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想在車上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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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多萬,光利息都得攢很久才能還清吧?

    我說過,不需要你還。補辦好的房產證,我已經給你後媽了。”

    我微微一顫,咬著唇肉瞪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的,知道交給誰才能達成他的目的,他肯定知道我跟我爸都不會要。

    邱董,隻要你肯多給點時間,我會慢慢把錢還清。”本想再骨氣地說一句“包括那套公寓的錢”,可轉念一想那個數字,我就慫了。

    照你這種還法,可能得還一輩子。”他慢悠悠地將最後三個字咬得很重,眼神浮蕩間最後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沒說話,他卻輕歎一聲,從褲兜裏掏出一盒藥塞進我手裏,轉身進了洗手間。

    我癡癡低頭,是一盒過敏藥。他什麽時候買的?

    眼底像抹了檸檬水,酸得難受。

    不遠處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我迅速把藥塞進口袋,轉身洗了把臉。

    經理來了,看到我滿臉水珠的樣子,無奈地遞來一張濕巾:“既然有資本,那就學著好好利用。隻是叫你敬了幾杯酒,別覺得委屈,職場上沒人不委屈。”

    我趕緊擠了個笑臉,想來比哭還難看:“經理,我明白的。”

    再次回到包廂時,隻有財務總監一人,他衝我微微頷首,什麽話都沒說。他其實還不到四十歲,但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了一半,一天到晚愁容滿麵,乍一看像個五旬老人。

    邱沉跟我們經理一前一後進來,不過邱沉沒落座,似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後淺笑著跟財務總監道別:“多謝今晚的款待,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邱董。”總監有些急躁地站起了身,“我們小鄭跟邱董正好順路,你看她也喝了酒,能不能憐香惜玉幫忙送一程?”

    我心裏,落下一層寒意。

    經理畢竟是個女人,她走過來似乎想跟總監說點什麽,可總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經理到底閉了嘴。

    換做以前我肯定跳腳,我沒想到這樣一個大公司,背後也有這種上不了台麵的肮髒潛規則。

    邱沉深深地看了財務總監一眼,隱忍的情緒像火山噴發,瞬間暴露:“沒想到寰陽國際是這麽談生意的,我很失望。”

    財務總監驚訝地瞪大眼睛,尷尬地僵住了。

    但他到底是塊老薑,很快便從容地笑起來:“邱董怕是有所誤會,我們小鄭住在香山苑,邱董回酒店確實經過那裏。是我唐突了,邱董或許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我會找人送送小鄭的。”

    從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揪著桌布的手,原來這些大領導也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永遠都鎮定自如。

    ‘隨遇而安’說得對,職場上弱肉強食,他們不過是情緒掩飾得好,不讓大家看出來罷了。

    邱沉順著台階下了,嘴角牽起一抹微笑,隻是眸光依舊涼薄:“嗯,確實順路,那她就跟我一起走吧。”

    我真佩服他們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卻還是能維持表麵上的風平浪靜。

    我想拒絕他們的安排,又瞥到財務總監揪著的台布時,我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總監和經理一直把我送上邱沉的車,目送著我們離開,這才轉身折回去。

    麻煩邱董了,在前麵那條街把我放下就好。”邱沉車上有司機,他跟我都坐在後座上,他坐在右邊正常的位置上,看著右邊的車窗,我則緊緊貼著車門看左邊車窗。

    車和司機應該都是寰陽國際給邱沉配的,到了我說的那條街後真的停了車。

    邱沉淡然地看了看司機,懶懶地掀了下嘴皮子:“你下去。”

    司機頓了幾秒,也不敢多問,趕緊下車走到幾米遠之外候著。

    我打開車門想下去,邱沉卻拉住了我胳膊。

    這是一條林蔭道,車很少,人更少。

    我冷笑著回頭看他,沒有抽手:“怎麽,你還想在車上試試?”

    我話音剛落,他的喉頭便滾動了下,聲音也啞了些許:“小田螺,你就那麽恨我嗎?”

    是挺恨的,不過隻要你們不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慢慢也就能不恨了。”

    邱沉沒鬆手,但也沒再靠近,我隱約能嗅到他身上特有的清淡香氣。

    他煩躁地掏出一根煙,可看了我一眼後到底沒點,隻是放在指尖把玩著。

    良久,他將那根煙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嗅,像是以此過過煙癮。

    我忍不住抽了一下胳膊,他撇頭看向我,昏暗的光線中他眼裏似乎有莫名的情愫在湧動:“小田螺,這段時間我很想你。”

    既然分了就別再表露這種依依不舍,邱董,你說過你在感情上從不拖泥帶水。我有名字,我叫鄭可遇,不是小田螺。”他不知道他每次叫這個昵稱時,我心裏有多悸動,但是我不會再犯賤了。

    他終究鬆了手,可我下車後他也跟著下了車。

    我沒搭理他,一直走到香山苑小區門口,後麵的腳步聲才停住。

    小田螺。”邱沉又喊了我一聲,但是我沒回頭,“我答應你,好好過你的生活,我許你一方安寧。”

    挺可笑的,他以為他是誰?我的安寧需要他來許?

