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有點驚訝，自己一家人的體力竟然這麽好。從早上天剛亮就一直走到現在，沒有休息過，還隻是稍微覺得有點累而已。

    晨曦覺得，這要是路上不那麽滑，他們應該還能更快。

    落山村坐落於群山間的一個山凹裏，四麵環山，形成一個天然屏障，所以這裏沒有晨曦家那裏那麽冷。

    晨曦姥姥家在村尾，一家人剛走進院裏，就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迎了出來。

    郭有壽對著老太太叫了聲“娘。”

    晨曦和清陽乖巧的跟著叫人，“姥。”

    哎！乖，快進屋暖和暖和。”

    娘，您出來幹啥，這天冷得。”羅正梅語氣略帶責備。

    這冰天雪地的，我這不擔心嗎？”老太太說著要接過郭有壽手裏的東西。

    郭有壽側了下身子，沒讓老太太提，“娘，我來就行。咱進屋吧，我爹呢，沒擱家啊？”

    在呢，在屋裏，快進屋。”

    屋裏，一個和姥姥差不多年歲的老頭坐在炕上。

    郭有壽將手裏的東西放下，和羅正梅叫了聲，“爹。”

    晨曦“姥爺。”

    清陽“姥爺。”

    晨曦姥爺看了眼桌上的東西，語氣不鹹不淡的，“嗯！來啦。坐吧！”

    梅啊！你們先坐著，我給你們弄飯去。”

    羅正梅是習慣了他爹的這樣子，也沒說什麽，走向晨曦姥姥，“娘，走，我和你一起。”

    我一個人就行，你先暖暖。”

    沒事。”羅正梅說著拉著晨曦姥姥向廚房走去。

    晨曦姥爺叫羅鐵柱，姥姥叫劉菊英。膝下有兩兒一女，大女兒羅正梅，二兒子羅國慶，羅國慶媳婦馬會，倆人有倆女兒，大女兒羅雪，九歲。小女兒羅月五歲。

    三兒子羅建國，羅建國媳婦周杏兒，兩人目前隻有一個兒子，羅小寶。

    兩個媳婦都是本村人，這會也帶孩子回娘家去了。

    早些年，羅鐵柱夫妻結婚多年沒生孩子，就撿了被人扔在路邊的羅正梅，剛開始時羅鐵柱對羅正梅還像個父親。可兩年後劉菊英連生了兩個兒子後，羅鐵柱就變了。

    對羅正梅不是打就是罵，說羅正梅是吃白飯的賠錢貨。當時才五歲的羅正梅要做家務要帶弟弟，還要時常挨打挨罵。

    好在劉菊英對羅正梅還是很好的，覺得羅正梅是她的福星，才來家裏兩年她就生了孩子。就盡力護羅正梅周全，羅正梅才得以平安長大，直到嫁給郭有壽。也不能說是嫁，說賣的話更貼切。

    當時，在羅正梅剛滿十六時，羅鐵柱就張羅著給她介紹對象。這在那個年代也是正常的，可羅鐵柱開出來的條件卻是，不管年齡大小，隻要能拿出一百塊聘金就行。一百塊錢在那時候可不少了。沒有幾家能拿得出來的，就這樣又耽擱了一年的時間，一個四十歲的男人上門提親，羅鐵柱見人能拿出錢，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這麽多年的壓迫，也讓羅正梅養成了鐵石心腸和潑辣的個性。直接告訴羅鐵柱，她不會答應嫁給那人的。羅鐵柱當時就說了，不嫁，行，錢我已經收了。想不嫁就自己還，然後滾出去。

    羅正梅為了擺脫羅鐵柱，就嫁給了郭有壽，郭家也給了一百塊聘金。當時羅正梅出嫁時就拿了幾件衣服就被劉菊英和羅國慶送出門了。

    那之後羅正梅有幾年沒回來過，還是羅鐵柱見郭家家境好，想占便宜又纏了上來。才又走動起來。說是走動，也隻是年節的時候來一趟而已，這讓想占便宜的羅鐵柱又沒了好臉色。

    記得羅正梅曾說過，這個娘家要不是還有娘和大弟，她是絕對不會再踏足半步。

    這些事還是晨曦小時候聽郭奶奶念叨的。說其實當時聽到有羅鐵柱這麽一個親家，不是很想答應。可是又覺得不答應吧又可惜了羅正梅這麽個幹脆利落的姑娘，再看郭有壽也相中了，也就答應了。

