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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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閥氏族的生活跟現代有錢人差不多,沒事就開開party請客吃飯聊天,這幾天我裝病臥床不出拒絕了不下十張帖子,

    女郎,今兒這宴會推不得,”綠衣丫鬟拿著帖子說道,她叫翠兒,就是前幾天王悅安排伺候我的奴婢

    我“噢”了一聲“怎麽個推不得”

    琅琊王,王太傅,常山公主駙馬,家主都在,女郎要是不去,與理不合”

    我拉著翠兒細細一問,不得了,琅琊王司馬睿那可是東晉的開國皇帝啊,常山公主的駙馬那就是王濟了,對王濟這人我到了解,長的好看,老爸有權,老婆又是當朝公主,身份地位名譽都有吧,也有不如意的事,那就是外甥長的太耀眼,史書上說,王濟每次見到衛玠就覺得自慚形穢,為啥呢?因為身邊的外甥就像顆珍珠美玉,兩廂對比差距就出來了,換作別人一刀宰了他便是,偏偏是自己妹妹的兒子,殺不得還的好好護著,人比人氣死人就是這理

    沐浴更衣,翠兒梳的單螺鬢我很滿意,上次酒宴初見那幾個小姐是嚇得一愣一愣的,假發這東西可不是演員的專屬,古代就有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更是運用的誇張到極致,以前看魏晉時代出土的壁畫陶俑等展覽就覺得太浮誇,如今親眼見到,“哎呦!媽呀!我的小心髒啊!”一個個腦袋上頂那麽大堆發飾頸椎受的了嗎?清朝那大拉翅旗頭放在這時代都是小兒科。

    今兒的病可全好了”幾天都不見人影的謝安突然出現在門口

    謝公子似明珠璀璨,所到之處病魔瘟神無不逃之夭夭”

    聽話裏的意思可是怪我來遲了?”

    這貨真的是打敗前秦的謝安嗎?我嚴重懷疑曆史的真實性,看他一副散漫不著調的樣子,我忍,要是鬧出點麻煩還的靠他才行。

    我挑了個偏僻的案桌坐下,主位坐了三個人,從年齡看,頭發花白的是王衍,衣著華貴的是司馬睿,剩下那個不用說鐵定是王導,依次排開的是王濟,王悅,王恬,王薈等王氏子弟,謝安的位子排放到讓我吃驚,王氏算得上是華夏首族,曆史上還沒有那個姓氏能像王氏那樣輝煌,謝氏在謝安這代達到氏族頂峰,但隨著謝安去世就衰落了。這時候東晉都還沒建立呢,王氏就如此看中謝安,不得不佩服政治家超前的眼光謀略

    我無聊地品著酒,聽著悠悠然的絲竹之樂,見王悅和謝安漫步於觥籌交錯的筵席中,身形瀟灑,風神散朗。

    感覺到灼熱的目光,王悅驀地回首,見蘇曉慌亂地假裝給自己添酒,王悅剛提步,又覺得這等場合不合時宜而作罷

    我深深地噓了口氣,王悅不愧是王家嫡係人物,聰明敏銳有如神人,在這麽偏暗角落觀察他都能感覺到,他跟謝安今天穿的都是直裾,我一直覺得穿直裾的男人穿的不僅是一種氣質,更是一股陽剛之氣。直裾對身材要求很高,由於需要束上腰帶,身形單薄或者發福的人穿上會將缺點無限放大,表現不出形態美,若是有啤酒肚,嘿嘿!這輩子都別想穿直裾,腰帶都扣不上,直裾也算是男人的旗袍吧。

    我津津有味的品評著人群中的那兩個身形,一個風姿清逸如天上流雲,一個才情絕倫似朗朗晴空,美好的不似三千紅塵中人。

    難得蘇姑娘今日賞光,我見妹妹今兒氣色不錯,可否獻上一曲”

    王憐月何時抱著琴站在大堂中央的?我盡然不知道,美色果然誤人,人家都一曲彈完發難了,我卻跟個傻子是的,神啊!救救我吧!

    姐姐天籟之音,蘇曉自愧不如”我起身回禮說道,像謝安拋個媚眼求救,卻是拋給了瞎子,他依舊一副溫和優容謙謙君子的模樣,王悅唇角微勾等著看戲,果然是宴無好宴,沒有護身符就別輕易得罪人。

    我在想著該表演個啥?跳舞?那是歌姬的事我要獻舞絕對是個笑話,撫琴?這技能在現代都沒多少人會,琴師跟熊貓一樣稀少……

    女郎手中抱的可是綠倚琴?”

    王憐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甜甜一笑“安石好眼光,正是司馬相如的綠倚琴”

    思慕數十載今日始得見,借我撫一曲,女郎可願意?”

