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媽要掐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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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謝園,出生在雲貴交界的深山裏的一個小村子裏。
我媽生我是難產,大出血快要斷氣了才把我生出來了,可是我奶奶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要掐死我。
因為我渾身是毛,黃得發亮的那種長毛,尖鼻子長眼睛的活像隻狐狸。
來接生的老婆子說我不是我爸的崽,是外麵野狐狸的崽。
我爸一看到我,就把我媽從炕抓起來一頓揍,說我媽在外麵偷漢子,不知道偷了什麽鬼東西才有了我這個怪物。
我媽被揍得沒辦法,同意了我奶奶把我扔糞坑裏麵,這樣我爸才饒了她。
而且這還不是全部,在我媽生我的那個晚,我們村一晚死了九個老人,說都是半夜突然發瘋了,跑到大屯村外的陰陽河裏麵一頭紮進了河水裏,連屍體都沒撈著。
這事兒一出,我們村子裏的人都說我是災星,那九戶人家更是弄了花圈紙錢在我家門口燒,還往我家大門潑黃鱔血。
我奶奶堅決要弄死我的,隻是最後我爺爺不讓,而是把我送人了,送到了村口的老鰥夫家裏,爺爺說我還有救,跪下求老鰥夫收下了我。
老鰥夫五六十歲了,是個外村人,三四十年前來了大屯村就沒走了,在陰陽河撐了一輩子的船。我叫他叫阿爺,跟著他一起住,他對我很好,唯一不許我做的就是洗澡。
他說我十八歲之前不能洗澡,身的毛不能碰水。
我不知道為什麽,阿爺不讓我多問,隻是告訴我,隻有那樣,我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因為我身都是毛,村裏的學校不收我,阿爺就帶著我跟他一起撐船,每天在等人的空隙就教我學寫字,我每學會一個字,他就誇我一句,說隻要我過了這個坎兒,以後會是個有出息的人。
我不知道什麽叫有出息,我隻知道,阿爺對我好,我以後長大了,就要對阿爺好,不叫人打他罵他還對他吐口水。
然而,還沒等我長大,就出事兒了。
那是我還差半年就要到十八歲的時候。
那天阿爺帶著從山裏打回來的野貨出門換錢去了,我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突然有幾個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嬉笑著站在門口叫我出去,說要帶我去個地方,讓我跟她們一起玩兒。我以為她們真的是來找我玩兒的,還滿心歡喜的跟了去。
她們把我帶到了河邊,我不肯下水,她們就按著我的腦袋,拖我下水,說我是怪物,見不得水的怪物,是村子裏的災星,她們要淹死我替村子裏除害。
那幾個女孩兒不斷的把我的腦袋往水裏按,河水是冰涼的,我身的毛都被打濕了,渾身冰冷。
大口大口的河水往我的嘴巴耳朵裏灌著,我喘不氣,隻能拚命掙紮,用手指抓破了掐著我的那女孩兒的手,然後咬住了另外一個人的手腕。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力氣,一口咬下去,生生的撕掉了她手的一塊肉之後,我才鬆口,望著變紅的河水,向著河岸拚了命的跑。
我知道自己闖禍了,我不僅碰了水,我還咬了人。
我也不知道我咬的是誰,我回家之後就躲到了床,濕漉漉的身子裹著被子,害怕被我咬了的那個女孩兒出事兒,也怕他們來找阿爺的麻煩,更害怕阿爺發現我沒聽他的話生我的氣。
躺在床,迷迷糊糊的卻感覺到我身有東西,在被子裏一動一動的。那東西越是動,我就越是睜不開眼睛,等被子裏的動靜沒了,我一睜眼看到的卻是一隻紅狐狸從窗口跳了出去。
阿爺那晚半夜才回來,我從床爬起來去給他開門,卻注意到了我床有血,起身的時候屁股還有點痛,我以為是我身受傷了,沒在意。
我一開門,阿爺還沒進來,我就被扇了一巴掌。
打我的不是阿爺,而是我奶奶,跟在我奶奶身後的還有我娘,我爹,我爺爺。
我捂著臉注意到了跟進來的阿爺臉有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趕緊走去問他怎麽了。
園園你先進去,我有話跟他們說。”
阿爺注意到了我身不髒了,毛也順了,我看到他的眼睛裏閃過了淚光,還重重的歎了幾口氣,很顯然他是知道我下水的事兒了。
我進了屋,透過門縫看到了幾個人正在院中說話。
列哈該啷個辦,這野種碰了水,破了血災,我們這一家子都要遭殃的呀!”
最先嚷起來的是我奶奶,她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捶胸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鬥是,野種死了沒事兒,我們家不能有事兒!”
我爸聽了我奶奶的話,急得跳了起來,一邊說還一邊麵紅耳赤的用拳頭揍我娘,“就是你,生出這麽一個怪物!”
我娘哭得岔了氣兒,我阿爺看不下去了,伸手攔了我爸的拳頭。
大壯呀,它能找你們家,是因為當年你們做的那些事兒,怨不得園園她娘,更怨不園園,現在還是想想該啷個化解,血災破了,它很快會找門來的。”
那你說該啷個做?”
我爸頓了一下問,蠻橫不講理的又補充了一句,“當年是你要接下這個野種的,要不然她早就死了,哪還有現在列些事,我不管,反正現在你要負責,我們家要有事兒,死也要拉你墊背!”
兩個月以後,我再帶園園出去一趟。”
阿爺三言兩語的打發走了他們,他關了門坐回到了堂屋裏麵的時候,我才知道,白天我咬的女孩兒是村裏村霸何偉的女兒。
不僅是這樣,當初何偉的爹娘都在我出生的那個晚瘋掉,跑出去投了河,死不見屍,他恨我算是恨到了骨子裏。
阿爺剛回村子就被何偉的人打了一頓,打瘸了腿,他們還搶走了阿爺身的錢,逼著他寫下了一萬塊錢的欠條,說是要給他女兒的醫藥費。
那晚阿爺一晚沒睡,拉著我的手跟我說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怕,他會想辦法的。
我問血災是什麽,阿爺隻是跟我說是我爺爺奶奶他們之前造的孽,其他的沒有跟我多說,無論我怎麽問他都不肯多說一句。
我守了半夜,實在是困得受不了了,就去睡了。
我躺在床沒多會兒就做夢了,然後我好像做夢又夢到了那隻紅狐狸,他就躺在我身邊,變成了一個男人,長眼睛高鼻梁的男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
他伸手摟著我,一遍一遍的替我順我身的毛,嘴裏不知道在哼哼什麽東西,我聽得模模糊糊,好像是在唱歌,歌詞叫我快快長大什麽的。我窩在了他的懷裏,覺得他身的氣味好好聞,也覺得這個夢好舒服,要是天天都能做這種夢就好了。
那件事之後的幾天,我還真是天天就做這種夢,夢到那個好看的男人,他還跟我說話,叫我園園,溫柔的樣子都要溢出水了一樣。
隻是每次隔兩三天做這種夢的時候,我第二天起來就渾身疼,而且床還有些白色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不知不覺兩個月過去了,兩個月後的一天,我發現我身的毛掉的很厲害,因為我每次一起床,就發現床一床的灰黃色的毛發,我以為自己病了,傷心的不敢告訴阿爺,卻在每次收拾床單的時候發現黃色的毛裏麵還有一根根紅色的狐狸毛。
我想到了那一次見到的紅色狐狸,猜想是不是它又來了。
不過因為大屯村本來就是深山,有各種各樣的野獸也不奇怪,所以我也沒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