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石猴磨石刀,專殺相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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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不說拉倒,真以為我稀罕知道?”

    五姐紫衣惱怒地撇過頭,不去理睬猴子,但是接下來每次出劍砍樹,都嘀咕一聲“死猴子”,果然劍威大盛,立竿見影,樹上的傷痕深度驟增了三分。

    猴子怡然不懼那凜冽衝霄的紫霞劍氣,得意地嘻哈哈,牟足勁去磨石頭,五姐紫衣出劍一次,猴子就磨一下,兩相應和,渾然天成,不知不覺間,怒濤滾滾的怨河漸漸風平浪靜,隻剩下萬匹天馬環繞著孤島奔騰,畫成一個完美的圓。

    不多時,猴子停了下來,看了看已經磨出一個雛形的石頭,露出深思之色,想了想,嘻哈哈地抓耳撓腮,眉開眼笑。

    五姐紫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上次聽到猴子這樣的笑聲,她一不小心讓神出鬼沒的猴子摸到了屁股。

    猛地轉過身,橫劍在身前,如臨大敵。

    卻見到猴子在地上寫寫畫畫,心有所感,抬起頭與五姐四目相對,嘿嘿笑道:“俺老孫肚子餓了。”

    五姐紫衣沒好氣的道:“肚子餓就去吃飯,你畫什麽?”

    “畫餅充饑啊。”

    “……”

    猴子一臉誠懇地道:“砍樹的,你餓了沒?要不俺老孫也幫你畫一塊大餅?”

    “不可理喻。”

    五姐紫衣甩過頭,眼角的餘光卻盯著地上的圖影,不一會兒,猴子長舒一口氣,大功告成,五姐紫衣踮起腳尖看過去,霎時麵紅耳赤。

    猴子畫的不是大餅,分明是天下男人都有的那根金箍棒!

    “這個色膽包天的死猴子!”五姐紫衣握了握紫霞寶劍,銀牙緊咬,動了殺猴吃猴腦的心思。

    猴子看了看地上的那根粗粗的棒兒,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著已有雛形的石頭對照一番,再次磨了起來。

    敢情這猴子畫了個草圖,按圖磨石鑄刀,隻是,地上那羞羞的圖影,是哪門子的刀。

    五姐紫衣羞得耳根發燙,再無法凝心定神的練劍,索性不練了,抬腳離開,剛要騰飛,猴子嘻哈哈嚷道:“砍樹的,俺老孫聽說三天後月老頭要舉辦什麽‘賞月大會’,你去不?”

    月下老人赤繩子,有緣千裏一線牽。

    月老執掌婚姻,牽紅線,定姻緣,這姻緣自是凡間的婚嫁。

    天庭有鐵律,禁止仙仙相戀,仙凡相戀,但這不代表仙人不寂寞,有句話叫隻羨鴛鴦不羨仙,講道理,仙人也有羨慕凡人的地方,比如相戀,相愛,相守。

    於是,每當月老為凡人牽紅線造姻緣的時候,上至仙君下至仙奴,蜂擁而來,一則捧場看熱鬧,二則與一些異性朋友聚會,為了避開天庭鐵律,美名其曰賞月大會,他們為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相遇感動,為梁祝化蝶落淚,道不盡天下有情人的唏噓。紅塵曆練的喜怒悲歡,皆是殘酷,有的看破紅塵,有的暗暗思凡。

    自然而然,去賞月大會的,不免有相親的嫌疑。

    曾有對仙人在賞月大會上一見鍾情,跪求月老牽紅線,後來雙雙投胎轉世,做了三生三世的恩愛夫妻,羨煞不知多少仙人。

    猴子突然問五姐紫衣去不去賞月大會,在天庭,這是暗語,問得是你願不願意與我做夫妻,大罪。

    剛要飛起的五姐紫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扭過頭,臉頰紅到了脖子根,道:“你,你,你這死猴子,問這個做什麽?”

    五姐紫衣惱羞成怒,手按住劍柄,隻要猴子回答一句輕薄的話,她便抽劍殺猴。

    猴子眨眨眼,笑道:“禦馬監裏的那些個監丞、典簿、力士人等,這些天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把臉洗得白淨淨的,全換一身新衣服,要去參加那個賞月大會,你說說,想娶媳婦就去找唄,非等偷偷摸摸的搞個賞月大會多麻煩,玉皇大帝有媳婦有兒女,卻禁止別的仙家娶媳婦,這是什麽狗屁道理,哼哼哼,俺老孫就喜歡熱鬧,有熱鬧不去,一身的猴毛全不舒服,到了賞月大會,一定要好好地鬧一鬧。”

    聞言,五姐紫衣啞然無語,瞪了一個白眼,道:“死猴子,你想去鬧就去唄,問我做什麽?”

    猴子抓耳撓腮,“俺老孫剛到天庭不久,認識的仙家太少,去了大會亂點鴛鴦可不好,砍樹的你是俺老孫唯一談得來的朋友,認識的仙家也多,一起去鬧,肯定有意思。”

    五姐紫衣哭笑不得:“誰是你朋友?”

    猴子充耳未聞:“砍樹的,等俺老孫磨好了刀,要你幫個忙。”

    五姐紫衣無語。

    猴子摸了摸一臉的猴毛,嘻嘻笑道:“俺老孫聽說,天上的仙女都喜歡長得白白淨淨的,砍樹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五姐紫衣瞪大眼:“死猴子,你磨刀,難道是為了刮了一身的毛?”

