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

    “父皇，你不知道，那個巨闕學館的妖道有多可惡，我虛心向他求教，他竟然百般羞辱我，你說可惡不可惡？”

    高陽公主挽著太宗皇帝的胳膊，撒嬌道，她滿臉委屈之色，眼中噙淚，任誰看了，都忍不住想打抱不平。

    太宗皇帝目光溺愛的看了看高陽公主，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你，都是我把你慣壞了，人家跟你無仇無怨的，吃飽撐的要欺負你一個公主。”

    高陽公主撅著嘴巴道：“那妖道就是張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我聽說，那妖道根本就不是大唐人，入我中原，就是為了揚名立萬，踩本宮一腳，分明是故意的。”

    太宗皇帝笑道：“是與不是你說的那樣，朕今日見過他之後，自有判斷。”

    太宗皇帝轉過頭，看向了一起來觀戰的十幾個兒子，大皇子李承乾，三皇子李恪，九皇子李治……除了魏王李泰不在，眾多皇子悉數都來了。

    太宗皇帝指著台上的學子道：“柴令武，朱烈，張柬之，這三人是今年最優秀的學子，眾學館的館長極力推薦，淩煙閣已經決定吸納柴令武，朱烈，文淵殿也想吸納張柬之，你們怎麽看這三人？”

    太宗皇帝發問，有考較諸位皇子的意思。

    二皇子楚王李寬急不可耐，搶先答道：“柴令武難求一敗，有武霸王意氣，有安邦之才。”

    越王李貞立即跟上，答道：“朱烈精於陣道，可掌十萬大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乃大將之才。”

    齊王李佑按耐不住地道：“柴令武，朱烈，得一人勝過千軍萬馬。”

    紀王李慎則觀點新穎：“柴令武過嬌，朱烈過傲，不如張柬之，書生意氣，劍鳴相合。”

    ……

    眾皇子一一答過，隻剩下大皇子李承乾和晉王李治沒有說。

    太宗皇帝目光一掃，與晉王李治的目光對視了一下，李治身體一顫，緊張得冒冷汗，低頭看腳尖，聲音發顫的小聲應道：“回父皇，三個人都是人才，都很好。”

    太宗皇帝笑了笑，但眼中有失望之色迅速閃過。

    大皇子李承乾謹慎地答道：“放在二三十年前，柴令武和朱烈都是開疆擴土南征北戰可遇不可求之才，但如今國泰民安，四海臣服，當用治世之才，休養生息，富國富民，張柬之可大有作為。”

    這份答案，近乎完美。

    太宗皇帝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訝異。

    可有時候，過猶不及，太過完美，反而令人起疑。

    與其說李承乾答得好，不如說他背得好，自己的兒子有多少能耐，太宗皇帝一清二楚。

    很顯然，李承乾背後有位能人，料定今日天榜之戰時，太宗皇帝會出什麽題考較諸位皇子，於是提早為李承乾準備好一份上佳的說辭。

    太宗皇帝的眉頭微蹙，心中滿是失望，歎了口氣，不鹹不淡地道：“你們說得都很好。”

    考較到此結束。

    竟沒有一位皇子受到特別表揚。

    諸位皇子互相看了看，有人得意地笑了，有人眉頭緊鎖，也有人很快將注意力放在紅雪學館那些美人學子身上去了。

    大皇子李承乾麵不改色，遙望演武台，然而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目光非常空洞，嘴角泛起一抹苦澀，心裏想著，若是魏王李泰在此，說出與他一樣的答案，隻怕父皇早就眉開眼笑重重嘉賞了吧。

    李承乾的拳頭越攥越緊，指關節都發白了。

    這會兒，演武台傳來陣陣騷動，原來大家已經等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等得不耐煩了。

    而萬眾期待的第一巨闕，千呼萬喚，屎都快出來了，他們卻依然遲遲未到一個人。

    難道巨闕學館的人，不來了？

    太張狂了吧，皇上都來了，他們真敢不來？！

    任誰都猜得到，皇上時隔數年突然來觀戰，究竟想看的是誰。

    令狐德棻笑了笑，打趣道：“你還真別說，指不定巨闕學館那幾位，真地就不來了。”

    孫紅雪冷哼道：“嬌狂！太目中無人了！陰館長，我們不等了，開始吧。”

