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先卸他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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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一天,我做了一個後來讓我非常後悔的決定:打胎。

    雖然我早在醫院裏預約好了時間,但我一直都是猶豫的、彷徨的,我隻要邱沉一句肯定,就願意赴湯蹈火地把孩子生下來。可就在羅九川摔手機前一刻,我徹底心如死灰。

    被手機砸到的車主跟羅九川理賠完後,他自作主張地把我帶到了他住宿的酒店。

    等我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把我拉進了酒店房間。

    我木然地看著他,用眼神詢問著他的動機。

    羅九川微惱地咬了咬牙,別開眼神後強行壓下了那股燥怒:“你今天就在這裏休息,我保證不碰你,我現在就出去總行了吧?”

    他說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留我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房間裏淩亂。

    我一下午都在昏昏沉沉的睡覺,肚子時不時地脹痛著,出血的情況斷斷續續,淋漓不盡。

    當天晚上羅九川請我吃了一頓大餐,我沒拒絕。

    不知道時不時孕吐在作祟,我中途跑進洗手間裏吐了好幾次,勉強吃了個半飽。吃完晚飯後我回了群租房,翻開手機一看發現‘隨遇而安’給我發了兩條語音。

    第一條語音長達十五秒,可從頭到尾都沒人說話,想是不小心按錯了。

    第二條語音是做過處理的聲音:最近怎麽樣了?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谘詢過他關於財務方麵的問題了,想了很久,我故作輕鬆地回他:“一切都很好,我要放下心裏那段執念了,往前看、往前走。”

    我沒想到‘隨遇而安’還在線,他又發來一條語音:“會有更好的等著你。”

    我回了兩個字:謝謝。

    那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丁悠然住進清秋苑後做過的那個夢:我跟邱沉親密了一番,然後場景迅速轉變,我懷孕了。邱沉高興地抱著我旋轉,地點就在他跟丁悠然的寶寶房裏。

    夢裏的牆上有一麵大鏡子,我朝鏡子裏一看,我的臉居然變成了丁悠然的臉。很快,我跟邱沉舉辦了一場婚禮,可他剛要給我戴上戒指時出現了變故。

    周季安出現了,指著我的肚子說孩子是他的。邱沉的臉色大變,一把推開了我:你居然背叛我!這一推,我就像掉下了懸崖有種失重感,好在有個懷抱接住了我,然後陸重七那不陰不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孩子明明是我的。

    被嚇醒時,天已經亮了。

    我恍惚發了會兒呆,仔細一想,這個夢的前半截似乎已經應驗。

    丁悠然的寶寶房或許暗示著某種不祥,所以我的孩子注定不得出生。跟邱沉結婚的人是丁悠然,這跟我在鏡子裏的臉變成丁悠然的臉相吻合,可能因為那時候的我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是丁悠然的替代品吧。

    我知道我不過是在胡思亂想,拚命在現實裏找共同點來解釋這個夢,仿佛唯有這樣,我心裏才能痛快點。

    我把打胎這一決定帶來的痛苦,歸咎給了命運,安慰自己冥冥之中注定如此。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了班,臨下班時我才磨蹭著跟經理請假。

    她一聽說我要請半個月的假,眉頭頓時皺起:“這麽長?你剛轉正沒多久,沒有合理的解釋,公司是不允許員工這樣請假的。”

    我不想告訴她真實的原因,隻能那我爸住院的事情撒謊,可經理顯然不相信。

    僵持之際,經理接了個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我隻知道她疑惑地瞄了我幾眼,掛斷電話後竟然直接給我開了一個月的長假!

    我知道,應該是羅九川在背後動用了關係。

    周三這天,我早早地起了床。

    本想一個人去醫院的,沒想到羅九川比我還早,一出門就看到他緊張地站在門外:“我陪你過去。”

    我沒有拒絕,這一刻,我是真的需要有個人給我力量。

    一直到躺上手術台,我都沒有哭。

    屈辱地褪下褲子後,護士給我戴了氧氣罩,用東西夾了手指。

    我聽到醫生問了我一個問題:“結婚了嗎?多大了?為什麽不要不要這個孩子啊?看你的孕檢報告,這個孩子挺健康的。”

    眼睛竟然因為這幾個問題濕了,我張了張嘴,艱難地回答道:“還沒結婚,二十四了,孩子的爸爸……不要我們。”

    寶寶,我對不起你,原諒我的自私,我沒勇氣把你生下來。以後我會遭報應吧?肯定會的,我聽別人說過,打胎是需要還陰債的。

    醫生應該已經見慣了生死,可她還是歎著氣搖了搖頭。有麻醉師給我打了麻藥,幾秒後我就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恍若隔世,護士告訴我手術已經做完了。因為我沒有準備姨媽巾,所以她讓我男朋友幫忙買了一包送過來。

