起來。
馮大虎聽見了三奶奶的哭聲,竟然跪著爬進門來,連連的給三奶奶磕頭,“求三奶奶說個人情,叫這隻大公雞不要在我們家鬧了。”
我忍住笑,連忙問,怎麽回事。
馮大虎哆哆嗦嗦說,“我在家裏支起鍋來,準備把它做熟了吃,沒想到這個沒頭的家夥,竟然圍著我的腳邊跑來跑去,我怎麽抓也抓不住,反倒把我們家弄了個雞飛狗跳,還把我摔的夠嗆。”
我覺得馮大虎也夠膽大,要是換了平常人看到這個場景,早就來請我爺爺了,他第一想到的,竟然還是把它捉住吃了,真是死性不改,鬼也敢吃。
三奶奶抱起大公雞,輕輕的揉著它的毛,“乖,回家了,就乖乖的。”
那隻大公雞像是聽懂了人話,一動不動地躺在三奶奶的懷裏,像是睡熟了一樣。
馮大虎連連咋舌,“真是奇了。”
我在一邊嚇唬他,“這大公雞是在這裏了,可是他的鬼魂還在你們家,你還是請我爺爺去看一看吧。”
馮大虎一聽要請爺爺,蠻橫勁又上來了,“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一隻鬼怎麽了?還是一隻大公雞,有什麽可怕的?”
此言剛落,三奶奶懷裏的大公雞,一個鯉魚打挺,躍出了三奶奶的手心,重重地砸在馮大虎的頭上,砸得他長滿爛瘡的頭,鮮血四濺,嚇的馮大虎撲嗵一聲跪倒在地,“老太爺,快來救我。”全身哆嗦,直到我爺爺出來,他的臉色才由慘白變成了正常色。
我拽了一下爺爺的衣角,爺爺扭過頭來,見我撇了撇嘴,他吩咐馮大虎,“你先回去,我準備準備。”
馮大虎答應一聲離去了。
我拽著爺爺進了屋,“爺爺,你要好好整治整治這個馮大虎,把那個女娃子救出來。”
爺爺也點點頭,“作孽呀,那麽好的一個女娃子……”
爺爺準備了黃符、黑狗血、香灰之類的東西,等到月亮升起來,向著馮大虎家裏走去。
爺爺不肯帶我去,我帶著小奶貓偷偷的跟在後頭,我是怕馮大虎會在氣憤之下會對女娃子做些什麽,不然就是我做的孽了。
月亮淡淡的掛在樹杈之間,像是被樹杈割破了,痛得沒有了顏色。
這個村子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一條彎彎曲曲的公路走到盡頭,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土坯房,屋頂已經漏了,牆麵透著風,又低又矮,要是一陣風吹過,就會吹倒了它。
這就是馮大虎的家。
平常馮大虎好吃懶做,一到農忙時,他就在家裏睡懶覺,不管田裏的作物,也不去打工,到處賭博,惹是生非,全憑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母親做農活,打點零工,供他開銷。
就是這個媳婦兒,還是老母親賣了攢了十來年的棺材板兒,給他換來的。
可惜,這份好心,換來的是馮大虎對老母親的一頓毒打,嫌棄他母親買的這個女娃子不是處女。
這間屋子門口,種了幾行稀稀落落的菜,又瘦又矮,這老母親種下的。
而那位老母親早已在門口,見了爺爺,恭恭敬敬地說,“麻煩老人家了。”
我遠遠的就看到,這個幹巴巴的老女人,頭上的頭發像是被什麽凝固在一起,就聽爺爺問她,“又被打了?”
沒有,娃對我很好。”我聽媽媽說過,這個老太太,重男輕女,一連打了六個姑娘,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兒子,又因為是老來得子,把馮大虎寵上了天。自從馮大虎的父親離世後,更沒有人管教馮大虎了,老太太天天挨打挨罵的日子就開始了。
就聽爺爺接著說道,“你還替他打掩護,你的頭發都被血凝在一起了。”
老太太尷尬地用手捂住頭發,引著爺爺向裏麵去了。
我躡手躡腳地跟上去,趴在窗戶前,看爺爺怎麽整治馮大虎。
這間屋子四麵透光,點著一隻昏暗的電燈,什麽都看不清楚,但是也能看個輪廓。
這隻大公雞詐屍,當然是我家小奶貓做的,我已經告訴了爺爺,所以爺爺一臉的輕鬆,隻是拿出黃符來,到處貼了貼,點上香,手裏拿著桃木劍,開始做法。
馮大虎盤腿坐在一邊,嬉皮笑臉的看著爺爺,“老爺子,裝神弄鬼呢!”
好了傷疤忘了痛,這轉眼間,這笨蛋虎就變成了這個態度,著實可惡。
老太太連連向我爺爺道歉,“他又喝醉了酒,滿口胡說八道。”走過來在馮大虎的癩頭上拍了一巴掌,“怎麽敢不敬鬼神,不要命了。”
馮大虎醉醺醺地抬起腳來,一腳踢到了老太太的肋骨上,老太太飛了出去,落在光禿禿的炕上,捂著胸口,哎呀呀,叫個不停。
我爺爺趕忙跟上前去,掀起了老太太的衣服,大手在老太太的身上摸了下,查看傷情,就聽馮大虎罵罵咧咧,“你這個老頭,賊心不死,竟然看上我老娘了,拿錢來,我就讓你睡。”
這個死孩子,把他的娘,當成什麽了。
我氣憤不已,吩咐小奶貓,“去教訓教訓那個無賴。”
小奶貓黃色瞳仁早已豎起,喵的叫了一聲,弓起背來就想往裏麵穿,一隻大手拎住了他的脖子,嚇得我背上都是汗,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吳純蘊。
他什麽時候跟上來的,我竟然一無所知,我瞥了一眼小奶貓,小奶貓也是一臉的驚詫,我心中歎道,這家夥比鬼還鬼,道行深不可測。
我有點奇怪,“你不想教訓那個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