    晨曦清陽和郭有壽坐在炕上，羅鐵柱的臉色不好，三人都沒有說話。

    晨曦不露痕跡的打量著羅鐵柱，瘦瘦矮矮的一老頭，拉著一張臉，“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弄得本就不寬敞，空氣不流通的屋裏全是煙霧。

    晨曦在屋裏坐了會兒，有點受不了。就下炕，準備出去透透氣。

    郭有壽見晨曦下炕，就問：“曦兒，你要去幹啥？”

    都一年沒來了，我去外麵看看。”

    郭有壽點頭，“那你去吧，別走太遠了。”

    哼！”晨曦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羅鐵柱冷淡的聲音，“我家廟小，嫌棄就別來。”

    這讓晨曦出去也不是，坐回去也不是，顯得有點不自在。

    郭有壽看到閨女的樣子，心裏很是不舒服。雖說這人是自己嶽父，但嶽父也不能讓自己閨女受委屈。要是說的好的也就罷了，這明顯就是雞蛋裏麵挑骨頭。

    爹，晨曦她從小就好動，這不是坐不住了想出去走走嗎？您看您這話說得。”

    羅鐵柱將煙/鬥在牆上重重的敲了敲，說話的聲音不由加高，“我說話怎麽了，不想來就別來，來這做樣子給誰看？我家窮，招待不起你們。”

    其實，羅鐵柱就是做樣子給郭有壽一家看，想著，郭有壽一家把東西送到就可以走了，還吃什麽飯，浪費糧食。就帶來的那點東西，還想吃飯？

    郭有壽來的時候，郭奶奶給拿了一塊肉，一小包白糖，還有一瓶白酒。這規格，在這時候已經不差了。隻能說，羅鐵柱他老人家心太大。

    在廚房裏和劉菊英做飯的羅正梅聽了這話，衝回屋裏，拿起自家帶來的東西，說道：“我們走，以後這裏誰稀罕來誰來。”

    這下羅鐵柱不幹了，“你要走，你走你的，把東西留下。”

    羅正梅氣樂了，“嗬嗬，不想我們來，還想著我帶來的東西，您老人家這是既想要東西又想省糧食吧？占便宜到這份上，也就隻有您了。”

    郭有壽趕緊給媳婦兒順氣，“梅啊，咱不氣啊。他想要咱就留給他，咱回家，以後再也不來了。”

    想都別想，這東西我是給我娘和大弟的，不是給他拿去喂他那寶貝孫子的。既然娘和大弟家吃不到。還不如扔河裏，我還能聽個響聲。”

    羅鐵柱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女，我養你這麽大，你不說拿點好的來，每年都是這些東西就算了。我給誰吃關你什麽事，我不給我孫子吃，難道還要給你們這些賠錢貨吃。”

    瞧不起我這個賠錢貨，就別吃我的東西。別一口一個賠錢貨，心裏卻還惦記著怎麽從我這得到好處。”

    你從三歲開始吃我的穿我的，我把你養這麽大，你不該還我嗎？這些是我該得的。”羅鐵柱怕真的鬧僵了，以後什麽都得不到，就把聲音壓低了點，不過說話還是不好聽。

    這時，羅國慶兄弟倆帶著媳婦孩子回來了。在院子外麵就聽到了羅鐵柱和羅正梅的爭吵聲，也就知道了爭吵的原因。

    剛一進屋，周杏兒就幸災樂禍，火上澆油的說，“大姑姐，爹說的不錯，當人家女兒的，給娘家拿點東西怎麽了？別人家的都想著怎麽往娘家搬東西，你怎麽就想著怎麽少往娘家拿東西呢？”

