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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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苗微的九監區還是九監區,而沒有苗微的我,也還是我。
苗微死了後,獄友們熱烈的討論了三四天。不管是勞動還是吃飯睡覺,都能聽到關於苗微的事情。苗微死後監獄是否會有賠償啦,犯人們的待遇會不會相應的提高啦……過了那興奮點後,一切又歸於平靜。馬上有的新的八卦產生,填補著犯人空虛的內心和生活。
在苗微死後的第五個月,老周的審判也下來了。他的罪名一大串,從預謀殺人到洗錢,我看了一遍新聞,也沒全都記住。正如老周他自己說的,他這些罪名加起來死幾回都有了。而法官也是這麽認為的,老周被判了死刑,並且是立刻執行的。
不過就算如此,老周也沒等到行刑的時間。在審判下來後沒多久,老周就自殺了。新聞說他把自己淹死在了法院的馬桶裏,死的很淒慘,同時死的也很難看。從監獄破舊二手電視閃爍的屏幕裏,我看到了被白單罩著抬出去的老周。畫麵匆匆一晃,人群熙熙攘攘……那個算命的倒是說對了,老周確實是斷子絕孫,連個送葬的人都沒有。
苗微死了,老周死了,我沒了當大組長的女朋友,沒了當大佬的金主。我在監獄裏也成了個普通的犯人,和其他的普通犯人一樣。沒人再惦記著從我這裏掏點錢出來,也沒人再惦記從我這兒占點便宜。我每天吃飯睡覺工作,偶爾寫信給杜家明。
就這樣過了兩年,終於到了我刑滿出獄的日子。
6月13號,一個大雨傾盆的日子。帶著在獄裏工作三年得來的3478毛3,我從九監區出來了。
那天隻有我一個人出獄,物品室相對冷清。在清點過物品後,我連個傘都沒有就被獄警送出來了。站在大雨滂沱的監獄門口,我一時間有點迷茫。終於能從牆裏走出來,我卻不知道該去哪兒好了。
在上次通信裏,杜家明說過要來接我出獄。不過他隻是無意中提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當真等他。開往監獄的班車,一個小時有一趟。以我出來的時間看,估計是班車剛走……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車按按喇叭,似乎是在示意我過去。
那是輛黑色的奧迪車,車型型號比較舊,不過車牌卻很特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車牌是鄭國邦他們部門的車。
現在我沒什麽把柄在鄭國邦那兒了,對於我犯過的罪,我都得到了應得的懲罰。我不明白鄭國邦的人為什麽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們來找我幹什麽。站在雨裏沒有動,我遲疑著沒有上前。估計是等我等的不耐煩,車主直接把車窗搖下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鄭國邦本人。
抓了老周,抓了我,又抓了老周的老婆,鄭國邦這一路是風光無限。我很少關注新聞,卻也還是聽獄友說鄭國邦連升了幾級。據說現在北城的犯罪問題都歸他管理,好像管的還不錯。
鄭國邦坐在車裏看了我好半天,見我還是沒有動,他開口催促道:“看什麽呢?傻了?不認識我了?韓欣,你還要在雨裏站多久?”
你來幹什麽?”我走到鄭國邦的車旁邊卻沒有上去,“你來找我的?”
鄭國邦點點頭,三年不見,他臉上的八字紋似乎更重了:“我知道你今天出獄,所以特地接你回城區的。這裏不好坐車,外麵還下著雨……你快點上來吧!等下會把我車弄濕的。”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不相信鄭國邦會如此好心,“鄭長官,不管你有什麽事兒,你還是直接說吧!你說的沒錯,這還下著雨呢!我要早點回去,我請了朋友吃飯的。”
鄭國邦肯定是有事兒才來找我的,不過他不直說,我也是不會問的。事實上,鄭國邦說的那些事兒我都沒什麽太大的興趣。我牢也坐了,獄也出了,我不想再攪和進去了。
既然鄭國邦不說,我沒必要和他在這兒耗著。他坐在車裏不受風吹不挨雨淋的,我和他耗才是真的傻。拿好我的東西,我轉身要走。鄭國邦卻坐不住了,他連傘都來不及打,直接從車裏跑出來攔我了。
這是幹什麽?”我低頭看看鄭國邦抓住我的手,愈發看不懂了,“證長官,我還是那句話,你有話直說吧!現在的我和三年前的我已經不一樣了,老周的案子早就了結了,我對你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鄭國邦對我的脾氣性格也了解一點,知道他耍官腔那套沒用,他隻好實話實說。輕笑了一聲,他道:“周虎的案子,在你看來是了結了,但是在我看來卻沒有。”
哦?那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冷淡的問他,“我沒必要聽你講這個。”
鄭國邦臉上的笑容像是被雨水衝刷掉了,他的語氣也變的冷淡:“韓欣,你知不知道周南風去哪兒了?”
