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猴子的想象中，蠻族大長老必然是一位很老很老的長者，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位蠻族威望最高的大長老，竟然是一個樹人。

    在正殿深處，有一個青木王座。

    那個寶座就是一株活著的青木，隻是長成了一張座椅的模樣，大長老就坐在那上麵。

    猴子定睛一看，臉色不禁變了變。

    大長老的外貌，上半身的輪廓是人形，下半身是粗粗的樹根，皮膚則是幹枯的樹皮，他隻有半米高，頭上光禿禿的，乍一看像是一個樹墩，毫無霸氣可言，甚至有幾分滑稽。

    “拜見大長老。”

    大長老煞是可愛，猴子差點噗嗤笑了出來，急忙拱手行禮掩飾過去了。

    大長老從青木王座上起來，緩慢地走到猴子麵前，比猴子矮多了，溫和笑道：“大聖名震三界，你這一拜，折煞老朽了。”

    “不敢當。”

    猴子嗬嗬笑了笑，“大長老是真人不露相，不像俺老孫這麽愛張揚。”

    大長老哈哈笑了笑，拉著猴子一起坐下，道：“大聖斬殺鵬魔王，大快人心，此事已經傳遍東勝神洲，蠻族各部聽到大聖的壯舉，無不是拍手稱快。”

    小蠻立在一旁，插嘴道：“大長老，在來大巫山的路上，大聖順手救了我的部落，要是沒有大聖大展神威，我的部落也會被五聖門屠滅。”

    聞言，大長老動容道：“大聖大恩大德，蠻族銘記於心。”

    猴子道：“應該的，五聖門與無極魔宗荼毒東勝神洲，十惡不赦，越早除掉越好。”

    大長老點頭道：“大聖言之有理，所以我才急著邀請大聖來此商議結盟。”

    猴子斷然道：“五聖門和無極魔宗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結盟才能雙贏，隻不過……有一事我不知該問不該問。”

    大長老哈哈笑道：“大聖是個痛快的人，但說無妨。”

    猴子直接問道：“據我了解，蠻族擁有強大的巫術，蠻族戰士擁有三界最強健的肉身，力大無窮，更別提蠻族與蒼龍一族是深交，同氣連枝，按理說，五聖門根本沒有挑戰你們的資本，為什麽你們反而節節敗退？”

    大長老苦歎一聲，答道：“五聖門背後的大人物是誰，我想大聖很清楚，那位大人物沒動手，照顧我們蠻族的蒼龍一族自然不能插手。”

    頓了頓，“誠如大聖所說，一個五聖門加上無極魔宗，就想欺負蠻族，當然是不夠的，但是，蠻族節節退敗卻是不爭的事實，至於原因，實在羞於啟齒，無非是禍起蕭牆，蠻族四分五裂太久了，各自為戰，被人逐一擊破，有一半是咎由自取，另一半嘛……”

    大長老苦笑不已，“唉，溫水煮青蛙，東勝神洲偌大的疆域，幾乎為蠻族獨占，長久以來，我們極度排外，遠避塵世，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蠻族的子民除了內鬥還是內鬥，即便如此，也在漫長的安樂生活中，漸漸墮落腐化，族中強大的戰士稀疏零落，不複從前那般強盛了。”

    這個答案，著實令猴子意外，不過仔細想想，卻有些恍然。

    隻怕誰也想不到，三界最神秘的蠻族，其實是個病秧子。

    猴子心頭一震，暗道：難怪大長老如此急迫找我結盟，借著齊天大聖的名頭，足以震懾三界無數宵小，輕易不敢來乘人之危。

    大長老看著猴子，真誠的道：“蠻族的底蘊還在，隻可惜子孫不孝，一個五聖門加上一個無極魔宗就讓我們原形畢露，現在整個三界都看到蠻族有多虛弱，簡直是一塊任人宰割的香肉啊。”

    大長老這般坦誠，把老底都露了出來，絕不是缺乏城府，而是這些事情，齊天大聖遲早會發現，與其讓齊天大聖發現蠻族的虛實，不如現在就對他坦白交心，贏得信任和好感。

    果然，猴子展顏道：“大長老不必過於憂心，蠻族是一頭強大的睡獅，隻要蘇醒過來，抖抖威風，三界都要出一身汗。”

    大長老開懷大笑，道：“請大聖在荒居小住幾日，待六大部落的族長到來，我們歃血為盟。”

    ……

    當晚，猴子在巫神殿內住下。

    小蠻為他送來一張古老的獸皮，說是大長老送給齊天大聖的禮物。

    蠻族要借齊天大聖的名頭震懾宵小，送猴子大禮完全在情理之中，猴子也料到大長老會這樣做，隻是沒想到，大長老的禮物會是一張獸皮。

    “這是什麽？”猴子接過來，先問了一句。

    小蠻搖頭道：“我不知道，大長老隻說，這東西，大聖一定喜歡。”

