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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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欣?”沒有得到回答,男人又問了一遍,“韓欣在這兒嗎?麻煩你出來一下。”

    突然被點到名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我隱約能猜到這些人是誰為了什麽而來,可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找到我。教室裏靜的出奇,但我卻還是感到吵。沒有人開口講話,可我還是能聽到竊竊私語。

    我知道我應該站出來,可我的雙腿像是動彈不了一樣。我感到血液冰涼,甚至還有些發軟。如果不是我坐在椅子上,那我很可能已經趴在地上了。

    我求救一般的看向宋康,他避開了我的視線。我試著去握住他的手,他同樣躲開了……就像他今天早上形容我的話一樣,或者在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他也覺得我是一種恥辱。

    雖然沒有得到回應的時間不太長,門口站著的男人卻已經沒有耐心了。他回頭和身後的人說了些什麽,很快我們班的導員就出現在了門口。和其他人一樣,導員也是嚴肅著張臉。在教室裏看了一圈,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

    韓欣。”導員對著我招招手,“拿好你的東西,出來一下。”

    拿好我的東西……看樣子,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了的事情了。

    我再次看了看宋康,他還是沒有看我。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他還在低頭看著書本。

    就那麽怕我丟你的人嗎?”我自嘲的笑,“大主席,你放心好了……我韓欣這輩子最懂得的事兒,就是識趣,我沒那麽不識好歹。”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在所有同學的注視下我走出了教室。

    導員的年紀不大,研究生剛畢業,也就比我大個三四歲。見我走了過來,他對著我點點頭。怕在同學麵前說太多事情不好,我們一行人沉默的出了教室。到了走廊裏,最開始叫我名字的男人才說:“韓欣,我們找你,是想了解點情況。”

    這個中年男人的眉毛雜亂,他法令紋有些重,從麵上來看,我猜他心思很重。不笑不說話時,這讓他看起來相對嚴厲。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他的穿著打扮一下子就暴露出了他的工作性質……我淡淡的說:“你們是為陳客的事兒來的。”

    是的,韓欣。”年輕的導員應該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他滿臉的苦大仇深,像是惹了天大的禍事兒。一副用心良苦勸我早日好好做人的表情,他說,“知道什麽你就交代什麽,領導們不會難為你的。”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說。

    那要問問看了。”中年男人指指樓梯,“你跟我們走吧!”

    我的戒備心理非常強,如果沒有導員跟著,我肯定不會和這些人走的。以前我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被一些自稱為學校領導的人領走,結果卻是老周死對頭冒充的。要不是及時被周南風撞見識破,我不知道屍橫何處了……如此的興師動眾,會是周南風舉報的陳客嗎?

    要是周南風舉報的陳客,那周南風會把我也交代上去嗎?

    誰知道呢?

    導員一直把我送到教學樓門口,他在門口站住沒再繼續往前走,目送我和那幾個中年人上了一輛黑色的麵包車後,他才轉身離開。

    麵包車上一股發黴的卷心菜味兒,味道不太好聞。車上還有幾個學生,都是傳說中和陳客有過瓜葛的。我數了數,算上我總共有五個。有男有女,大家的表情都不算是很輕鬆。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我問,“有什麽事兒不能在學校說嗎?”

    那個中年男人回答了我:“不,這些事兒在學校說不方便……等問清楚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那要是問不清楚呢?”我笑,“要是問不清楚,你們要拿我們怎麽辦。”

    這個問題估計大家都很想知道,可是想問又不敢問,全都是一副憋著便秘的表情。我幫著他們問了出來,瞬間所有人的表情都緊張了。看他們的樣子,我反而覺得好笑……看來和陳客不清不楚的人,還真不是在少數。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我,我也沒再問。安靜的在座位上坐好,我沒再說話。

    車沒有急著走,像是還在等什麽人。過了能有二十多分鍾,又有學生被帶出來了。這次帶出來的人我認識,還挺熟。她一上車我就樂了,也算不是冤家不聚頭吧!

    來的人是苗微。

    嗨。”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苗微我還挺高興。不管怎麽說,總比誰都不認識要好,“你這是逃課了吧?被人從宿舍抓來的?”

    苗微臉色難看的看著我,她什麽都沒說。在離我最遠的位置坐下,她轉頭看向窗外。

    見到苗微來,我還挺意外的。我是想不出她和陳客能有什麽瓜葛,不是我外貌協會,畢竟從長相上來看她不是陳客喜歡的類型。不過既然她會被找來,那就證明我看走眼了。可能很多事兒,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吧!

