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灌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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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朱過去扶起了杜氏,許度文上前,先對阿朱拱手為禮,然後說道:“阿朱,你可還記得我嗎?”

    阿朱點頭道:“當然記得,度文哥,你怎麽這麽多年才來啊!”

    她聲音忍不住哽咽,對於許度文遲遲不來,她心中是有責怪的,換誰也不可能心裏沒有想法,但她還能堅持等待,光憑這點,就比不少女子強多了。

    許度文歎氣道:“一言難盡……”

    還沒等他開始說,杜氏就啐了他一口,道:“難盡就別盡,誰稀罕聽你胡編亂造!”

    旁邊劉富貴和焦二保一起湊了過來,劉富貴搶先道:“阿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要是嫁到我劉家來,我再給你娘三十貫,然後你一進門,也給你三十貫當私房錢,怎麽樣,比嫁這窮小子強多了吧!”

    焦二保上前,推開劉富貴,大聲說道:“阿朱姑娘,你別看我老焦長得劣,年紀也不小了,但老焦家裏有錢,你隻要點頭嫁給我老焦,我就再給你娘一百貫,然後也給你一百貫當私房錢,每月再給你兩貫零花。別處不敢說,在咱們滎陽這可是頭一份的月例錢啦!”

    劉富貴被扒拉到了一邊,心中生氣,心中大罵焦二保錢多燒包,全然忘了自己剛才也是如此,隻不過他比得過許度文,卻比不過焦二保。

    許度文擋住了焦二保,不許他靠近阿朱,說道:“大堂之上,不得無禮,聽縣令大人的吩咐,有什麽話去二堂說!”

    焦二保和劉富貴這才不過來,但看向許度文的眼色卻很不善,尤其是焦二保,雙手互搓,還故意把手指的關節捏得嘎巴嘎巴作響,打算以此來震懾許度文,可惜許度文多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隻是陪伴在阿朱的身邊。

    五人進了二堂,他們之間每個人都有矛盾,而且都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與其說是互相商量出個結果,不如說是在吵架,而且是比誰嗓門大的吵架,越吵越凶,外麵的差役連著進去幾次斥責,讓他們小些聲音。

    阿朱倒是並不吵,但她卻也沒有機會單獨和許度文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躲在杜氏的後麵哭,許度文在吵架方麵遠遠不如焦二保,甚至連劉富貴都不如,在吵架當中,倍受欺負。

    李日知跟著鄭剛令進了廂房,把門關上後,李日知問道:“舅舅,看他們的樣子,不象是能商量出什麽結果來的。嗯,要是換我,我就先讓阿朱和她母親說話,然後再讓阿朱和許度文說話,不會讓他們先在堂上表明態度的,以免象現在這樣,為了麵子他們也沒法反口,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鄭剛令生氣了,拍了李日知一下,氣道:“小小年紀,就來教訓你舅舅了,好大的口氣。”

    他一指二堂的方向,又道:“他們全都是擊鼓進堂,而且是一個接著一個進來的,舅舅哪有時間象你說的那樣,讓他們自己商量,你說得倒容易!”

    斥責完李日知,鄭剛令忽然想到,自己怎麽和小孩子生氣了呢,這太不應該了,而且自己的小外甥倒是說得滿對的,當時自己就沒有想到這些。

    看著李日知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鄭剛令說道:“好,那舅舅就考考你,你說他們那幾個人在二堂裏協商,能商量出什麽結果來?”

    李日知哼聲,小手一背,在地上轉了兩個圈子,然後說道:“什麽都商量不出來,阿朱除了尋死之外,啥辦法也沒有,她總不能真的選許度文,然後讓她娘喊著要自殺吧!”

    鄭剛令皺起眉頭,道:“要不然,舅舅就強行判定,讓許度文和阿朱在一起?”

    李日知搖頭道:“那有什麽用,許度文還是一個窮人,而杜氏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窮,另外杜氏到手幾十貫聘禮都要還回去,以她那麽能嚎叫的性子,就算是阿朱嫁了許度文,她也能給攪和黃了!”

    鄭剛令沉默半晌,做為縣令,他隻要把案子判了就行,至於案子裏的當事人以後如何,那是跟他沒關係的,他倒是不用考慮這麽多。

    想到這裏,鄭剛令看了眼李日知,就見自己的小外甥眼裏閃動著光芒,竟然還露出狡猾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小不點兒,有了主意了,不妨聽聽。

    鄭剛令笑道:“日知,舅舅就考考你,你來說這個案子應該怎麽判定,如果說得好,那麽你以後上學念書的錢,舅舅給你出了,還要幫你找一個好老師,這個獎勵怎麽樣?”

    李日知想了想,道:“好吧,那外甥就為舅舅分憂。其實呢這個案子倒也不難判的,隻要這麽樣做就可以了……”

    他把主意說了出來,鄭剛令聽得連連點頭,聽完之後,笑道:“這種鬼主意,也還真的隻有你這頑皮小孩兒能夠想出來啦!”

    鄭剛令並不浪費時間,立即叫進一個捕頭去準備,等捕頭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來,鄭剛令立即再次升堂,他讓李日知還躲在案下,又把許度文還有阿朱,以及杜氏他們叫到了大堂上!