    我還是什麽都沒說,大步跑回了群租房。

    夜深人靜睡不著時,我用新號碼向‘隨遇而安’發出了好友申請,他竟然很快通過。

    組織了半天言語都不知道該怎麽傾訴自己的痛苦,所以寫好了便刪,刪了又寫,最後終究什麽都沒說。

    第二天剛進公司沒幾分鍾,經理就笑眯眯地把我叫進了辦公室:“鄭可遇,鑒於你試用期表現優異,我已經通知人事提前將你轉正。”

    經理,可我昨天跟邱董講PPT的時候還出了錯。”我懷疑是邱沉在背後動用了關係,我不希望自己一個多月的勤奮努力比不上他的一句話。

    但現實總是這麽殘酷,經理並沒有明說什麽,隻是告訴我寰陽國際跟邱沉的合作已經敲定。

    她嘉許的眼神裏藏著些意味不明的愧疚,我知道她可能有所誤會,趕緊擺手解釋道:“經理,昨晚邱董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我什麽忙都沒幫上。”

    她似乎不太信,但到底沒有窮根究底:“好,忙去吧。”

    接下來幾天我們整個部門都在各種數據裏打轉,原來寰陽國際要入股TE股份公司,據說邱沉的TE股票一跌再跌,前段時間已經滑落至曆史最低點。

    總之邱沉需要被迫拋售部分股權,鑒於TE在華爾街的名氣之大,很多公司都對這塊肥肉明爭暗搶。如今花落寰陽國際,財務總監的笑容都變多了。

    不知道TE股票跌價跟派出所抓他的事情有沒有關係,我不敢深想,一旦較真,我怕是這輩子不吃不喝都還不清這筆債了。

    我們已經連續加班四天了,今天周六,到了下班的點竟然沒人起身離開。

    寰陽國際的競爭很大,你原地踏步就意味著可能會被淘汰,因為所有的人都在奮力往上爬。

    六點左右,邱沉竟然帶著外賣來了,還有一堆零食。

    他站在門口盈盈淺笑,讓人給我們分派晚餐:“大家辛苦了,吃完再繼續工作吧。”

    他沒有刻意看我,我們經理卻使眼色讓我幫忙把餐盒分派給大家。

    我是新人,沒底氣拒絕經理的要求。

    最後還剩下兩份,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邱沉慪氣,剛想拿一份去公司餐廳吃時,邱沉直接將兩份餐盒都拿在了手裏:“我幫你拿。”

    同事賀淩雲朝我看過來,我趕緊想從邱沉手裏搶下一份:“邱董,不用了。”說著,我壓低聲音湊近了他,“你不是答應過不再打攪我的嗎?”

    他還是沒放手,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我明天就走了,今天一起吃吧。”

    心裏莫名勾起一絲不舍,回頭看到經理鼓勵的眼神,我終究還是跟著他進了一間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長長的會議桌上,我倆挨在一起坐著。

    他幫我打開餐盒,遞來筷子,我這才發現這餐飯相當豐富:牛排、生蠔、魷魚……另外還配一份水果沙拉和相當有料的蔬菜湯。

    我忍不住笑了:“邱董破費了。”

    邱沉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笑了笑,什麽都沒解釋。

    他吃得很少,看我哪樣菜多吃了兩口,就立馬把他餐盒裏的那個菜夾給我。拒絕幾次無果後,我氣悶地放下了筷子。

    可他隻是無奈地聳聳肩,如實說道:“我已經吃過晚飯了,你不吃也是浪費。”

    那你還非讓我陪你一起吃……”我意識到他隻是在找理由跟我獨處一段時間,說到這裏便住了嘴,悶悶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快吃完時,他才淡然開口:“小田螺,以後別再傻乎乎地出去應酬,那不是你的工作範疇。在我麵前不是挺會說不的嗎?工作中該硬氣的時候也要適當硬氣,不然所有人都會把你當軟柿子捏。”

    謝謝邱董提點,我知道了。”

    邱沉忽然抬手想捏我的臉,不過還沒碰到就被我躲開了。

    他黯然地收了手,由衷歎道:“我在改,可你看不到。小田螺,我不在身邊的時候,照顧好自己。”

    我心裏腹誹了他很多,因為我討厭他這種生離死別式的道別方式,勾得我心裏酸溜溜的。

    本來以為兩家公司有了合作後,我們以後經常會有見麵的機會,可事實證明,這一次道別確實差一點就成了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