    猴子洋洋得意地點了點頭,指了指前麵說:“前麵俺老孫自己刮。”又撓了撓後麵,“後背這兒夠不著,砍樹的,你來刮。”

    五姐紫衣徹底無語。

    不過,她突然間非常想知道,刮了一身毛的猴子到底會變成什麽樣,於是笑了笑,抽出紫霞寶劍,道:“不用你磨刀,我的劍就能幫你刮得一幹二淨。”

    猴子撓了撓褲襠,擺手道:“那多危險,萬一傷到了俺老孫的子孫根,砍樹的你豈不是要寂寞一輩子。”

    “……”

    五姐紫衣為之氣結,紅著臉道:“你這死猴子,說什麽瘋話,我怎麽就寂寞了?”

    猴子理直氣壯地道:“俺老孫是大官,你傷了大官就得蹲天牢,你說會不會寂寞?”

    “你是大官?哈,哈哈。”

    五姐紫衣樂了,徹底樂了,“好,我就幫你刮,看看你這大官兒身上究竟有幾斤猴毛。”

    石刀磨好了。

    五姐紫衣看著石刀的輪廓,越看越像是男人的胯下那玩意,那羞羞的畫麵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猴子卻分外滿意,嘻哈哈大笑著,刮起了身上的毛,一刀刮下去,猴毛嘩嘩直落如雨,一刀接著一刀,很快身上大部分的猴毛都刮掉了,活脫脫一個無毛猴。

    五姐紫衣撇撇嘴,笑道:“死猴子,你刮了毛,還是一隻猴子。”

    猴子不以為意,把刀交給五姐紫衣,道:“背後,你來。”

    五姐紫衣持刀,狠狠刮下去,鈍刀無鋒,這一刀下去,竟連一根猴毛都沒有刮下來,五姐紫衣頓時呆住,接連刮了三次都是毫無結果。

    猴子笑著問道:“刮好了沒?”

    五姐紫衣不想丟了麵子,輕咳一聲,撒謊道:“好了,你現在是無毛猴了,一根毫毛都沒有。”

    猴子非常開心,嘻嘻笑了笑,道:“砍樹的,這把石刀送給你了,以後用這石刀來砍樹,比你那把劍鋒利多了。”

    五姐紫衣哼了哼,“怎麽可能,就你這把鈍石刀,有什麽資格與我的紫霞寶劍相提並論。”

    猴子拿過石刀,走到大樹前,一刀平刺、回掠,立刻這顆不知從何時起就存在的踏天桂樹,多出了一個窟窿,而且久久不能彌合。

    五姐紫衣目瞪口呆。

    猴子得意地跑回來,把石刀塞進五姐紫衣的手裏,乘其不備,拿過了紫霞寶劍,錚然拔了出來,淩空耍了耍,嘻哈哈笑道:“砍樹的,趕緊去砍樹,砍斷了這棵樹,陪俺老孫一起去鬧一鬧賞月大會,拆散那些個偷情仙。”

    霍寶猛地醒來。

    站在地上,手握石刀。

    麵前的大樹上,有一個窟窿。

    霍寶咂咂嘴,看著手中的石刀,低語道:“我說這把石刀看著這麽順眼,原來它長得像我的小弟弟……”

    不遠處。

    默默注視霍寶的五姐紫衣歎口氣,道:“果然,三月未到,寶寶練成了刀法。”

    遠處。

    青衣諸葛默默注視五妹的消瘦孤單的身影,仰天苦笑:“石猴磨石刀,專殺相思人。”

    ————

    高山峻極,大勢崢嶸。根接昆侖脈,頂摩霄漢中。東有八百流沙界,西麵屍魔白虎嶺。仙山真福地,聖僧仙輩鄉。

    這座名山養著仙,個個能活萬歲壽命,故而喚作萬壽山,山中有座五莊觀,赫然是地仙之祖鎮元子的道場。

    縱然修行者都夢想著飛升天界,但隻要一日飛不上去,或者永遠都飛升不了,修行者當何以自處,看看萬壽山五莊觀就知道了,地仙之祖,天庭求他都不上去,一樣活得逍遙自在,門下弟子無數,個個全真,牛逼的一塌糊塗。

    這一日,一道光華從極遠處飛來,來到萬壽山,片刻不停地沒入五莊觀,勢如隕石天降,落地飄然若鴻毛。

    這位修行者,容貌蒼老,年過花甲,兩鬢花白,身穿一件寒酸的青衫,大腳趾露在布鞋外麵,連一把佩劍都沒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苦修士的氣息。

    然而,五莊觀的大門,為老者自然打開。

    這位赫然是霍長卿的師父,淩雲真人,地仙之祖的弟子。

    五莊觀,一如往常的清靜。

    觀中弟子心無旁騖,問道修行,隻求混元道果。

    淩雲真人徑直來到內堂。

    此刻,地仙之祖鎮元子端坐在蒲團上,身旁有兩位小仙童侍候,喚作清風,明月,別看是少年模樣,全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修行者,見到淩雲真人來了,二位仙童對視一眼,非常有默契地退後,束手立在門邊。

    老邁的淩雲真人走進門,看了一眼中年樣貌儒雅風流的地仙之祖,大眼對大眼,傻傻分不清誰是長輩。

    淩雲真人麵無表情地走上前,呸得一口唾沫噴在地仙之祖的臉上,然後,用整個萬壽山地界都能聽得到的聲音吼道:“老不死的,還我徒兒來。”

    清風,明月,仰頭看房梁上的蜘蛛網,今天那張蛛網,似乎特別吸引人,從門前走過的弟子,全部扭頭離去,裝作看不見。

    地仙之祖淡定地抬手抹掉臉上的唾沫,陪笑道:“小雲,你來啦,為師也很想念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