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熄燈，黃曉研都沒有回來，大家給她留了門。

    女生宿舍就是喜歡晚上睡覺之前聊一些有的沒的。

    上官泠，你有沒有談過戀愛？”陳晨一臉八卦的問。

    戀愛是什麽，好吃嗎？”

    切，就知道你沒有談過戀愛，那我們小書昀。”陳晨轉移八卦對象。

    不算戀愛，但是他是我喜歡的人。”何書昀的語調有些低沉，輕微顫抖。

    何書昀思緒回到以前。

    陳景很早就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他們的關係，大約可以說得上世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五歲的時候，被父母從鄉下接到城裏。

    當時何爸爸和何媽媽出來打工，在一家大型食品加工廠工作，就近租了廠長的房子，一次性付清了1年的租金。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姓陳，是一家大型食品加工廠的廠長，戴一副金邊眼鏡，平時不苟言笑，據說是早年參過軍的緣故。女主人的性格則和一般的家庭主婦差不多，溫柔賢惠，但容貌卻超出家庭主婦的平均水平很多，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陳家和何家一樣，都隻有一個獨生孩子，但兩家的教育方式卻大相徑庭。

    何書昀第一次踏進何家和陳家合租的房子的時候，身上穿著淺粉的鑲水鑽蓬蓬裙，頭上戴著亮閃閃的發卡，腳下一雙紅色小皮鞋，打扮得簡直就像小公主一樣。在爸爸媽媽的提示下，小姑娘操著一口家鄉口音，別別扭扭地喊了叔叔阿姨好，然後在得到父母首肯後，接過了陳爸爸和陳媽媽給的紅包。

    兩家人離的很近，時常走動，陳爸爸比較嚴肅，總喜歡和何爸爸一起喝茶，帶著何書昀一起喝茶，後來何書昀才知道，這叫功夫茶。

    陳媽媽則問著何書昀一些比較家常的問題，比如多大了，喜歡吃什麽之類的，並且誇讚了何書昀長得漂亮。何書昀在鄉下長大，普通話有很多地方聽不懂，便隻好把無助的目光投向了何媽媽。

    何媽媽有些尷尬地給兩人充當翻譯，何書昀以為自己給媽媽丟人了，因此頭垂得更低了。

    何媽媽連連擺手：“阿淑快別誇她了，要說漂亮，哪裏比得上你家景小子。”

    這句話何書昀倒是聽懂了。

    陳媽媽笑了笑：“哪裏話？我看小昀就比我家那個乖巧……對了，兩個孩子還沒見過吧，小景前幾天還問我，不是說有個漂亮妹妹要來，怎麽還沒見到，小景在那邊那個屋練琴，小昀直接推門進去就行。”

    何媽媽把陳媽媽的話翻譯成家鄉話轉述給書昀聽後，何書昀順著陳媽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長廊盡頭一扇緊閉的房門，她隻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她其實有點不想去，陌生的環境裏，這個昔日在家鄉耀武揚威的‘小霸王’，其實有一點膽怯。

    去吧小昀，一會陳阿姨給你們送海帶綠豆糖水。”

    去吧。”

    見何媽媽也發話了。何書昀不敢違抗母命，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邁著小短腿，磨磨蹭蹭地蹭到這間她日後無數次光臨過的房間門口，何書昀敲了幾下門，不見裏麵有回應，便直接推開了門。

    然後，清瑩的雙目對上一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

    何書昀眨了眨眼，在見到陳景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世上會有這麽漂亮的眼睛，剛開始聽到顧媽媽說自己沒有陳家小子漂亮的時候，她還有一些不服氣，如今卻是連比較的心思都提不起了。

    陳景的手還虛虛的地放在琴鍵上，似乎是因為她的進入而打斷，她像個小大人一樣，禮貌地笑著跟她打招呼：

    你好。”

    非常標準好聽的普通話。

    何書昀攥著裙角，這裏的人，何媽媽，陳家夫婦，眼前這個帥氣的小哥哥，都說著另一種她所不熟悉的語言，想到這裏，不知道怎麽的，在陳媽媽麵前還覺得沒什麽的何書昀，忽然就在意起來了。

    ——他會不會也因為她說不好這裏的話而嘲笑她？

    五歲的何書昀，仿佛遇到了極難的問題，小腦袋怎麽想都想不出解決辦法。於是呈現在陳景麵前的場景就是，這個小女孩看上去非常為難，並且不說話。

    你不會說話？”

    何書昀頭搖如撥浪鼓，白嫩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陳景立即會意：“哦，你的喉嚨痛，不能說話？”

    何書昀點頭。

    陳景思索片刻，從高高的椅子上跳下來，拉開鋼琴旁的一個抽屜，翻找出一盒西瓜霜含片給何書昀：“喉嚨痛吃這個挺管用的。”

    何書昀指甲劃開錫紙剝出來一粒，放進嘴裏，清涼中帶點微微的苦澀的味道，就像後來分別多年後，她回憶起他時的感覺。

    兩家人相處多年，甚至父母們想為孩子們訂娃娃親，但是都是通情達理的父母，覺得不應該為孩子們決定未來。

    隨著兩個孩子的長大，陳景出國留學，陳家人搬家離開這個地方，父母也在城裏買了房子。兩個人就這樣失散了，卻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