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靠在牆，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叼著煙，注視著煙霧翻騰，聽到程思思的話，收起搭在牆的腿，跟在程思思後麵。

    寧康看著畫麵蘇亞琛低著頭的樣子，臉帶著一份譏誚，這個故事言情小說還小說，狗血劇還狗血，轉頭看了眼舒柯航。

    舒柯航沒有表情。

    沒有表情有時是最有意思最值尋味的表情。

    監控器裏，蘇亞琛繼續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想方設法接近舒柯航，讓舒柯航想起我，引起舒柯航的注意，但是，後麵的步驟我一概不知。”

    林小薇眯起眼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林小薇這個動作代表了危險。

    “蘇亞琛，聽說像你們鋼琴彈的好的人都特別愛護這一雙手，你說，我要是把它們費了，你是不是說實話了。”

    蘇亞琛雙手背後，警惕：“你……你什麽意思？”

    林小薇冷笑：“你不問我要幹什麽？而是問我什麽意思，說明，你不是害怕，而是心虛。”

    審訊的最大樂趣不是嚴刑逼供，又費體力有討不到好，林小薇才不做這種低級粗俗的事情，她玩的，是心裏戰。

    蘇亞琛愣了一下，鎮定：“你詐我。”

    林小薇輕笑一下：“終於發現了，你以為我為什麽聽你那麽多廢話？”

    “為了讓我放鬆警惕，不，為了從我話找到漏洞。”蘇亞琛冷靜分析。

    林小薇用一種爛泥扶不牆的眼神看蘇亞琛：“你的話漏洞處處都有，還需要我找？”

    蘇亞琛看著她，似是判斷林小薇話真假，片刻，慢悠悠說道：“不對，你不是在我說的話找到漏洞，一定不是。”

    林小薇對他這幅表情很感興趣，挑了下眉，嘴角隱著絲淡淡的笑意。

    “看來，你也不是很笨嘛。”

    蘇亞琛非常後悔，說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更何況是在林小薇這樣的人精麵前，先前，是他太大意了，或者說，是他被林小薇表麵無害，無能的假象騙到了，原來這樣的人才是最厲害的，真是名符其實的口不對心。

    林小薇當然不知道蘇亞琛的玲瓏心腸，要是知道了，一定大罵，他丫的是你自己喜歡自作聰明，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真是被慣壞了。

    “你從哪裏看到破綻的？”

    知道了這麽多事情，林小薇不想這麽早見到舒柯航，她需要做一下心裏準備，於是使勁磨蹭時間。一句話說完的事兒偏偏要說一段話，一分鍾的搞定的事兒硬生生被她拖到一個小時。

    “你說舒柯航被催眠師竄改了記憶，分不清當時的事情，但是你還是分得清的，這件事，我暫不做評論，你說你是舒矢的私生子，卻不能認祖歸宗，這事兒有些說道，道的人都知道，舒柯航這個大少爺受盡愛愛，可見舒矢對待子女還是很寬厚的，他雖說是私生子，他算是冷酷了些，又怎麽會不認你？你又何須和他做交易避走他國？此其一。”

    蘇亞琛聽著，忍不住問：“還有？”

    “其二，你說你對舒柯航的感情很複雜，愛恨難消，但我怎麽看怎麽覺得你是個放浪的倜儻公子哥？對所有美人都想挑逗兩下，還是不分男女的那種。”

    監控室裏隻有寧康和舒柯航，聽到林小薇說這話，舒柯航看了眼寧康，心想，這也算是其二？分明是不滿蘇亞琛調侃寧康和安東尼。

    這女人，真是公私兩不誤。

    也不對，來他這兒審訊，其實也算是私事，舒柯航給出立評判。

    半晌，蘇亞琛問：“其它的呢，你信？”

    林小薇嗯了一下：“謊言的最高境界是虛有實，實有虛，真話假話混雜在一起，讓人分不出真假……聽著很厲害，但是稍稍想想，還是能分辨的，如，事情的大概是你變不了的，但是裏麵的人物，說不準了。”

    蘇亞琛臉有些陰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人們總是喜歡用聽不明白做借口，表示拒絕接對方的話，或是，從心裏否認對方說的是事實。

    林小薇看了下表，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粗魯地拽著蘇亞琛的頭發，光影在他側臉投下濃重的黑影：“小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想好再回答，我的耐心已經被你磨光了。”

    見到凶神惡煞的林小薇，蘇亞琛突然有些害怕。

    林小薇對萬事都渾不在意，平時說話也是漫不經心好不心的懶洋洋的笑容，一旦認真起來，任何人都冷血無情。

    蘇亞琛突然明白這個道理，打了個寒戰，天哪，果然，眼前這人是個看著不起眼的女人，自己真的沒看錯。

    林小薇皺眉，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捏起蘇亞琛的手，把他的手指往後掰，一點點，一點點……看著蘇亞琛漸漸發白的臉色，林小薇抿了嘴角。