    陰長生嗬嗬，點著頭起身，朗聲而幹脆道：“天榜之戰，開始。”

    太阿館長陰長生老練直接，沒有一句廢話，天榜之戰，說白了，就是學子之間的挑戰，通過比鬥決出勝負，從而進行天榜的重排名。

    話音一落，有位白衣單眼皮學子，急不可耐地躍上演武台，幾個起落，來到演武台的中心，朗聲道：“梧桐學館趙君昇，願拋磚引玉，挑戰天榜第一百名。”

    梧桐學館，排在第三十七位，還算是一家很不錯的學館，趙君昇則是這座學館裏頂尖的學子，不過放在整個長安城，他就稱不上出眾，而且寒士出身，從他隻敢挑戰天榜百名，也可以看出來他的心不是很大。

    占據天榜第一百名的學子，喚作李嘉樂，諫議大夫李作的長子，趙君昇要挑戰的人就是他。

    聞言，與天子同姓的李嘉樂苦笑了笑。

    曆年天榜之戰，排名一百的那位，不管是誰，鐵定都要被人拉出來輪幾回，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李嘉樂早預料到自己會被人挑戰，唉，誰叫自己不爭氣，恰好在第一百名呢。

    李嘉樂緩緩走上台。

    他是個明白人，知道今日有皇上在，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時機，這第一戰絕不能輸，至於後麵能撐住幾次車輪挑戰，並不重要，關鍵是要打出彩，給皇上留一個下次見麵還能想起他的印象來。

    李嘉樂麵朝趙君昇相隔一丈站定，拱手道：“趙兄，請指教。”

    趙君昇深吸口氣，也拱手道：“李兄，請手下留情。”

    李嘉樂心中冷笑，這種場合，大家都玩命到死，誰會手下留情，客套就免了，來吧，李嘉樂凝心定神，身軀一震，土黃色的元氣湧出體外，遊走如龍。

    趙君昇表情一變，嚴肅起來，青色的元氣徒然逸出體表，縱然他知道李嘉樂修行“地龍功”，而自己的“玄蛇勁”恰好能克製一二，卻絕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很快，兩道飄逸的身影同時暴射而出，土黃色的元氣和青色元氣衝在一處，爆發出驚人的衝擊波，演武台上堅實的地板隨之碎裂，煙塵卷揚。

    數千名觀眾漸漸屏住呼吸，他們仿佛看到一條土龍與一條玄蛇纏鬥在一起，激烈廝殺，互相咬住彼此的身體，竟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這就是天榜之戰。

    挑戰者須得全力以赴踹下去一個人才能讓自己登榜，而被挑戰者則處境更加艱難，不但要打贏挑戰者，還得存留些力量，備戰下一場。

    李嘉樂很快發現趙君昇的力量十分強勁，當機立斷，不再保留一絲力量，登時有一條巨大的土龍環繞著他飛舞，重重掃向趙君昇，擊碎了他的護體玄蛇，將他打得倒飛出去。

    趙君昇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落在了台下。

    整個戰鬥過程非常短暫，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激烈程度卻超乎想象，兩位學子玩命血拚的架勢，看得數千觀眾熱血沸騰，拍手叫好。

    “承讓！”

    李嘉樂踹口粗氣，向三層方向作揖，然後走下台去。

    一般而言，其他挑戰者不會立即挑戰他，至少給他歇上一場，所以他下台之後立刻吞服一粒丹藥，盤坐下來調息。

    李嘉樂下台後，旋即有人登台，於是第二場比鬥很快開始，就這樣，一場接著一場下去，到了第四場，正如李嘉樂預料的那樣，再度有人挑戰他。

    李嘉樂咬碎一枚補氣的血丹，坦然走上演武台，經過漫長而慘烈的戰鬥之後，他堅持到了最後，勝了第二場。

    全場給予李嘉樂熱烈的掌聲。

    能勝兩場，李嘉樂為自己正名了。

    然而李嘉樂並不知道，眾位館長將一切看在眼裏，紛紛搖頭歎息，沒過多久，一道關於他的簡評送到了太宗皇帝手裏。

    “第一戰，李嘉樂表現中規中矩，第二戰，李嘉樂吞服虎狼丹藥，實不可取。”

    太宗皇帝瞥了一眼簡評，隨手扔進火盆裏，李嘉樂的未來就如那簡評一樣飛灰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