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附近的運河沿岸路人稀少，一盞盞的街燈隔著不遠的距離，各自在地麵投下一片暖黃色圓圈，拂過河麵的晚風帶著絲絲涼意。

    夜涼如水，穆晴昕和舒鈴慢慢悠悠地走在岸邊的小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秦楊隔著幾步遠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倆身後。

    原本準備去不遠處的夜市吃個宵夜，但走到夜市附近才發現，雖然已經幾近深夜，這條當地著名的小吃街還是人滿為患，猶豫了一會，兩人還是決定原路返回。

    畢竟帶著秦楊和舒鈴兩大明星，要是被人當街認出，可能是脫身也難。

    沒有吃到當地的小吃，閑逛的時間就增加了不少，兩人以踩螞蟻的龜速慢慢往酒店方向走。

    秦楊跟在身後罕見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仿佛自己真的就是個保鏢。

    舒鈴扭頭瞥了一眼跟在後麵的高大身影，湊近穆晴昕身側壓低聲音。

    “他還真是完全不來打擾我們呢。”

    “嗯。”

    “你和他談過了吧，結果怎麽樣？”

    穆晴昕反倒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我和他談了”

    “他那天晚上就給秦澤打了電話，”舒鈴學著他當時的語氣，“管好你的人，別給別人添亂。”

    “啊？你和秦澤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吧”要是因為他倆的事情，鬧得舒鈴他們吵架，她肯定會更加內疚。

    舒鈴擺擺手，“沒事。我說的都是事實，而且秦澤自己都還覺得他哥現在是對不起藍”

    說到這，舒鈴突然意識到自己講了不該在她麵前講的話，猛然收住口，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穆晴昕雖然難過，但還是分得清舒鈴講的本來就是事實。

    “我都知道的。那天回去我就問他了。”

    “他怎麽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一直不遠不近跟著她們的秦楊，他半垂著眉眼看眼前的路麵，沒什麽情緒波動，應該是沒聽到她倆特意壓低聲音的談話。

    “他承認了。”之前一直壓在心裏的事，今天突然有一個可以交談的對象，她講出來的那一刻突然發現也沒之前想的那麽大不了，心情還輕鬆了一點，“不過又說想努力忘掉過去和我在一起。”

    “你覺得呢，相信他嗎？”

    她看著遠方漆黑夜空，眼裏閃過一絲迷茫，“我也不知道，說起來每次他都會為我做些讓我很感動的事，似乎很在意我的樣子，就像今天。”她收回視線，和身側的舒鈴對視，臉上揚起個苦笑。

    “可是每一次我以為我們之間再也沒什麽刻意隱瞞的秘密，想和他好好走下去的時候，卻總會發現一些和我對他的認知差了十萬八千裏的事情，讓我又想退卻。可能真的同你所說那樣，我看到的他並不是他的全部，真正的他和我這樣的小人物相差實在太遠。”

    她話音落下之後，舒鈴隔了幾秒鍾才再次開口。

    “其實我以前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

    “唉？”

    “我剛認識秦澤的時候，一直自信地覺得我就是他的真命天女，能讓他收斂起花花腸子，一心一意成我的裙下之臣的那個女人。”

    舒鈴比了個緊握住拳頭的手勢，看得穆晴昕噗嗤一下笑出來。舒鈴也笑，彎彎的柳葉眉還是那麽溫和柔順，在夜色裏又多了幾分曆經世事的滄桑成熟。

    “很好笑吧！當時真是年輕啊，什麽階層、身份差距都覺得是問題。而且他當時比秦楊現在表現得還誇張，就差為我摘星星摘月亮了。”

    “你們現在不也挺好的嗎？”至少她每次見到秦澤，他都一副很寵溺舒鈴的模樣。

    “嗯，他對我還算挺好的，特別是外人看起來，應該比普通的男友好上很多倍吧。”舒鈴還在笑，但穆晴昕突然感覺這個笑容越來越勉強。

    “可問題是，人心總是會不滿足，愛奢求一些沒有的東西。他可能會給我所有他覺得應該給我的東西，除了我最想要的。”

    “什麽？”

    舒鈴側頭看了她一眼，“你也想從秦楊身上得到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次半途加入他們的聚會時聽到秦澤的朋友們調侃他的那堆話，想來舒鈴其實早已經認清秦澤的玩世不恭，隻是一直假裝不知道而已。

    “就是因為現在的自己活在沙子築起的虛假幸福裏進退不得，所以才會這麽多管閑事，總想提醒你什麽，你可不要嫌我總是潑你冷水。”