    她喜歡這樣，看著被審訊的人在他的掌控之下，失去理智，驚慌失措，這才是審訊的最高奧秘。

    她記得以前和人說起用刑，周圍大談特談如何把犯人逼得體無完膚，她隻是笑笑，她要把犯人的精神逼得體無完膚，那時有人說遇到林小薇的人一定會後悔出生在這世。

    而今，蘇亞琛遇到了林小薇。

    但是蘇亞琛並不知道林小薇的審訊美學，他看著林小薇陰狠的表情，直覺她說的是真的，他不想失去一雙手，那是他經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的榮譽，沒了手，他什麽都沒了。

    情急之下大叫：“草菅人命，命啊，草菅人命。”

    林小薇皺眉：“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你的。”

    監控室裏的人都忍不住笑，雖然在這樣的環境笑很不合時宜，但是這兩人的對話讓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古時候紈絝子弟調侃民女的經典台詞，此時由林小薇說來，實在是太滑稽了。

    林小薇知道這裏有攝像頭，知道他們的審訊內容會分毫不差傳遞出去，並且保留，但卻不知道自己成了他們的關注對象。

    審訊繼續。

    林小薇靠近蘇亞琛，聲音低聲緩慢，陰鬱的表情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她是地獄來的惡鬼：“今天我來的時候天氣很好，陽光曬在身暖洋洋的，你有多久沒看到太陽了？”

    蘇亞琛一怔。

    先是沒適應林小薇用一種惡狠狠的表情說這麽輕鬆的話題，再是他的確真的很久沒看到太陽了，沒吹過小風，沒好好享受過生活了。

    “你知道嗎？在我審過的人，從來沒有能撐到最後的，你確定你想試試？廢掉你一雙手，隻是開始。”

    “不，你不會。”蘇亞琛一改之前委靡不振的樣子，眼睛雪亮：“這樣做你怎麽想舒柯航交代？”

    林小薇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我為什麽要向他交代？審訊你本是他吩咐下來的。”

    現在林小薇沒忘，她還是舒柯航的私人教師，兼職私人保鏢，要負責舒柯航的一切個人和非個人事項，哎，看來她得和阿楠談談工資的事情了，最起碼把加班費要回來。

    審訊室的二人沉默看著。

    血腥殘忍的林小薇是他們所不了解的，尤其是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明明是平淡無的幾個句子，到了她嘴裏像成了催命符，無端讓人膽戰心驚，好在二男都是見過世麵的，要是膽小些的還不天天做噩夢？

    舒柯航說：“小薇竟也會威脅人了？真是怪。”

    寧康看著舒柯航天真無邪的樣子，笑：“她這個人，從來把一切都藏得很深，要慢慢了解才知道。”

    審訊室。

    林小薇溫柔把玩蘇亞琛的手指，蘇亞琛看著她發抖。

    林小薇看他，淺笑帶著憐憫：“在我手裏，你和死人沒區別，其實，我隻要把你催眠了，該知道都知道了，那時，你再沒用了……哎，可惜我最近吃齋念佛，不想殺生，不然一定一早用這個方法。”

    吃齋念佛？

    林小薇？

    誰都不信。

    但蘇亞琛不知道。

    林小薇太嚴肅，嚴肅到下一刻蘇亞琛毫不懐疑林小薇會把他拖到手術台做催眠，舒柯航那孩子不是最喜歡這一套？把人往死整，還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蘇亞琛終於受不了這樣的逼壓，驚叫著：“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林小薇站在他身邊：“這次說的簡單些，我沒那麽多時間。”

    蘇亞琛快哭了。

    林小薇捏住他下巴：“說。”

    蘇亞琛被嚇住了，下一刻，蘇亞琛說了，而且很聽話，聽話的不像樣：“那些所謂的情感糾葛都是騙人的，隻有喜歡看言情小說的傻逼的才信。”

    寧康聽到這話，下意識看舒柯航，果然看到舒柯航笑了。

    蘇亞琛又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設計的，開始我勾搭蘇美作，讓我到舒家，後來蘇美作陰魂不散，影響我勾搭大少爺的計劃，我把他做了，沒想到大少爺橫插一腳，我隻能把她送進精神病院，舒老大看出我的意圖，也可能沒看出，反正讓我出國了，為了回來，我把蘇美作保釋出院，引導她到大少爺的宴會大鬧，我是……”

    林小薇踹了他一腳，蘇亞琛四腳朝天，哭的梨花帶雨：“你知道嗎，彈鋼琴其實也是吃的年輕飯，我老了，沒這個資本了，還有誰會多看我一眼？我必須趁這個機會為自己的後半生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