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你說什麽？”

    可他已然沉睡，行凶的器具甚至還沒撤走。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能信，可我的心情還是被攪得更加紊亂了。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百感交集下咬著牙把他連推帶踢地踹下了床。

    咚”地一聲悶響，他摔得不輕，但他竟然哼哼兩聲後繼續睡了過去。

    等到夜深人靜後，我悄悄出門去洗手間衝了把澡，再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時，邱沉竟然已經重新爬上了床。

    我也沒再踹他，縮在床尾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時，邱沉已經走了。要不是我還縮在床尾，要不是他睡過的床單微微皺起，我甚至懷疑昨晚的瘋狂不過是一場難以啟齒的春夢。

    嗅到空氣裏殘存的淫靡氣息，我惱火地打開了窗戶。

    這個城市正在蘇醒，對麵人家傳來盆碟碰撞的脆響，隔壁家長在喊孩子起床，樓下晨練的人們留下穩健的腳步聲……

    我羨慕地收回視線，換下床單穿好衣服，又茫然發了會兒呆。

    我想要一人二娃三餐四季，簡單平淡，難道是我要求太高了嗎？

    出門洗漱時，張阿姨已經在廚房裏忙活起來了。想起周季安昨晚的話，我放下芥蒂衝她溫柔一笑。

    今天是豔陽高照的日子，往公交站台趕時，我下意識地找了一圈，沒看到羅九川的車。

    今天公司裏又有客戶過來審核，是之前展會期間的意向合作客戶，所以羅九川對此十分重視，我作為他的助理自然得全程陪同。

    羅九川從頭至尾沒跟我說過一句多餘的話，我估摸著他還在因為我昨晚的不表態生氣。

    可經曆過昨晚的事情後，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羅九川私下接觸了。

    等忙過這段時間後，我會辭職離開。

    今天的客戶在晚飯前就走了，我剛回財務部坐下不到兩分鍾，羅九川便通過內線又讓我去樓下接人進休息室。

    公司現在人手少，不是重要客戶他不會讓我親自去接。

    我萬萬沒想到來人是陸重七夫婦，丁悠然自從跟他結了婚儼然變了個人，臉上的氣色越發紅潤，從頭到腳都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陸重七微微細起眸子，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我滿心不自在，表麵上卻保持著微笑，彬彬有禮地將他們引進了休息室。

    羅九川皮笑肉不笑地走進來，沒聊幾句就引著陸重七去他辦公室了，不許人跟著。我想他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便單獨招呼丁悠然。

    等他們離開後，丁悠然長籲了一口氣：“鄭可遇，聽說你跟九川在談戀愛？”

    我尷尬地搖搖頭：“陸夫人見笑了，都是些謠言。”

    這裏沒別人，不用跟我客氣。你最近跟邱沉還有聯係嗎？他酒精中毒過，可我聽說他現在老去金鼎一號喝酒。”

    丁悠然的關切不言而喻，我笑著搖搖頭：“陸夫人，我跟他已經分了，他就是喝死也輪不到我來關心。”

    丁悠然詫異地瞪大眼，隨後黯淡了眼神：“你真灑脫，我就做不到。但我現在就是想關心也不能表現出來，你不知道，重七在讓我學鋼琴，還用我的名義在做慈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來，我都沒工夫傷懷了。”

    我心裏“咯噔”了下，下意識地問道：“還做慈善啊？”

    丁悠然溫婉地笑笑，臉頰上暈出一抹紅霞：“嗯，原來他早就開始讚助幾個山村裏的希望小學了呢，現在其中兩所用我的名字在讚助。他說等我把身體養好，以後每年去支個教。我幫不到他什麽忙，這麽做也能幫他提高聲譽，還挺好的。”

    支教？

    陸重七曾親口說魚兒很心善，每年都去山村支教。

    再看丁悠然時，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說到底她比我可憐多了，或許邱沉確實沒把我當成過魚兒的替身，可丁悠然跟魚兒長得這麽像，要說他也沒把丁悠然當替身，那我就不信了。

    眼下，陸重七是想將丁悠然培養成第二個魚兒嗎？

    我不敢在丁悠然麵前提這件事，隻能心口不一地笑了笑：“挺好的，你現在氣色和狀態都很好，看來他對你不錯。”

    丁悠然的眉眼裏染上一絲羞澀，毫不扭捏地點了頭：“嗯，他給我買了輛瑪莎拉蒂，還給我爸媽買了一套房子。”

    她忽然歎了一口氣，低頭摸著小腹無限惋惜：“可我生不了孩子，這一點很對不起他。”說到這裏，她猶豫著看向我，“我有個朋友最近遇到件事，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你幫我分析一下吧。”