猝不及防的,鄭國邦就這樣講出了周南風的名字……我有多久沒再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了?有兩年了吧?
確實是好久都沒人和我說起過周南風的名字了,但是這個名字我卻從來沒忘記過。每當九監區的日子比較難熬時,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是會是想起周南風。沒有任何想法的,隻是單純的想起。想起他,以及和他有關的日子。
現在就被鄭國邦這麽提起,我有一種被人一棒打在頭上的懵怔感。
周南風?”說起他的名字,我都覺得唇齒間有一種苦澀的味道,“他去哪裏,我怎麽可能會知道?我一直在坐牢啊!他也從來沒看過我……你要是懷疑我們兩個私下見麵的話,你可以去找獄警核實啊!監獄裏會有訪客名單的,我坐牢後來探視過我的隻有杜家明……就是我之前辯護律師的弟弟,從來都隻有他一個人來看我。”
這種事情,鄭國邦肯定早就做過功課了:“是,我知道,我早就派人檢查過了。在你坐牢的這三年裏,周南風確確實實是沒有來探視過你。”
那你還來找我說什麽?”我喊話的聲音有點大,唇邊的雨水都被吹跑,“我說你是不是有點好笑了?你是正義的化身你就了不起啊?你就可以隨隨便便來騷擾別人是不是?我警告你,我和老周家的任何人任何事兒都沒有關係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不然的話,小心我告你!”
鄭國邦靜靜的聽著我的嚷嚷,等我的話說完,他才轉身從汽車裏拿出一個公文袋。拿出裏麵的複印文件給我,鄭國邦說:“在周虎審判期間,周南風曾經偷渡回來過。他用了假身份回來,來到九監區進行探視。韓欣,有趣的是……他探視的是和你同牢房的犯人。”
你……”猛然間我腦子裏又冒出了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我驚訝的說話都結巴,“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我怎麽都聽不懂了?既然他探視的人是和我同牢房的犯人,你為什麽不去問那個犯人?跑來問我做什麽?”
這件事兒講來就有趣了。”鄭國邦指了指被雨水浸濕的文件,說,“在他探視後沒多久,那個姑娘就死在牢裏了……顧西洲,這個名字你熟悉嗎?”
我沒有說話,鄭國邦念了句詩:“‘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南風,西洲,韓欣,你要是我的話,你覺得我會怎麽想?”
怎麽想?我還能怎麽想?要是按照鄭國邦說的,周南風偷偷跑到九監區來看我……我不知道。
我想,周南風肯定是趁著探視告訴你了什麽小秘密。有那麽多的獄警在,或者他給了你什麽小暗示?”我沒有說話,鄭國邦繼續往下猜測道,“我想,既然周南風回來看了你,他肯定會露出馬腳。我沒有讓人打草驚蛇,我想他或許還會再回來找你。真可惜,接下來的兩年多他都沒再出現過……不過韓欣,你猜我又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了?”
我還是沒有說話,鄭國邦因我的不配合而感到火大:“九監區裏和你有過過節的女犯人,為什麽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鄭國邦無端的職責讓我也很火大,“什麽叫她們莫名其妙的死了?周南風探視的女犯人阿琪是和別人拉扯的時候發生意外死的,她的女朋友張艾是因為太傷心所以自殺死的。還有那些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人,我怎麽知道她們因為什麽死的?現在你一句她們死的莫名其妙……你是想把罪名都扣在我身上嗎?難不成是我指使周南風遠程殺人?靠意念都把她們殺死了?”
那苗微呢?”鄭國邦朗聲問我,“苗微一個犯人會掉進水泥車裏,這中間是不是有太多不合理的?”
跟我沒關係!”我尖叫著推開他,“你要是真的覺得和我有關,你就抓我調查吧!不要拿這些無端的指控來騷擾我,我……”
鄭國邦沒理我的反抗,他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在車上。我被夾在他和車之間,完全沒有退後的餘地。雨水淋的我輕微發抖,我冷聲問他:“鄭國邦,我最後說一次,這些和我都沒有關係。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
好。”鄭國邦低頭看我,他下巴上的雨水都掉在了我的眼睛裏。我眨眨眼睛,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了:“韓欣,如果這些都和你沒關係……那杜家昌呢?”
你說什麽?”我被他繞的頭暈目眩,“你說杜家昌?杜家昌怎麽了?”
韓欣,如果我告訴你,杜家昌的死不是意外呢?”鄭國邦身後的天空亮起了閃電,“如果我告訴你,杜家昌,是被周南風害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