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過八百裏，亙古少人行。

    通天河，發源於西牛賀洲屋脊，古稱犛牛河。

    傳說久遠之前，西牛賀洲其實是一頭魔牛的領地，這頭魔牛無比巨大，大到無法丈量，其本相便是犛牛。

    通天河是這頭犛牛的飲水之源。

    通天河上遊水勢平緩無大浪，穿過星宿海後，急轉直下，形成一瀉千裏的水流，如蛟龍斷首，喚作斷龍瀑布，這裏之後便是三千裏汪汪大水，好似龍血奔流，汪洋恣意如大海，放眼望去，河水與天邊相銜，好像流到天上去了。

    這一段水路便是著名的“滄海一笑三千裏，奔流向天不複回。”，通天之名由此而來。

    通天河中遊，地形極為複雜，高山丘陵平原接踵，河水不複澄清，裹挾大量泥沙，處處可見驚濤駭浪，滔天漩渦，與南部瞻洲的黃河十分相似，直到下遊才平靜下來，滾滾入海。

    有詩為證：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靈派吞華嶽，長流貫百川。

    千層洶浪滾，萬迭峻波顛。

    岸口無漁火，沙頭有鷺眠。

    茫然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一老一少來到通天河上空。

    淩雲真人指著這條八百裏寬的大河，道：“寶寶，這便是通天河了，又喚作犛牛河，乃是上古犛牛王吞飲汲水之河，我曾看過一幅遠古壁畫，描繪的便是這犛牛王，神偉無極，趴在通天河邊上，整條通天河就如同小溪一般，吞飲片刻，整條河流便會幹涸見底，簡直了。”

    霍寶露出一抹訝異，“這個大洲叫西牛賀洲，莫非起源於此？”

    淩雲真人點頭道：“上古天庭時期，犛牛王是大日金烏的愛將，西牛賀洲是魔牛的封地，這片陸地上的其他妖類皆臣服在其鐵蹄前，大日金烏崩解為十日後，犛牛王一度是天庭主宰，後來如何了，卻是個謎。有野史記載，大日金烏崩解後，上古天庭發生了內鬥，數次易主，大日金烏曾經的那些愛將多數死於自相殘殺，其中便有一時權勢滔天的犛牛王，也曾稱帝數千年。”

    頓了頓，“嗯，說起來，時至今日，西牛賀洲上牛魔依然是最強的妖族，尤其是那個大力牛魔王，其勢力盤根錯節，在妖族中威望極大，隱隱有一統妖族的氣派，若非西方有大雷音寺與之爭榮奪耀，西牛賀洲儼然就是他的天下了。”

    霍寶哼道：“我三姐說，大力牛魔王背後有太上老君支持，想不出名都難。”

    淩雲真人笑了笑：“你三姐定然是個極聰明的人，要我說，當下隻要少數人看出太上老君在刻意扶持大力牛魔王，這叫製衡。畢竟，極樂世界在西牛賀洲一家獨大，是天庭和太上老君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麵，三界中，靈山近些年崛起太過迅速，令不少大能憂患啊，紛紛在西牛賀洲布局。”

    淩雲真人嗤笑道：“不過，說到底，西牛賀洲是妖魔的天下，那些大能太過束手束腳，想布局也隻能安排信得過的妖類下凡，不用想也知道，首選便是自己的坐騎之流。光是我知道的，便有太上老君的坐騎，一頭青牛，號稱獨角兕大王，在金兜山金兜洞耀武揚威；還有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騎，九頭獅子，號稱九靈元聖，這個更猛，直接下凡到天竺國玉華州，擺明是為了監視靈山的一舉一動，太乙救苦天尊這樣做，是否是太上老君的授意便不得而知了，不管怎麽樣，如來佛祖有得頭疼，估計正琢磨著怎麽破這個局。”

    聞言，霍寶心頭一震，不久之後，如來佛祖必定要著手取經一事，難道取經不光光是為了傳播佛學，更多的是為了破局？

    霍寶忍不住笑道：“要我說，太上老君恨不得極樂世界和大力牛魔王打起來，玉皇大帝才是真正想製衡的那個，各勢力之間互相牽製才能妥妥壓製，這才是王權霸術的精髓。”

    淩雲真人想了想，沉吟道：“我與大力牛魔王沒有接觸過，隻聽聞一些他的事跡，這個牛魔很懂得左右逢源，四海結識朋友。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做人不能太精明，做牛也是一樣，大力牛魔王廣交朋友，但是，沒有一個是患難之交，這樣的妖魔很容易友盡，隻要太上老君拋棄了他，我敢說，他那些朋友立刻反水，今日勢大滔天，禍根也是不淺。”

    霍寶笑笑。

    不覺間一老一少到了斷龍瀑布。

    淩雲真人說下去吧。

    霍寶降下雲頭，站在水汽騰騰的斷龍瀑布下，隻見銀河落九天，轟鳴震天，壯麗瑰奇，往下遊看去，三千裏波瀾壯闊，滾滾流向天邊，天水一線，給人一種河水朝天奔流的錯覺，令人心神震撼。

    霍寶感慨道：“好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再去三千裏，神曲流觴，波瀾無盡。”

    淩雲真人露出一抹懷舊之色。

    霍寶奇道：“你以前來過這裏？”

    淩雲真人點了點頭，“年輕那會兒，曾在此結廬修行三年，悟得無上劍意‘擊水三千裏’。”

    霍寶赫然：“淩雲老頭，你別嚇唬我。”

    淩雲真人滿腹情懷，慨然道：“這個斷龍瀑布是我一劍劈出來的，餘波橫掃三千裏，這才有了‘滄海一笑三千裏，奔流向天不複回’的壯麗景色。”

    霍寶深深動容。

    淩雲真人心中暢快，想在霍寶麵前樹威的心思老久了，今個終於有了點成就，能不快樂麽？哈哈笑道：“寶寶，欲問道，先明‘意’。從天地萬物中選取一物，可以是兵器，可以是草木，可以是山水，不管選擇了什麽，與之產生靈犀，最終人寶合一。這個過程非常重要，你與身外之外建立靈犀，便是念頭通達一物，便是道，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而念頭通達萬物，通達整個天地，天人合一。”

    霍寶沉思道：“與身外之物靈犀相應，像我與隨心鐵杆兵一樣，心心相印，莫非問道的關鍵便是找到身外之物的‘心’？”

    淩雲真人露出莫大的讚賞：“人有心，寶有靈。寶寶，你看這山，萬年不倒近乎絕情，你看這水，奔流不回何其無情！”

    霍寶深思許久，吐出一口濁氣道：“男兒豪情如天，當心大如海。”

    淩雲真人撫掌大笑：“你選擇什麽？”

    霍寶平靜地望著三千裏洪波，淡然道：“通天河的心夠大，勉強配得上我。”

    淩雲真人道了一聲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