    “哦……”

    猴子沉吟一會兒，這才認真的觀閱獸皮，小蠻見狀，悄然退出門外，站在門口，為他守門。

    獸皮上，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三幅圖，而且十分相似。

    第一幅圖上，隻有兩個人，左邊那人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右邊那人卻不同，體內仿佛有個太陽在閃閃發光。

    第二幅圖上，還是那兩個人，不同在於，左邊那人體內也出現了太陽，一個小太陽，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第三幅圖上，依然是那兩個人，隻不過，左邊那人體內的小太陽，竟然離體而去，被吸入右邊那人體內，與右邊那人體內的太陽融合為一體，形成一個大太陽。

    最下方寫著八個字：六根清淨，心照乾坤。

    這就是全部。

    猴子眨了眨眼，隻看圖的話，似乎有很多種解讀，但是，結合“六根清淨”四字，範圍便可縮小至佛門禪法。

    六根清淨，無欲無念，其實修佛之人最低階的心境，凡人要想做到六根清淨，千難萬難，但是，身心合一之後，修出了舍利，便自然而然就達到六根清淨了。

    “嗯，舍利是肉身和靈魂合一誕生的精華，沒有了肉身和靈魂，自然就六根清淨。”

    猴子立刻想到，他已經修出了鬥戰舍利，早就六根清淨了。

    問題在於心照乾坤是什麽？

    猴子重新看向三幅圖，驀然，他心頭大震，在第二幅圖上，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左邊那人之所以體內產生小太陽，其實是受到了右邊那人的影響，這不就是菩薩道麽，引導信徒膜拜自己，產生外願之力，然後吸取香火成就菩薩大道。

    唯一的區別在於，右邊那人似乎什麽都沒有做，憑空就奪走了左邊那人體內的太陽。

    這種空手套白狼的神通若是真地，絕逼直接秒殺菩薩道。

    不用費盡心機招攬信徒，不用耗費人力財力四處建寺廟，不用花費漫長時間汲取那點可憐的香火……

    什麽都不用做，便有無盡的香火之力。

    “嗯，也不對，修煉菩薩道吸收的香火是信徒們的信仰之力，與自己體內的信念之火是不同的，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所以隻能吞噬掉，吃飯一樣。但是，第三幅圖上昭示的是融合，水乳交融方能融合，本質上應該是一樣的東西才對。”

    猴子想到此處，陷入莫大的疑惑，“難道凡人身上，也有著與修行者一樣寶貴的東西？會是什麽？如果有這樣的東西……可是，一樣的東西，雙方處於平等的地位，右邊那人如何融合左邊那人體內的太陽呢？這是矛盾的理論，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

    呢喃了幾句心照乾坤，猴子突發奇想，我身心合一，我的心就是鬥戰舍利，舍利照乾坤……會發生什麽呢？

    猴子感覺抓住了什麽，立刻盤膝坐下，寧心靜神，很快入定，不知過去多久，他體內的鬥戰舍利大放光芒，彌散到了體外。

    舍利之光一散發到體外，首選照在獸皮上，下個瞬間，三幅圖緩緩消失，與此同時猴子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奇妙的景象。

    猴子忽然變作右邊那人，而此刻在門外的小蠻則成為了左邊那人。

    猴子猛地感覺到小蠻體內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那是……熾烈的戰意！

    對，就是戰意！

    這世上沒有比擁有鬥戰聖魂的猴子更了解什麽是戰意了。

    而這戰鬥的信念，恰是凡人，修行者，妖魔，仙，佛……全部擁有的東西，本質上是一樣東西，處於平等地位。

    甚至可以說，戰意是凡人身上唯一能與仙佛處於平等地位的東西，其他的諸如欲望，死亡等，區區凡人，根本無法與仙佛相提並論。

    在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笑話！凡人投胎轉世能與仙佛的投胎轉世相比？豬剛鬣就是最好的例子。

    死亡尚且不能平等，遑論其他，唯有戰鬥的信念燃燒不熄，一個凡人的戰意甚至能夠強烈過仙佛。

    猴子大徹大悟。

    然而矛盾依然在，一個人的戰意可以感染另一個人的戰意，卻無法做到融合，因為戰意是平等的，不論貴賤。

    除非，有人的戰意是神聖的！

    “哈哈，矛盾之外，自然有例外存在，我有鬥戰聖魂，我有鬥戰舍利，便是這矛盾之外的例外。”

    猴子恍然大悟，真是小瞧了蠻族大長老，他在佛法的造詣隻怕不輸於如來佛祖，這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佛法，這世間也隻有擁有鬥戰聖魂的他能夠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