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 謝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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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李汝魚感覺確實很好,不得不服這位讀書人。

    也並沒有就此自得,起身道:“打擾崔大人,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也沒備禮,還望不要見怪。”

    崔笙哈哈笑得幾聲,請李汝魚坐下後,樂道:“何須見外。”

    又接過丫鬟捧來的茶放下,示意丫鬟們先離開,不用守在門口,這才繼續道:“李小旗今日前來,不知道有什麽指教?”

    李汝魚沉吟了一息,開門見山,“指教不敢當,實來找崔大人借些書。”

    崔笙愕然,“借書?”

    先前還以為李汝魚前來,是因為今歲秋中藝科的事情,不曾想卻是借書,轉念一想,莫不是這少年郎要從書法上著手?

    所以來找自己借一些名家字帖。

    這倒是可行。

    隻不過書法和丹青,都不是才情可解決的事情,需要年歲的積累,大涼天下哪個書畫大師,不是浸淫其中多年才有所得。

    李汝魚點頭,“我去城內書坊看了,各種書籍都有,但極少有關於軍事策略的兵書,有那麽幾部,也是粗寫濫編,其中行兵布陣、後勤等諸多事情,皆是信手拈來,良莠摻雜,著實難有所獲。”

    兵書?

    有些出人意料。

    李汝魚竟然想看兵書,他不去參加藝科也罷,至少在北鎮撫司也可以平步而上,但看兵書是幾個意思,難道還想去起功名於軍伍?

    咳嗽了幾聲,“我書房裏倒是有幾卷,隻不過能否多嘴問一句。”

    李汝魚笑了笑,“崔大人是不是疑惑,我一個少年,尚在北鎮撫司,有趙長衣提攜,如今又要被宣召去臨安參加藝科,為何要看兵書,走這曲折路?”

    崔笙心裏歎了口氣。

    這少年成熟得可怕,難怪謝琅會如此看重,感覺坐在自己麵前的不像是個十四歲少年,倒更像是及冠青年。

    李汝魚笑道:“藝科我不打算去,北鎮撫司也不是久待之地,待我利用北鎮撫司辦完了一些事後,大概會去北方罷。”

    目前不打算離開北鎮撫司。

    要追查異人的真相,不僅需要北鎮撫司的身份,還得想辦法去臨安總衙的春樓看看那些檔案:永安元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目前已知所有事情,異人大規模出現,皆是女帝陛下登基後永安元年的事情。

    崔笙口瞪目呆:“不去參加藝科?”

    禮部正兒八經走流程的公事文宣召,參加藝科,這意味著什麽?

    隻要琴棋書畫過關,最差也能搞個翰林院待詔,運氣好一點就是翰林院供奉,再有實力一點,那就是真正的翰林院才子,以後各種仕途都有可能。

    李汝魚竟然不去?!

    這可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他竟然如視敝履。

    人比人……得氣死。

    李汝魚認真的點頭,“不去。”

    苦笑了一陣,崔笙隻好道:“那行,兵書的話,我去搜羅一下,你看是等一會,還是我明日著人給你送來?”

    李汝魚想了想,“等一會吧。”

    崔笙起身,“你稍坐片刻。”走出中堂,對院子下麵的丫鬟說道:“去,帶些點心來。”

    李汝魚踩著時間點來。

    顯然他算準了這個時候自己已經用過膳,倒是個善解人心的少年。

    小半個時辰後,崔笙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個奴仆,摟了一抱的線裝書,這位知州笑道:“可惜了,若是在清河,我倒是有更多的兵書,不過來赴任,為了消遣也帶了些,都送與你罷,先湊合著看,若是看完不夠,再來知會一聲,我著人從清河送來。”

    崔笙的仕途規劃,是出仕地方,然後進入朝堂中樞,走進六部,再之後看天吃飯,若能進三省那是最好,若是不能,能成一部侍郎也算知足。

    卻從沒想過走樞密院。

    大涼文武並重,讀書人不僅看詩書經綸,也看兵家著作,修身養性,技多不壓身,鬼知道什麽北蠻入侵,讀書人也會去北方持兵拒敵。

    當然,大涼讀書人,若非樞密院任職的官員,論起用兵之道,大多還是紙上談兵。

    治國,三省六部九寺五監。

    治兵,當然數樞密院。

    也有例外,比如兵部和軍器監,裏麵便有不少文可治國武可治兵的儒將之才。

    李汝魚從奴仆手中接過一大抱兵書,對崔笙彎腰行禮,“謝過崔大人,借書之恩,容後再報。”

    崔笙哈哈大笑。

    李汝魚告辭行去,崔笙隨行送至門外,看著李汝魚消失在街角轉彎處,這才拂了拂儒衫袖擺,捂著胸口歎了口氣,“疼死我了!”

    肉疼。

    心更疼。

    這些兵書雖說隻是清河藏書中兵書裏的一部分,但卻是自己在江秋州的全部兵書,其中不少都是珍本,還有一本出自大涼兵神嶽精忠之手——當然,是手抄本。

    但這些書市麵上可買不到。

    僅是那一抱書,就得值萬金,能不心疼麽……

    一旁的門子見狀,暗暗好笑,卻不敢表露在臉上,因為老爺瞪了自己一眼:“李汝魚借書一事,絕對不能被外人知曉。”

    鬼知道這個李汝魚今後會怎樣。

    萬一以後犯事了,自己今日借書,就給仕途留下了天大的後患。

    朱門後卻施施然走出一位及冠公子,也是一身青衣如花,麵如溫玉,乍然看去,和謝家晚溪有那麽一些掛相,手中拿了把折扇風流倜儻的搖擺著,兩縷鬢發隨風飄搖,很有些書生意氣。

    “知州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已經借了書,又怎麽摘得清呢。”

    崔笙一臉苦悶,“我的留月大公子嘞,記著你說的話,十一本兵書,你得給我補上,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你那個尚書老爹來也沒用!”

    謝家有女,名晚溪,字道韞。

    必將懸名《詠絮錄》。

    謝家有男,名長衿,字留月。

    來年大舉,必然一甲中第。

    巧的是,這是一對叔侄,陳郡右謝,欲要大鵬展翅,同馳左謝於陳郡。

    溫潤如玉的謝長衿一本正經,“十一本沒有。”

    崔笙頓時覺得越發肉疼並且心疼,就要黑臉,卻聽得這位青年笑眯眯的道:“倒是有《春意濃》一冊,非手抄的珍本,不知道崔大人有沒有興趣借閱,借閱,借閱而已。”

    崔笙頓時眉開眼笑,“當真?”

    《春意濃》,看名字似乎是文集,然而大涼讀書人誰不知曉,這是當年大燕兵聖百裏春香的著作,堪稱曠世精品。

    謝長衿卻不言語,隻是看著遠處李汝魚消失的方向,道了聲勿負所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