    就像宋康。

    想起宋康,我胸口是一陣悶疼。我實在是沒想到他剛才會是那個反應,日日夜夜把信任掛在嘴邊的人,卻第一個拋下了我……想想,也真是讓人難過。

    憋悶感讓我快要窒息,我拿出手機,想發短信給宋康問個明白。他反常的態度讓我接受不了,我不懂是為什麽。可我剛拿出手機,就被中年男人拿走了。順手把我的手機關掉,看樣子他不準備還我。

    把手機都交出來。”中年男人說,“從現在開始,到你們可以離開……這期間,你們不可以和任何人聯係,請你們配合一下。”

    事情似乎是嚴重了。

    車裏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沉默的照辦了。把手機收好放在一個籃子裏,中年男人沉聲命令道:“行了,開車吧!”

    就這樣,我們坐著麵包車離開了學校。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我不知道我們要麵對什麽。不明不白的跟著這些人走了,甚至連個說法都沒有。

    剛出教室時,我還在為宋康的態度感到難過。可是到了現在,我隻剩下為自己擔憂。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陳客有過的牽扯……我們兩個似乎也沒多大聯係。

    陳客知道我是老周的人,所以他很少會來找我。即便來找我,也是學校裏一些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因為陳客收賄受賄的事兒,也查不到我頭上。賄賂他我沒錢,我們兩個的關係也沒好到一起分贓。如果一定要說我參與到陳客賄賂的事件裏,那就要算助學金了。

    不過助學金的事兒和我也沒多大關係,都是老周暗箱操作的。與其來抓我,還不如去抓老周。

    麵包車開出了學校,開出了市中心,接著又開出了城區。最後在城郊的一棟白色小樓前停下,中年男人打開車門:“來,我們下車吧!”

    我從車裏下來,用力的深吸口氣。城郊的空氣比市中心好很多,連霧霾味兒都少了。白色小樓總共三層,白牆黑窗。雖然是白天,可看過去窗戶都黑洞洞的。像是一個個黑乎乎的眼睛,藏在暗中偷偷的觀察著。

    除了我和苗微,其他幾個學生都被嚇壞了。戰戰兢兢的從車裏下來,我看到一個女孩子都快哭了。對於學生們的恐懼,這些人冷漠的熟視無睹。中年男人最後清點了一次人數,說:“走吧!我們進去。”

    其他人聽話的跟著中年男人進去,隻有我和苗微沒有動。中年男人走了兩步停下,他說起話來不怒自威:“你們在幹什麽?快點跟上。”

    先生,你還沒說我們來要幹什麽。”我擺出甜美的笑容,盡量讓他覺得我隻是個毫無心機的傻妞,“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帶我們來這裏?我們什麽時候該回去……先生,你不準備告訴我們嗎?”

    中年男人看著我,他眼睛微眯,目光深沉。我覺得自己算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了,可我卻不明白他眸光中隱藏的深意。

    先生,告訴我們吧,好嗎?”我語調輕快,無辜的懇求道,“這樣的地方,真的是嚇壞我們了呢!我們隻是學生啊,是無知的孩子……就不能告訴我們嗎?”

    我說的這些話,苗微也很想說。苗微的脾氣我懂,要是換她來說,事情肯定會變的糟糕。苗微脾氣衝,比我說話還不討喜……這些事情終究是要問出口的的,而被為難的人也肯定要有的。

    槍打出頭鳥,我算是堵槍口了。

    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誰,是我性格本就如此。我不會不清不楚的跟他們進去,擺明吃虧的事兒,我是不會做的。

    但是事情擺在眼前,雙方的強弱太過明顯。對方好幾個大男人,樓裏也有幾個保安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我們幾個學生,根本沒什麽反抗能力。不管我把姿態放的多低,無論我聲明自己是多麽的弱勢,對方都不會遷就我們。強行把我們壓進到樓裏,他們完全不理會我們的訴求。

    不像在登山社和我吵架時那麽的神氣活現,現在的苗微完全癱了傻了。她下意識的抵抗,結果被揍了一拳後,直接給架進了樓裏。

    我輕輕歎氣,發現那個中年男人在觀察我後,我立馬換上了傻白甜的笑容。不再做無謂的抵抗,我腳步輕快的跟著進去。我在心裏默默的為自己祈禱,千萬別出什麽事兒。

    進到樓裏,我們這幾個學生都被分開了。一個學生有兩三個人跟著,我們分別被帶進了不同的房間。苗微在被拖進房間時,她最後看了我一眼。

    韓欣……”

    我聽她叫了我一聲,後麵的話就全聽不到了。

    我完全配合你們。”有苗微這個前車之鑒,我哪裏還會自討苦吃。笑著舉起雙手以示投降,我說,“不就是進去嗎?我自己走就行了,不勞煩各位辛苦了。”

    中年男人看著像是管事兒的,他帶著另一個女人和我進了一間房。打開了房門,他們讓我先進……我再次深吸口氣,感覺真是進了龍潭虎穴了。

    房間是長方形的,麵積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牆壁和地板都是白色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擋住,一點光亮都沒有。中間放了張簡易桌子,再擺了幾張簡易的椅子。桌子上放了本子和筆,還有一個圓形的小台燈。

    這場麵,很像是嚴刑逼供。

    從外麵的窗戶看,估計這裏的房間都這模樣。要是這樣,我更加不明白了。如果隻是追查陳客收賄受賄的話,至於搞成現在這樣嗎?