    護士很和善地幫我墊了姨媽巾,再把我扶下手術台後坐上了輪椅。

    羅九川正焦急地等在外麵,本來是不需要住院的,可他堅持讓我住進了病房。

    想到當初他對於晴的冷漠態度,我心裏是惶然的,男人都這般現實吧,對於自己不愛的女人不聞不問。邱沉不愛我了,所以他能做到對這個孩子沒有半點留念。

    躺上病床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麻藥的效果過去了,我的腹部開始一陣陣地疼。

    護士讓我吃藥保宮,可我連水都喝不進,不知道是疼得太厲害還是因為手術前一直沒吃東西導致的,我有些頭昏眼花。

    我感覺我的心就是在這一天死掉的,我之所以遭受那麽多苦難,肯定是在提前為這個有緣無分的孩子贖罪。

    “不要吃辛辣的寒涼的,像桂圓、荔枝、人參這些活血的食物都不要吃,多吃雞蛋和魚類……”

    護士說了很多注意事項,可我聽不進去,前一秒聽進去了,後一秒就忘了,羅九川卻很認真,還拿著手機在那裏錄音。

    因為床位緊張,我的手術也很順利,所以第二天就被護士催了幾次說可以出院了。我沒管羅九川的堅持,自己下床去辦出院手續,羅九川拗不過我,隻能點頭同意。

    我連續三天沒有說話,一個字都不想說。羅九川倒是像個老大爺似的一直在我耳邊嘮叨,他是把我帶到他的酒店照顧我的,除了想盡辦法引我說話,還時不時地說兩個笑話。

    第四天,我看電視的時候竟然看到了關於邱氏製藥的報導,新聞竟然提起了邱氏製藥之前那兩批次不合格的藥品,配備的標題裏赫然寫著陰謀兩字。

    我沒看清,也沒聽清,剛想找遙控把聲音放大一些,羅九川卻直接把電視關了。

    “護士說不要長時間臥床,要多走動走動。我問過別人,你現在最好別吹風,但可以在房裏走走嘛。”羅九川不厭其煩地哄著我,語氣溫柔如水。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邱氏製藥怎麽了?陸重七是不是終於要遭報應了?”

    羅九川皺起眉頭,從我出院以來第一次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你管這些做什麽?他當初怎麽欺負你的,我以後就怎麽給你欺負回去,還有邱沉,我遲早揍他丫一頓,揍不死他!”

    “你為什麽還留在這裏?我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我的心好像變狠了,羅九川小心翼翼地照顧我到今天,我卻一點都不感動。

    他有些悲哀地盯著我,唇抿得很緊。

    我沒有看他太久,下床走了兩步。不得不說他是在精心照顧我,可能是這幾天進補得很好,除了腰有些酸痛,其他地方並沒有多少不適。

    休養的這段時間裏,羅九川陪我去醫院做過一次複查,複查效果很好。

    二十多天後,我再也休養不住了,堅持去看望我爸。

    我爸恢複得不錯,竟然已經能下地走路了,隻是跟周季安一樣,需要腋拐的支撐。

    這麽多天都沒哭,我以為我的眼淚早就幹了,可聽到我爸叫我“小遇”的時候,所有的委屈和恨意都在這一刻發酵成了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了眼眶。

    我抱住了我爸,這是我長大後第一次抱他,他很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最後不自在地拍了拍我的後背:“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

    “爸。”心裏很痛苦,可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沉著臉朝病房外看了看,羅九川沒跟進來,正在外麵打電話。我知道他不喜歡邱沉,其實也不喜歡羅九川,但相較於邱沉這種有錢人,他更喜歡我跟羅九川這種“家境一般”的人交往。

    “把他叫進來,我有話問他。”我爸坐到床上後,朝門外點了點下巴。

    我明白,他以為我受的天大委屈是羅九川造成的:“爸,跟他沒關係。工作太糟心,我就是想你了。”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都會忍不住把我做的造孽事說出來,所以我趕在劉阿姨回來之前就跟我爸道了別。

    走出病房那一刻,我聽到羅九川低低地說了一句話:“好,先卸他一條腿。”

    “卸誰的腿?”我下意識地想到了邱沉,情緒竟然還會因此掀起一場波動,隻是,那些錯綜複雜的情緒裏,沒有一點心疼和憐惜。我想,他就是現在死在我麵前,我也不會流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