    啪地一聲驚堂木,鄭剛令衝下麵喝道:“爾等商量結果出來沒有,不要讓本官等得太久,否則把你們全按咆哮公堂處理,不問情由,一律每人當三十板子,第一個就打杜氏!”

    杜氏嚇得一哆嗦,她還真怕縣令打她一頓,因為她很清楚,剛才在二堂裏麵,她們除了吵架之外,什麽結果都沒討論出來,互相之間憎惡的情緒高漲,情況反而更惡劣了。

    阿朱卻信以為真,急道:“縣尊,不要打奴家的母親,要打就打奴家吧!”

    鄭剛令又喝問道:“你們商量的結果呢,阿朱到底要嫁誰,還是誰都不嫁?”

    焦二保和劉富貴搶著叫道:“嫁我,草民願意娶阿朱姑娘!”

    許度文臉脹得通紅,他道:“學生才是阿朱姑娘的原配,這兩個無賴實在是無理取鬧!”

    杜氏卻嗆聲道:“阿朱絕不會嫁你這個窮光蛋,她要是嫁你,就是逼死我!”

    啪地一聲重響,鄭剛令又重重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閉嘴,誰在吵鬧,大刑伺候。阿朱,本官問你,你選誰,或者誰也不選?”

    阿朱痛哭不止,在場眾人怎麽就沒有一個體諒一下她的,隻知吵鬧,互相威脅,包括自己最親的母親也是如此,怎麽就沒人想想她的感受呢!

    她隻感萬念俱灰,實在是想不開了。阿朱哭道:“奴家誰也不選,奴家被他們當眾這般羞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一死了之,奴家一死,什麽事就都沒有了!”

    可杜氏,還有焦二保和劉富貴都沒把這話當真,隻有許度文神情沮喪,連連搖頭,他不想讓阿朱為難,可現在他沒法鬆口啊,他要是一鬆口,阿朱可真是要掉進深淵了!

    鄭剛令哼了聲,又緊連著拍了幾下驚堂木,表情極不耐煩,他喝道:“吵來吵去,本官看你們也吵不出個結果,既然如此,那就照阿朱說的辦吧!看來這件案子,阿朱不死,就不會有個結果!”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瓷瓶,放到了大案上,低頭看了眼案下的李日知,見小外甥直衝他點頭,他這才又道:“這裏有砒霜,人吃了必死。阿朱,反正你不死,他們就吵個不休,你死了,他們也就清靜了,這砒霜你吃是不吃?”

    這可不象是開玩笑了,鄭剛令表情嚴肅,而且還真把砒霜取了出來,堂下的人都傻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片刻之後,許度文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衝鄭剛令磕了一個頭,道:“學生願意退出,隻請縣令大人收回成命,不要因為阿朱一時說了氣話,就真的讓她死了!”

    他說完這話,忍不住淚流滿麵,放棄阿朱是為了救她,可卻也讓他傷心之極。

    鄭剛令又看向劉富貴和焦二保,喝道:“你們兩個呢,誰要退出?阿朱隻能嫁一個!”

    劉富貴和焦二保卻是誰也不肯退出的,許度文退出了,那是因為他是一個窮光蛋,而且杜氏還不喜歡他,而他倆可都是有錢人,而且也不在乎杜氏喜不喜歡他倆,誰在乎杜氏啊,他們隻在乎阿朱!

    見他倆不肯退出,鄭剛令哼了聲,道:“那還是等於沒有結果,還是隻能讓阿朱死了!”他一揮手,立即有一名差役上前,把大案上的瓶子拿了下去。

    這時候,兩個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阿朱,那個拿瓶子的差役上去,打開瓶塞,把裏麵的藥粉倒入了阿朱的嘴裏!

    旁邊看著的人無不驚駭異常,許度文更是撲上去想要救助阿朱,可卻被差役拉到了一邊,杜氏嚎啕大哭,眼看著阿朱倒地,她此時反悔也來不及了!

    鄭剛令啪地又拍了下驚堂木,大聲說道:“砒霜乃是巨毒,見血封喉,阿朱服了整整一瓶,必死無疑,來人啊,叫仵作上來,給阿朱驗屍!”

    差役隨即便帶了仵作上堂,這仵作來得非常之快,似乎就是一直等在堂外似的,隻不過這時候堂上眾人情緒一個比一個激動,誰也沒有發現這個情況。

    仵作到了阿朱的跟前,阿朱這時候已經倒在地上了,她被灌了藥之後,隻片刻功夫就身子軟倒,躺到在地,鼻臉衝地,發出咚的一聲大響,差役們卻沒有去救他。

    仵作探了下阿朱的鼻息,手抬起來時,上麵已有血跡,仵作說道:“縣尊,此女已無氣息,且鼻口流血,已經毒發身亡了!”

    聽了仵作的話,杜氏呃地一聲,暈倒在地,而許度文卻放聲大哭,隻是叫道:“阿朱,阿朱,你死得好慘啊,我為什麽要回來尋你,我不該回來,我不該回來,都是我害了你啊!”

    鄭剛令忽然喝道:“阿朱被你們逼死了,這回可是趁了你們的心意了吧,尤其是你們兩個,更是罪魁禍首,該當何罪?”

    劉富貴和焦二保都傻了,阿朱真的死了?不過,他倆怎麽成了罪魁禍首,明明是縣令大人灌她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