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鬼麵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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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停之後幾日,人便悄悄離開了木蘭會。

    這一次他們走得甚是低調,不光分舵之無人知曉其去處,就連在寄給沈緩的書信,陸少暘也隻字未提。一來,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分被楚臨風找到的危險。二來,此次他們所要見的人,實在不便為外人道也。

    北方冬日風雪甚多,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待到了目的地時,已是日之後了。

    所到之處是一座極不起眼的野山。深冬草木凋零,霜橫千裏,幸而山路並不算難走,人清晨趕到,未到午時,便已攀至了山腰。

    “隱居此處的是我木蘭會的一位貴客,”陸少暘引著二人繞過千奇百怪的山石,轉過頭道:“此人為避仇家殺害,投靠了木蘭會。嫂子見他醫術精湛,便將他保了下來,並在這兒辟了一處給他居住。平日裏,若不是會立過大功的兄弟受了重傷重毒,我們是不會來叨擾他的。”

    “這麽厲害?他叫什麽?待會兒稱呼起來也好彰顯一下我們的誠意。”遲羽感興趣道。他心裏有些激動:這大夫越厲害,容晚的臉被治愈的幾率便越大。

    陸少暘舔了舔嘴唇,沉默了片刻,道:“他姓肖,在會兄弟們都喚他‘鬼麵醫仙’。”

    “鬼麵?”遲羽詫異道。他下意識瞟了一眼容晚,見她似乎沒有在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陸少暘果然也飛快地瞄了一眼容晚。他的心思更細膩些,便略微壓低了些聲音,道:“肖大夫為了躲避仇家追殺,不惜自毀麵容嗓音,是以有了‘鬼麵’這一說。”

    遲羽愣了一下,連忙岔開話題,笑著道:“那我們肉丸不是會的兄弟,這肖大夫萬一不治可怎麽辦?陸大哥,您的麵子夠不夠大啊?”

    陸少暘聽了便笑:“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若是肖大夫真的不給看,那陸某總不能將他捆一捆吊起來打一頓吧?或者,陸某去把他的家搬空?”

    二人相視大笑,目光卻都不自覺地往容晚身上瞟,似想看一看她可有聽懂這個笑話。

    容晚微微彎了彎嘴角,雖然很牽強,但好歹也是個笑的模樣。她知道,自己若是還像前陣子那般下去,難受的既不是藺清硯也不是傅如眉,隻會是自己,和這兩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又走了一陣,路忽然平坦開闊了些許。四周草木繁茂如春,隱隱有人活動的痕跡。

    陸少暘伸頭看了看,道:“二位在此處稍後,我去看看肖大夫在不在。”說著,便鑽進了叢叢草木之間。

    氣氛沉默了下來,似乎有什麽東西隔在兩人間。<>

    “肉丸,”遲羽沉吟片刻,道:“不管能治成什麽樣,你都他娘的把心放肚子裏去。好不好的,老子這輩子都養得起你。等咱倆回了浮虛,安定下來了,老子帶著師兄弟去把那傅家的小賤人臉給撕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容晚久久,久久地凝視著遲羽。良久,她才微笑,用著極其嘎啞難聽的聲音道:“好。”

    不多時,陸少暘便匆匆跑了出來。他麵帶喜色,道:“肖大夫外出采藥剛剛回來。我將容姑娘的情況說了,他雖沒有萬全的把握,卻也答應瞧一瞧。二位,請過來吧。”

    肖大夫的住所十分奇特,既不是石室又不是茅屋,而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山洞。洞口草木掩映,若不細看,當真很難發現。

    “肖大夫,方便進來嗎?”陸少暘站在洞外喊道。

    半晌,裏麵傳來了細微的動靜。又過了片刻,一個粗啞的聲音便穿了出來:“進。”

    容晚聽了這聲音,心裏一凜。雖然說話之人已用毒藥弄啞了自己的嗓子,但這音色語調在她聽來,竟如此熟悉。

    “容姑娘,肖大夫治病外人從不能在場。你且放心進去,我們二人就守在這裏。”陸少暘讓了讓身子,對容晚道。

    “有勞陸大哥了。”容晚微微頷首道。她分花拂柳似的撩開了洞口的草木,慢慢走進了山洞。

    山洞內與她先前所想的並不相同。她本以為這裏麵會逼仄狹小,壓抑黑暗,卻沒想到其竟別有洞天。這山洞不僅寬闊敞亮,而且甚是潔淨,漂浮著的藥香若有若無,竟頗有世外桃源之感。

    “見過肖大夫。”容晚沒有上前,停在原處,遠遠對著正端坐在石床上的男子福了福。那男子一身青灰色布衣,紮著頭巾,正背向洞口盤腿而坐。

    “嗓子,也壞了?”粗啞的聲音,不是很蒼老,大約剛過而立之年不久。

    容晚愣了一下,卻轉過身對著山洞黑暗的一處,道:“正是。”

    說話之人沉默了片刻,少頃,竟真的從容晚麵向的那方黑暗走了出來。借著山洞內昏暗的燭光,容晚將他打量了一番。此人身形偏胖,但下盤不穩,大約會武而不精。而他的臉,卻是駭人異常。不知他用了什麽樣的方法,一張臉上的皮肉竟像是腐爛了一般。

    容晚怔怔地看著他,不知為何,竟有種前世就曾見過的感覺。

    “看什麽?你不怕我?”肖大夫似乎已習慣了這種目光。他邊向石床方向走去邊說道。隻見他走到石床旁,扳過那青衣男子的身體,卻是一具保存完好的骷髏豎在那裏。

    “看什麽?過來啊。<>”肖大夫見容晚表情沒什麽變化,心下略有讚許,嘴上卻仍冷冰冰的。

    容晚依言走上前去。她瞟了一眼那具骷髏,心下竟沒有一絲恐懼。在她的心,死人向來比活人可靠。哪怕是鬼,也不會想著如何用陰謀詭計來害自己。

    肖大夫小心翼翼地將那具骷髏移到一旁。他撣撣石床,一下便坐了大半個位置。“坐。”他斜了一眼容晚,道。

    “看臉上這傷?”肖大夫端起蠟燭靠近容晚,半眯起眼睛瞅了瞅,道。他心裏有些感慨,一個姑娘家,臉上竟有這樣的傷。換了一般人,大概早就尋死覓活去了吧。

    “是。”

    肖大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個木盒。他打開盒子,取出了大大小小好幾件刀具。“我下向來不知輕重,疼就叫出來。”他說道。話音未落,一把在蠟燭上燒燙了的窄柄小銀刀便劃上了容晚的傷口。

    容晚隻覺得臉上一陣劇痛,但比著更甚萬重的痛她都受過,這一點實在不算什麽。她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隻靜靜盯著蠟燭上忽明忽暗的火苗。

    肖大夫唔了一聲,似是很讚許。他將沾上容晚傷口血液的刀在一旁的瓷盞上刮了刮,血登時間便流了進去。

    接下來,容晚便看他用了許多針將種種不同的藥融進了血裏。隻是當他引進去幾滴暗藍色的藥水時,血突然凝成了幾個小塊。

    瓷盞從肖大夫跌落,“砰”一聲碎成了好幾個瓷片。

    肖大夫麵露驚恐之色,他死死盯著容晚,一字一句道:“秋穹?!你是白葛劍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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