    幾個仆人迅速撤掉謝安案幾上的吃食,王憐月抱著琴步履輕盈地走過去放到案幾上,第一次離謝安如此近,醉顏微酡的她不知是醉酒還是醉人

    低沉悅耳的琴音傳來,可惜我對琴曲一竅不通,不知道他彈的是何曲,隻覺得謝安的琴聲柔諧婉轉,悠然輕快,令人不自覺地脫落愁傷,我那緊繃的心弦也在琴音裏放鬆下來,還好謝安出手了,不然今兒丟臉丟大了

    一曲完畢,眾人無不點頭稱讚,謝安神情倏然地將琴還給王憐月。

    蘇家女郎,你還沒彈呢”我抬頭對上王恬挑釁的目光,心想:我沒得罪這家夥吧?幹嘛也針對我

    我俯身回道:“蘇曉琴技拙劣,不敢獻醜”

    哈哈……南腔北調各有千秋,我等即將南遷早些接觸江南風俗音律也是好的”

    ……”我能說這是鴻門宴麽?

    見我不答,王恬更加放肆“安石剛才所彈之曲清雅絕倫,我等北方子弟聞所未聞,蘇家女郎重撫一遍可好”我見謝安的肩膀略微抖了一抖,這個王恬真毒舌,一句話把我與謝安連帶貶低了一通。聞所未聞?變相損謝安撫的曲子登不了大雅之堂,怪不得司馬睿南下時江左的門閥氏族都瞧不起不去拜見,北方人自視中原正統,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誰願意搭理你?都落難南逃了還不曉得禮賢下士。

    我知道在劫難逃,便起身說道:“蘇曉獻醜了”

    謝安臉色暗沉,我徑直走過他身旁走到樂妓坐的角落,從歌妓手中拿過一把二胡,試了兩下能用,便坐在樂師的座位拉了起來

    我拉的是賈鵬芳的《櫻花》。一首很有故事的曲子,至少我第一次聽哭了,音樂這東西先得感動自己才能打動別人

    二胡的哽咽聲撕扯著謝安的心,“蘇小小?你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拉出這麽悲涼的情感?”

    王悅玩味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明明曲調那麽悲戚,卻又給人一種空、明、靜的禪意之感,中原氏族崇尚高雅的古琴,一向不入眼的二胡讓他靈魂發震。

    看著周遭人物的反應我很滿意,二胡就是傷感的代名詞,不倫二泉映月還是梁祝,亦或街頭賣藝乞討,這種擦弦樂器拉的是滿滿的悲傷。以至於我一曲演奏完這些人還沒回過神來。還了二胡回到我的席位坐下,朝謝安眨巴眨巴眼表示感謝。

    笛音嫋嫋從門外傳來,低沉流轉帶著幾分熟悉,屏氣凝神一聽!這!這!這不就是我剛才拉的那曲《櫻花》嗎!什麽樣的人這麽牛掰?聽一遍就能把二胡曲改成笛子吹奏?想當初我照著曲譜拉都練習一個多月才學會。

    我瞪大眼睛盯著入門方向,一個著天青色衣衫,腳踏著木屐的男子吹著竹笛走來,神情舒朗俊逸無雙,又一個美男子啊!我突然間慶幸來晉朝來對了,這裏的帥哥各有各的特色,不是蛇精病,玻尿酸整容臉,舉止風度天然去雕飾。

    野王一來,驚豔四座啊”坐在主位的王衍開口了

    一曲完畢,他走到王恬桌前,“久聞二公子琴技有當年嵇康之風,女郎二胡,恒伊竹笛,若二公子補上琴曲,今日宴會當成就一樁美談”

    我心裏按耐不住狂笑,桓伊是誰?曆史上最逛傲的名士,古琴十大名曲《梅花三弄》就改編於他的笛曲。聽一遍就能完整記住,這音準水平佩服。王恬臉色由紅轉白變成死灰,這臉打的呀!真痛快

    野王音律號稱江左第一,犬子敬豫隻能東施效顰,望塵莫及”王導一開口,桓伊笑笑拱手作罷,哎!這些豪門望族也是挑軟柿子擰的主,欺負我時,滿座權貴可沒見一人開口說點啥,自視貴族身份高人一等,能踩的往死裏踩,撐不住了就擺貴族的譜

    風波一過宴會繼續談笑風生,我卻沒有半點興致,喝喝酒,豎著耳朵聽主位上那三個人的談話,原來王衍為保王氏長久之計,安排王導輔佐司馬睿南下,胡人頻繁入侵他不思抗敵之計卻安排好退路,真真的一老狐狸

    期間有人拍馬屁稱讚王悅“風神楚楚,如野鶴立於雞群”

    王濟一臉不屑說道:“君未見衛玠罷了”

    這舅舅護犢護得也太明顯了吧?明明自個都是王家人卻向著外人說話,之前王恬找茬時他就一副鄙夷厭惡的表情,原來王濟也是個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