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張雲羅天網，猴子心頭劇震，猛地想起一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意思是，天道如大網，雖稀疏卻無有漏失。

    難道這就是天道？天道就是這個樣子？！

    然後。

    猴子，也是霍寶，想起了不忘師兄對他說過，其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出自太上老君之口，略有差異，他的原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僅一字之差！

    在太上老君看來，存在漏網之魚是完全正常的，所以疏而不漏，不符合天道真意，疏而不失才是！

    即便有漏網之魚那又怎樣？魚兒僥幸逃入大海，卻不知，我的大網早已遍布整個海域，隻要一收網，整個大海包括海水和魚兒全部一網抓住，絕不漏失一個。

    唯有這般偉力，這才是真正的天道。

    猴子震撼著凝望那層層天網，驀然，他瞥見一點星光如流星般劃過，那道流光仿佛，直接穿透而過，不受任何阻礙。

    就在猴子想看清楚那道流光是什麽的時候，頭痛猛地消失了，神識一下子從腦海中的跳了出來。

    原來，陳玄奘不忍心猴子受苦，隻念了一遍緊箍咒就停了下來，滿眼關切地望著他。

    猴子笑了笑，故作咬牙切齒狀，指了指山坡下，道：“師父，你看，那邊又來了一個妖精。”

    陳玄奘定睛望去，山坡下走來一個老婦，有八十多歲，哭喊著要尋女兒，猛地，老婦看到了那個姑娘假屍首，撲倒就哭，其聲悲切，聞者動容。

    “我的好閨女啊，你才十八歲啊，誰這麽狠心，竟然對你下毒手啊……”

    陳玄奘心善，見到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嚎啕大哭，一下子六神無主，轉向猴子，用眼神詢問他，你是不是殺錯了？

    猴子哈哈笑道：“一個八十歲的老婦，怎麽有十八歲的女兒，是孫女吧？”

    老婦啊了一聲，表情錯亂，支吾道：“對對，是孫女……”

    “蠢貨！”猴子一悶棍砸落。

    白骨夫人知道自己露餡了，早早使了解屍法，又留下個假屍首逃了。

    陳玄奘了然，瞪眼喝道：“出家人耳聽善言，沒想到你這個猴子這般頑固，不停勸化，一再行凶殺人，你有何話說？”

    猴子理直氣壯：“這個老婦是妖怪。”

    陳玄奘一甩袖：“你走吧。”

    猴子惶恐道：“師父，你別趕我走，罰我吧。”

    陳玄奘瞪眼，還要念咒？好吧，我再念一遍，最後一遍。

    下一刻，緊箍咒從陳玄奘口中飛出，猴子雙眼朦朧，再次看到交織錯亂如麻的天網，他目光疾走，環顧四處，驀然找到了那道流光。

    心念一動，視線像是被從遠處瞬息拉到了近前，猴子看清楚那道流光的本來麵目，赫然是一個金閃閃的球體。

    這個球體猶如空氣一般，在天網裏肆意穿梭。

    猴子知道機不可失，猛地將視線收縮到極致，整個世界變得緩慢下來，仿佛時間被凍結了一般。

    然後，金閃閃球體也隨之停滯下來，顯露出更多的細節。

    猴子一看，頓時滿臉詫異，隨著金閃閃球體緩慢下來，他驚訝地發現，那並不是球體，而是一個金色圓圈在高速轉動，看起來像是個球體罷了。

    實際上，它隻是一個圓圈。

    猴子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近乎靜止的畫麵裏，他看到了圓圈與天網一錯而過的全部過程。

    圓圈撞在一根蛛絲上，然後，像是移花接木，圓圈與蛛絲連接在一起，成為蛛絲的一部分，接著又分離開來，整個過程，春夢無痕，不留任何痕跡。

    圓圈在視野裏不斷放大，最後出現在了猴子的頭上，化作緊箍圈！

    “原來如此……”猴子睜眼醒來，雙目劇烈閃動，他大徹大悟，這一刻，猴子成為世間最了解如來佛祖的人。

    無法道的真相，便是這個圓圈，它沒有起點，沒有終點，無因無果，亦無業報，超脫生死，無視輪回，周而複始，循環無盡，故而不受世間任何法則約束。

    就像是……虛無界的惡魔！

    猴子遙望西方，唇角輕輕翹起，他笑了，發出一句莫名的感慨，像是在對如來佛祖，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也曾苦苦尋找彼岸，你雄心勃勃地出發，你披荊斬棘，你曆經無數劫難，最後你回到原點，悵然若失，最後你斷定，彼岸是不存在的，圓滿是不可能的，如果彼岸在，圓滿在，那一定在自己的心中，你從自己出發，又回到自己，形成一個無解的圓圈，從此你相信，彼岸在心中，你就是彼岸……”

    一個老公公走來，哭喊著要尋老伴和女兒。

    猴子轉過身，目光漠然，舞起如意金箍棒當筆用，淩空畫了一個圓圈，暈散淡淡的金光。

    那圓圈虛虛浮浮，光芒暗淡，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散消失，嗖的飛向那個老公公，撞在其胸口上。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之威可言。

    老公公也懵了一下，看了看胸口，毫發無傷，他抬起頭，有點迷茫地看向猴子，下個刹那，他的身體猛地扭曲膨脹起來，隻聽蓬地一聲巨響，老公公轟然爆炸開來，四分五裂，支離破碎，屍骨無存。

    這一幕，恰巧被大勝歸來誌得意滿的豬剛鬣看見，驚得他渾身一哆嗦，露出莫大的驚恐之色，不可名狀。

    陳玄奘目光異彩，不知怎麽，猴子在他眼中，突然變得神聖起來，淡淡的佛光在猴子頭頂縈繞，光輝奪目，宛若一輪冉冉升起的朝陽。

    陳玄奘深吸一口氣，快意道：“孽徒，你屢教不改，不配修佛，回你的花果山做妖怪去吧。”

    ……

    西天靈山，大雷音寺。

    如來佛祖猛地睜開眼，瞳孔中彌漫一絲不安的情緒。

    他試圖抓住這一絲不安的源頭，卻撲落了一個空，這讓他更加不安起來。

    是誰？

    如來佛祖敏銳的察覺到，像是有一雙隱形的手，輕輕撩動琴弦，在他的心中蕩起一圈漣漪。

    我的彼岸在心中，我的彼岸隻屬於我，剛才究竟是誰，觸及到了我的彼岸？！

    自無法道大成以來，如來佛祖第一次冷汗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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