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一條河，幽璧如玉。

    河岸上有條斑駁的石子路，曲徑通幽，最終會抵達一座山下。

    三人沿著石子路走，過了一段叢林路，前方忽然熱鬧起來。

    但見一塊塊農田，星羅棋布，包圍著一個村落，犬吠雞鳴，孩童嬉鬧，宛若世外桃源。

    見到霍寶三人，村裏人絲毫不忌諱陌生人闖入他們的村子，反而一個個像是認識三人一樣，滿臉笑容的衝三人點頭打招呼。

    很顯然，這裏經常有外人來，村民們見慣不怪了。

    那些小孩子熱情地圍過來，盯著三人瞧來瞧去，尤其對著裝鮮豔的蘇錦很是感興趣的樣子。

    “三位哥哥姐姐，你們是來闖天門的吧？”一個小孩子張口問道。

    蘇錦略顯緊張，笑著點頭道：“正是，小朋友，你們知道接引使者在什麽地方嗎？”

    孩子們頓時歡呼雀躍，拉著三人的手走向石子路的盡頭，那邊有個戴鬥笠大胡子漢子，正躲在樹蔭裏吧唧吧唧抽旱煙。

    霍寶看了一眼那個大胡子，發現他身上毫無元氣波動，竟是個凡人。

    大胡子身後有一段石階，頗為寬闊，通往山上去，台階剛好有五百之數，盡頭徒然出現一扇緊閉的門戶。

    遠遠可見，門戶上鏤刻著龜蛇一體的玄武圖紋，威風凜凜，氣象非凡。

    “這個一定就是一天門了。”霍寶收回目光，這樣想到。

    往前走。

    “莽叔，有人來闖天門了。”

    孩子們爭相衝那個大胡子漢子，嚷道。

    “過來吧。”

    莽叔應了一聲，緩緩抬起眼皮，掃了霍寶三人幾眼，開口道：“我是武當山接引使者，你們叫我莽叔就好了。”

    三人連忙行禮，報上姓名。

    “嗯，石鬆，蘇錦，至尊寶……”

    莽叔吐口青煙，問道:“你們知道闖天門的規矩嗎？”

    石鬆立刻對答如流：“一個扁擔兩桶水，登上幾階是幾階。”

    “好，那就省的我每次都要解說一遍了。”

    莽叔嗬嗬笑了笑，往旁邊指了指。

    霍寶早就見到那邊有一堆扁擔和水桶。

    奇怪的是，那種水桶是錐形的，像是一個個漏鬥，非常厚重，容量則少得可憐。

    霍寶估摸，半腿高的錐形水桶，最多隻能裝下三碗水。

    石鬆和蘇錦看了看扁擔和水桶，然後對視一眼，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二話不說，他們走過去，挑選了一個扁擔和兩個水桶，擔在肩上，然後快步往河邊去了。

    霍寶沒有動。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山上走下來，一個年輕修行者，長相憨厚，大先天境界，也是肩上擔著兩個水桶，桶內空空如也，邊走邊擦汗，臉色很是疲憊，眉宇間洋溢著一抹喜色。

    “莽叔，今天我終於登上四百台階了。”

    年輕修行者一下台階，立刻走到莽叔麵前，露出開心的笑容，目光充滿感激，衝莽叔恭敬行禮。

    莽叔擺擺手，淡然笑道：“這是你的造化。”

    年輕修行者由衷謝道：“我努力了一年才登到五十台階，莽叔一語點醒了我，這才半年，我就登到四百台階了，大恩沒齒不忘。”

    莽叔嗬嗬一笑，不置可否。

    年輕修行者看了霍寶一眼，點頭示意了一下，接著把扁擔和水桶放回原位，揉著發酸的肩膀走向不遠處那個村落。

    村民似乎與年輕修行者非常熟絡，紛紛打招呼，最後年輕修行者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從霍寶的視線裏消失。

    片刻後，陸續有數人下山來，年歲不一，有人表情欣喜，有人淡然如水，有人則神色黯然，很是絕望的樣子。

    最後，這些人放下扁擔和水桶，全部走進那個村落。

    霍寶咋舌道：“這些人，不會全是來登天門拜師的吧？”

    莽叔嘿嘿一笑：“這個月，加上你們三個，一共來了四十七個了，算是淡季了。”

    霍寶變色道：“不知有幾人成功了？”

    莽叔砸吧一下旱煙，“這半年沒有，這兩年嘛，倒是有一個過了一天門，成為外門弟子。”

    隻有一個，還是外門。

    霍寶眨眨眼，這時候，石鬆和蘇錦回來了，各自擔著兩桶水，飛奔一般朝山下走來。

    令霍寶瞠目結舌的是，水桶在漏水，線一般纖細的水流從桶底緩緩滴漏。

    巧合的是，扁擔的長度比石子路寬一點，於是滴漏出來的水，自然滾落到了兩邊的溝渠裏，隨著渠水流向一塊塊農田。

    嘩嘩嘩……

    桶裏的水滴落在溝渠裏，每落下一滴，都讓石鬆和蘇錦的表情緊張一分，速度更快一分。

    呼呼……

    二人風風火火，一口氣衝到石階前，然而，桶裏的水已然流失了三分之二，隻剩下可憐的一點。

    蘇錦見狀，神色一暗，停了下來。

    石鬆一咬牙，腳上發力，登上石階，一步一個台階，但是，步步升高之際，肩上的扁擔隨之顫動的幅度也變大了許多，水桶跟著一上一下晃動，沒個幾下，桶裏的水全部灑了出來。

    要是圓筒狀的水桶可能不會灑出那麽多水，偏偏這個是坑爹的錐形水桶，輕輕一顫，歪倒些許的弧度就會灑出很多水。

    石鬆呆了呆，回頭一看，自己才登上二十個台階。

    莽漢瞥了一眼，無語地搖了搖頭。

    蘇錦站在台階下也是目瞪口張，低頭看去，桶裏的水很快降下去，地上多出一灘水漬。

    “欲速則不達。”莽漢長歎一聲，似有深意。

    霍寶笑著問道：“我可以空手登山麽？”

    莽漢似笑非笑看了看霍寶，點頭道：“這裏是武當山，不是龍潭虎穴，你想上就上，沒有人會攔你。”

    霍寶點點頭，拾階而上，五百步台階很快走完，鏤刻有玄武圖紋的大門豎立在盡頭，他試著推了一下，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

    出現在門後還是一串石階，通往上方。

    霍寶眉梢微微抖動，邁步踏上去，一步步走上去，依然是五百個台階。

    “這……”

    走到盡頭一看，霍寶不禁神色大變。

    莽叔，石鬆，蘇錦，三人正臉色古怪地望著他。

    霍寶呼吸凝滯，猛地回過頭，發現明明是向下來的石階，不知在什麽時候變成了向上，把自己送回到了山下。

    石鬆心情沮喪，沒好氣地道：“真武大帝定下規矩，一個擔子兩桶水，推開天門見天門，你肩上沒有擔子沒有水，根本見不到真正的天門。”

    霍寶沉思不語，沒有理睬石鬆，而是走向那個村落，向一戶村民租了一間房屋，住了進去。

    “武當山，有意思。”霍寶關上門時，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