    周杏兒不傻，郭家過得不錯，這羅正梅往這拿東西，到時候便宜的還不是自己家。這會當然是能多掏一點算一點了。

    喲！聽您這話，沒少往你娘家搬東西吧！要不怎麽這麽清楚呢？”羅正梅冷冷的瞥了周杏兒一眼，又回過頭看向羅鐵柱，“您說您養我長大？您不覺得臊的慌，從我五歲時候起，沒天做多少事，吃多少飯，穿的是什麽，您自己最清楚。人找個丫鬟還得給工錢，能吃飽飯呢。我呢，這麽多年我怎麽過來的。還有，該還的我也還了，我不再欠您什麽了。”

    羅鐵柱往地上吐了口痰，“呸，我養了你十多年，就你這幾年拿的這點東西就還清了？想都別想。我告訴你，以後要是少了我什麽我就上門去鬧。”

    羅正梅現在是真的失望透了，“我都說過了，十幾年來我的吃喝是靠我自己的勞動換來的。不是你白養的，還有，我嫁人時有壽家可是出來一百塊錢，我一分沒拿，你還想要多少？”

    一百塊錢就想打發我了？想得美，我告訴你，以後你每年都得給我二十塊錢，不然我就上老郭家鬧去。”羅鐵柱獅子大開口道。

    羅正梅渾身一震，以前說是用賭氣，失望來形容，那現在就是深深的絕望，再無半點想法的絕望。

    二十塊？你不用想，你要是敢上我家鬧，我就去告你賣女兒，當初我是怎麽嫁人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

    你……”羅鐵柱本以為能威脅住羅正梅，誰知道，反而被羅正梅給威脅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羅正梅，這話你也說得出來。他好歹是你爹，真是白養你了。”在一旁不說話的劉菊英聽了羅正梅的話，紅著眼不可置信的道。

    有他這麽做爹的嗎？隻要他有點做爹的樣子，我會怎麽說嗎？”羅正梅知道，劉菊英對她好，但也是排在丈夫和兒子後麵的，不然當初很多事情她都能阻止，卻不出麵就知道了。再怎麽說不是親生的，始終隔著一層。這些羅正梅理解，也願意孝順劉菊英，但要是以此做要挾，破壞自己的生活那就不行了。

    羅正梅講手裏的東西塞給清陽，“走，回家，以後不來了。”然後看向進門後就一直沒說話的羅國慶，“大弟，以後要是有事了，就來找姐，沒事也帶著羅雪和羅月來姐家玩，姐走了。”

    羅正梅看著唯唯諾諾的羅國慶夫妻，心裏一陣心酸。以前那個活潑頑皮的大弟和俊俏的弟媳婦，就因為生了倆閨女，就被挫磨成了這樣。

    我知道了，姐。有空我會去的。”

    一家人就往門外走去。

    劉菊英看到真要走了，急忙攔住，“梅啊，不就說兩句嗎，怎麽就真走了。這大過年的，要走也把飯吃了再走。”

    羅鐵柱不甘就這樣被說得無話可說，想找回場子，“讓她走，以後在郭家被欺負了，不要回來哭。”

    郭有壽聽了這話，看了羅正梅一眼，從羅正梅眼裏看到的是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也就沒什麽顧慮了，“你就放心好了，正梅在郭家過得日子，隻會比在這裏好。以前不說話是不想正梅為難，而不是尊重你，因為你不值得。以後再怎麽差，也不會上你家門。”

    說完後和清陽跟在羅正梅母女後麵走出了房門。

    周杏兒看到被清陽提著的東西，想要回來，就低聲在兒子羅小寶耳邊說了一句話。羅小寶就向清陽衝了過去，“那是我家的東西，你還回來。”

    晨曦被羅鐵柱的極品弄得一時沒回過神來，直到走到了門外，被冷風一吹，才回過神來，聽到羅小寶的聲音，轉過身，正好看到羅小寶衝向清陽手裏東西的身影，晨曦兩步就躍到清陽身邊，將羅小寶推出好遠，摔倒在地上。

    羅小寶被推倒在地就開始大聲的哭起來，羅家就怎麽一個寶貝孫子，可別出什麽問題了。除了羅國慶一家，其他人都圍上羅小寶哄了起來。郭有壽一家也不理，徑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