    走廊裏靜的瘮人,盛夏的天氣,卻讓人感到冷氣森森。有人走過,腳步聲的回音很響。不過房間門的隔音效果很好,中年男人剛把門關上,外麵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我在他們兩個對麵坐定,板凳上涼颼颼的。我連假笑都裝不出來了,隻能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先自我介紹一下。”中年男人緩緩的開口,“我叫鄭國邦,這位是我的助理馬穎……韓欣,今天叫你們來,是想調查點事情。”

    是想調查陳老師收賄受賄的事兒吧?”我說,“我可以發誓,這事兒跟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和陳老師隻是正常的師生關係。”

    鄭國邦找我的時候挺著急,結果到了現在卻不急了。可能覺得我反正也跑不掉,不如按部就班一點點來。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好後,他慢條斯理的翻開桌上的本子,接著拿筆準備記錄。我的話說完,他才問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聽說你不住宿舍了?”

    這是……什麽意思?

    請回答。”馬穎催促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住宿舍的?”

    這個叫馬穎的大概三十多歲,長了張馬臉,嘴巴很大,鼻子還有點鷹鉤。從鄭國邦手裏接過記錄本,她說:“你和同專業的宋康是戀愛關係吧?你們現在開始同居了嗎?”

    小馬,你太嚴肅了。”鄭國邦說馬穎嚴肅,那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嚴肅,“我們隻是請這些小朋友來問問話,聊聊天,不必搞的像階級鬥爭似的。”

    ……”我真是不知道說啥好了,有綁著人來聊天的嗎?

    我說過了啊,我這輩子最懂得的就是識趣。問了兩遍再不回答,那就是自討沒趣了:“前一陣搬出來的吧!具體時間我忘記了。我和宋康確實是戀愛關係,我們兩個同居在一起,一起住在他和舍友合租的房子裏。”

    奇怪的是,鄭國邦他們完全沒問我和陳客有關的任何。像是真的找我來談心,他們問了問我的校園生活,又問了問我的戀愛狀況。問題和問題之間毫無關聯,仿佛他們突然想起,好奇了就隨口一問。

    他們問一句我答一句,氣氛還算融洽。聊著聊著我的精神就放鬆了,好像也真的沒什麽要緊。可在我連緊張感都要消失時,鄭國邦突然問了一句:“你說你男朋友宋康和他的室友周南風合租的房子在藝術村?房子三層樓高,能有七八百平米?”

    無論何時,錢的問題總會讓人敏感。幾乎在鄭國邦的問題問完,我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果然,鄭國邦接著往下說:“藝術村那麽大麵積的房子,一年租金最少就要20萬吧?而宋康和周南風租的房子,又是在原址的基礎上重建的。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最少也要一百多萬。”

    他們還是學生啊!”鄭國邦抬眼看我,“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

    是啊,宋康和周南風還是學生,他們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

    我從來都是關心男人的錢是怎麽在我這兒沒的,我從沒想過他們的錢是怎麽來的。也不是沒想,隻是不關心。與我無關的事兒,我多數都不太關心……被鄭國邦一提醒,我忽然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太對。

    小樓是周南風和宋康一起租下來的,房子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設計建造的。既然是兩個人一起居住,那麽費用自然也是兩個人一起平攤的。周南風這個打火機都十萬塊錢買一個的大少爺就不說了,他從來都不缺錢花。可是宋康……

    宋康家的生活條件有那麽好嗎?

    我對宋康家的經濟狀況不是太了解,為了避嫌,我很少打聽過問他的家事兒。偶爾聊天說起,我隱約能知道些。我隻是知道他家條件比較富裕,爸媽都有得體的工作,成長環境也是富足無憂。不缺吃喝,不愁日子。不像是公子哥,算是個美少年。

    可是哪有美少年能一擲千金去蓋房子的?

    我曾想過,或許宋康是被周南風帶壞了。周南風是個敗家子兒,他肯定不會教宋康些好的習慣。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宋康家裏沒有那麽多的錢,他就算是想敗家,恐怕也沒那個條件吧?

    宋康的爸爸是個大學老師,媽媽是醫院的主任。按照我了解到的工資狀況,他們夫妻兩個月收入一萬五已經算是很多的了……這種收入水平的家庭,會拿出幾十萬給兒子在外麵蓋樓揮霍嗎?

    我想,不會吧。

    一瞬間,我感到一股涼意從腳下冒起。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念頭,無論怎樣都揮散不去……如果,這一切不僅僅是為了追查陳客收賄受賄的呢?

    如果說,陳客隻是一個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