    我尷尬地笑笑，我們倆的關係什麽時候好到這種程度了嗎？可眼下在公司，她又算是客戶，我不得不和氣地點點頭。

    我朋友跟她男友談了半年，男的一直不碰她，你說這男人愛她嗎？”丁悠然貌似很緊張，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也許這個男人隻是尊重她呢？想等結了婚再碰。或者……他男朋友喜歡男人，想騙婚。”

    丁悠然急了，又添了補充條件：“嗨，瞧我的記性，他們其實已經結了，但男的還是沒碰她。男的是個直男，不喜歡男人的。”

    我不知道她想確認什麽，凝眉沉思了會兒：“如果男的沒有生理上的毛病，那他應該是不愛你朋友吧。”

    丁悠然木然地看了我好幾秒，最後失落地歎了口氣。

    她這人，根本沒有耍心機的料，總會不自覺地把心思展露出來。正如當初跟她爭風吃醋期間，她不小心告訴過我不少事情。

    陸夫人先坐會兒，我去看看羅總他們要不要添茶水。”

    丁悠然遲鈍地垂下腦袋，悶悶地說了句：“你去忙吧。”

    我猶豫再三還是敲響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陸重七跟他談什麽需要這麽久時間？總感覺這人突然跑過來，肯定是沒安好心。

    進來。”羅九川貌似很不耐煩。

    我一抬頭就跟他打了個照麵，沒想到羅九川看見我後反而冷了臉：“什麽事？”

    羅總，陸總，要不要幫你們換杯茶？”

    陸重七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羅九川瞄了他一眼，趕緊擺了擺手：“不用，好好招待然然。”

    陸重七一聲輕笑後，羅九川趕緊改了口：“我說的是陸夫人。”

    他們這層關係，有夠尷尬的。

    我鬱悶地合上門，心下更疑惑了。陸重七鐵定給羅九川出了難題，不然他不會這麽煩躁。

    陸重七準備把邱氏製藥改成股份公司，應該是想擴大經營規模。

    趕回休息室時，丁悠然已經恢複成笑靨如花的模樣，她正在打電話：“你們家跟邱氏製藥好歹有這麽多年感情，搶走供應商對邱家也沒好處呀……重七一直很後悔，他做夢的時候經常叫如一姐的名字呢……”

    丁悠然看到我後，禮節性地笑了下，我本想退出休息室讓她自由說話，結果她忽然拉住了我：“不信你問鄭可遇。”

    她不由分說地把手機遞到我耳邊，小聲解釋道：“邱沉不信重七帶著我來你們公司了，你幫我證明一下。”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好證明的，可出於禮貌我還是和氣地說道：“邱先生，陸總跟陸夫人確實過來了。”

    小田螺，你聽好，陸重七想拿一塊地皮誘惑羅九川跟他一起投資。九川年輕氣盛想搞出點名堂來證明自己，很可能會落入陸重七的陷阱。”

    丁悠然就在旁邊看著，我什麽都不好多說，隻能笑著又重複了一遍：“邱先生，陸夫人真在我們公司。”

    邱沉剛才明顯是在用激將法，恐怕目的就是為了跟我說這番話，畢竟他直接打給我的話，我不會接。

    告訴九川，我馬上去找他。”邱沉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我這才不動聲色地把電話遞給了丁悠然。

    丁悠然發現邱沉已經掛斷了電話，當即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現在是一心一意替陸重七著想，竟然還妄圖勸邱沉不要跟陸重七作對。

    想了想，我還是多管閑事地提醒她道：“陸總為人太精明算計，你多為自己著想著想。”

    沒想到丁悠然立馬拉下了臉，翻著大白眼冷笑道：“你是不是看我嫁得好就妒忌呢？虧我剛才跟你掏心窩子，怎麽眨眼就說我老公的壞話。”

    我自知理虧，尷尬地道了歉後什麽都沒再說。

    本想再找借口去打斷羅九川跟陸重七的，可兩分鍾後羅九川就笑嗬嗬地把陸重七送了出來。

    我憂心忡忡地看了羅九川一眼：他不會已經決定好要跟陸重七合作了吧？

    我把陸重七夫婦送到公司停車場後發現工作牌掉了，下意識地掉頭去找。遠遠看到陸重七站在車邊講電話，我不知道怎麽就貓下了腰。

    工作牌掉在一輛車旁邊，我剛蹲下去撿，就聽到丁悠然跑了過去：“重七，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肯定是我剛才茶水喝多了。我問過鄭可遇了，她說沒跟九川談。”

    我心頭一凜，無端有些害怕。

    陸重七清淡道：“怎麽又不長心眼，在外頭別口無遮攔。”

    丁悠然立馬怯怯地道了歉，等他們上車開走後我才頹然地坐在地上，一摸額頭才發現，我竟然沒出息地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