    “不會的不過舒鈴姐，”她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這麽感傷的舒鈴，隻能再次說出自己雙眼所見的情景，“雖然我見到秦澤的次數不多，但他看起來的確很在意你的樣子，可能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糟糕”

    “這就是秦家公子的特殊技能了，”舒鈴目測了一眼秦楊現在和她倆之間的距離，又壓低了一點聲音，“看起來總是很真誠，但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份真誠能打幾分。”

    穆晴昕也回頭打量了一眼不遠處低眉順眼跟著的某人，一個人的身影半淹沒在夜幕下，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還是挺直著肩膀，神色淡然，邁著長腿閑庭散步的模樣依然那麽好看。

    一直到回到酒店，秦楊都真的沒有打擾她倆的出遊，隻是在回到她們房門門口時，淡笑著和她道了一聲晚安。

    她躺在了酒店整潔柔軟的床上時，都還在回想今晚夜色中的高大身影，似乎就是因為他的存在，自己才會潛意識裏這麽放鬆地和舒鈴在深夜的陌生城市裏閑逛了一路。

    不知何時他已經成為了她安全感的來源。

    另一方麵，舒鈴的話又時不時擾亂她本來就有些混亂的腦波。舒鈴必定是經曆了一些事才會判斷秦澤並沒有表現出來那般喜歡她，但心裏又有個很小的聲音在提醒她，就算了親生兄弟，兩人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樣，舒鈴和秦澤做不得他倆的準。

    她被腦中交織的幾個聲音來回拉扯，混混沌沌陷入夢境。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腦袋像被開水煮了一般滾燙，身體沉重無比，試了好幾下都沒能睜開眼睛，跟別提從床上坐起來。

    她能感覺到舒鈴從床上下來，在屋裏忙活了好一陣。努力想開口讓她給自己倒杯水潤一下幹澀不已的喉嚨，結果隻能發出幾聲低咳。

    在收拾行李箱的舒鈴聽到她床上的動靜，開口喚她，“小昕，快起床了，一會還要趕飛機。”

    叫了好幾聲她都還沒什麽動靜，舒鈴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走到床頭才發現床上的人麵色不正常的潮紅，兩頰額頭全是虛汗。

    “小昕，你是不是生病了？”

    穆晴昕能聽到她的聲音，但實在是沒有力氣開口回應，隻感覺一隻柔軟的手放在自己額頭，冰冷的觸感讓她今早第一次感覺到舒服，接著意識便開始慢慢遠離，舒鈴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好燙，你發燒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體清爽了不少，至少四肢都有了些力氣，能讓她抬起手拿掉一直放在自己額頭的冰毛巾，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

    她還在和舒鈴一起的酒店房間，不過屋裏少了很多舒鈴的東西，物品井井有條的樣子看起來已經打掃過一遍。

    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她被上麵的時間嚇了一跳。自己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而劇組原本的飛機定在中午12點。

    伸手在床上摸了好幾下都沒摸到手機，後知後覺想起昨晚出去之後就把手機放在了隨身小包裏，當時腦子裏事情太多，也沒想起來再拿出來。

    她急忙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想找手機給舒鈴去個電話。

    會不會耽誤什麽工作，不知道有沒有給劇組添麻煩。

    她剛從床上站起來，浴室裏就傳來了腳步聲，秦楊驟然出現在屋裏，手上還拿著一條濕潤的毛巾。

    “你還發著燒，幹嘛起來。”秦楊看她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屋裏，立馬走過來又把她塞回床上，蓋上被子。

    她不可否認看到秦楊的那刻又毫無由來的安心了不少，乖乖坐回床上，任由他把自己包裹成一團，又接過他接著遞上的溫水喝了幾口。

    秦楊看著她喝了水，才伸手覆蓋住她的額頭，“應該退燒了，一會再測測體溫。”

    她還是一副乖巧得任人擺布的模樣，“舒鈴姐她們都走了嗎？”

    “嗯，他們先去蘇市了，那邊的工作不能延期。”

    不能延期，但秦楊還在這裏。

    “我是不是給劇組添麻煩了。”

    秦楊熟練地甩了幾下體溫計，檢測沒問題之後又遞給她，“生病了也是沒辦法的事，誰也不能控製，你別又胡思亂想。”

    想了想還是擔心她太在意，又補充了幾句，“今天也隻是參加一個小節目的錄製，舒鈴作為主演就可以搞定的。劇組那邊你就更放心了，這麽多人一起去，少你一個不少。”

    她被他的安慰弄到氣結，“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去，你也是主演，宣傳肯定少不了你。”

    秦楊長歎了一口氣，盯著她臉的一雙黑眸目光灼灼，讓虛弱的她都有些暈眩。

    “你早上病成這樣，我哪有心思去跑什麽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