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諺語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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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郭管家的問候,老頭隻是輕哼一聲作回應。
大唐的奴仆多是叫家主為大翁,也有人叫大爺或老爺,現在叫他“叔翁”,說明他比家主的輩份還高。
鄭鵬呆立似雞,臉色一會青一會紅,別提多尷尬了。
穿著樸素,沒下人、沒架子,本以為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掃地老頭,萬萬沒想到人家是郭家的長輩,鄭鵬看小說知道有深藏不露的掃地僧,沒想到在貴鄉縣的郭氏書院也有一個“掃地僧”,剛剛自己還繪聲繪色說是郭家的世交,郭家小姐看上自己什麽的,那些說過的話就像一隻隻無形的巴掌,一巴巴扇在鄭鵬的臉上。
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鄭鵬內心快崩潰了:老人家,你是大人物就別裝低調啊,放著尊貴的大老爺不做,跑到家族的書院掃地,想為宗族做事、積德,也不用穿著那麽樸素,就不能帶個下人嗎,要是出事怎麽辦?
對了,這老頭一聽到有沒穿衣服的小婦人,猥瑣得一雙老眼發精光,也沒有長者德高望重的氣質啊。
這下裝逼裝過頭,走路撞在鐵板上,鄭鵬笑得比哭還難看,厚著臉皮說:“原...原來是郭家的長輩,晚輩是元城鄭氏弟子鄭鵬,剛才不識禮數,請多見諒,還不知前輩怎麽稱呼?”
郭老頭沒有吱聲,不過倒是鬆開了扯衣袖的手,有這麽多大人在,他倒不怕鄭鵬跑了。
氣氛有點僵,管家在一旁打圓場說:“鄭公子,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家叔翁,單名一個直字,字元直。”
字元直?
華夏民族是一個很講求傳承的民族,重視血脈的延續和傳承,其中有一項叫字輩,取名字的時候,姓一樣,字輩一樣,隻是後麵的字區分,像元城鄭家,鄭鵬的老子叫鄭元家,其餘兄弟分別是鄭元業、鄭元興、鄭元旺。
鄭是姓,這是血脈的延續;元是字輩,代表傳承,而後麵的家、業、興、旺則表達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些人例外,也許是迷信,也許是遺訓或其它原因,於是就在“字”上做文章,如郭振字元振,郭直字元直,別人一聽“字”就是一家子人。
不管怎樣,這次把臉都丟盡了。
就在鄭鵬胡思亂想時,管家在郭老頭的耳邊小聲說著什麽,應是把剛才的事向他稟告。
郭老頭聽完,看著垂頭沮喪的鄭鵬,哼哼二聲:“元城鄭氏,哼哼,倒是教出一個好子弟。”
如果忽略語氣的話,這是一句好話,鄭鵬聞言連忙應道:“晚輩不知天高地厚,隻是逞一時口舌之利,絕對沒有惡意,還請郭伯父見諒。”
說話時鄭鵬暗暗鬆了一口氣,郭老頭沒第一時間讓人把自己送去縣衙,也沒讓下人暴打自己一頓,說明這事還可以商量。
也不知是念在元城鄭氏的份上,還是自己剛剛和郭可棠達成的合作意向有關。
郭老頭打量了一下鄭鵬,甕聲翁氣地說:“鄭家小子是吧,剛才聽你說有位小姐垂直於你,可以讓你少奮鬥二十年,老夫年紀大了,耳朵有點不好,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老貨,記仇呢,鄭鵬苦笑地說:“沒,晚輩白日做夢,把夢中的情況跟郭伯父說一下,聽說做夢是對未來的啟示,就想聽郭伯父解夢。”
不容易啊,為了圓過去,鄭鵬連周公解夢這招都搬出來了。
“好解,癩蛤蟆終歸是癩蛤蟆,它與天鵝,一個在地一個在天,雲泥之別,想吃天鵝肉不過巫山一夢,意思是讓你腳踏實地,要不然就像一隻讓人唾棄、貽笑大方的癩蛤蟆。”郭老頭麵露譏笑地說。
這個混小子,不學無識,前麵跑到郭氏書院撿些文房四寶也由他了,看他這般好學,就是贈他一套也是成人之美,隻是後麵戲弄自己,顯得太過圓滑,貿然跑到郭府暫不作評價,可是他大聲抵毀自己侄孫女的聲譽,性質非常惡劣。
整個郭府的下人都知道,可棠是自己最欣賞的晚輩之一,鄭鵬滿嘴胡話,幸好這話是自己聽到,要是傳出去,不僅可棠的終身幸福懸了,就是郭府也跟著蒙羞。
不是管家說他是滎陽鄭氏的分支,不看僧麵看佛麵,再加上鄭鵬給郭府帶來一條財路,郭老頭早就讓人把鄭鵬綁到縣衙打板子、吃官司。
心裏不高興,所以嘴裏也不留情,借著解夢,狠狠教訓了鄭鵬一頓。
郭老頭罵爽了,可鄭鵬開始不樂意:不就是撿一些沒人的文房四寶嗎,哥還沒找你要清潔費,張嘴就是窮措大、賊,還要拉著衣袖不放,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沒有動粗,這下可好,連諷帶刺,硬生生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
有點得寸進尺,倚老賣老了。
鄭鵬也不是省油的燈,聞言稍稍思索一下,很快一本正經地說:“郭伯父,晚輩倒是對癩蛤蟆一說,有不同的見解。”
“哦,是嗎?老夫洗耳恭聽。”郭老頭也來了興趣,就想看看鄭鵬這個小滑頭,怎麽替自己開解。
兩人一問一答,好像打禪機一樣,把一旁的郭管家給聽糊塗了,本想勸解一下,可看到兩人認真的樣子,很快又打消了念頭。
有叔翁在,聽他的準沒錯。
對管家的反應,鄭鵬沒留意,一臉從容地說:“有句話叫水往低流人往高走,寒門弟子勤讀詩書,想的就是一朝成名可以光宗耀祖,人能向上,那癩蛤蟆為什麽不能有理想、有追求呢?”
還有這種解釋?
郭老頭的眼睛都睜得老大,對鄭鵬這番歪解,明知是錯,可一時無從反駁。
鄭鵬趁熱打鐵地說:“夢想有時不切實際,甚至好高騖遠,就像有些事,做不一定成功,但不做肯定失敗,要是運氣好,不小心實現了呢?”
說到最後,鄭鵬振振有詞地說:“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不是好癩蛤蟆。”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連消帶打硬是把郭老頭說得語塞,半響有些無奈地說:“你這個市井奴,不知哪來的一堆歪理。”
郭老頭還真是服了鄭鵬,一個反麵教材的諺語到了他嘴裏,硬是把它給歪著解釋,偏偏還不知怎麽反駁。
好吧,一會兒的功夫,窮措大、梁上君子變成了市井奴,就言詞的字麵來看,郭老頭的態度有所軟化。
至少,沒有再提送衙門一類的話。
鄭鵬見好即收,拱拱手說:“郭伯父,晚輩還有事,就不打擾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也不知這位郭老頭還有什麽想法,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慢著”就在鄭鵬想轉身離開時,郭老頭突然開口。
“鄭公子,叔翁有事找你。”郭管家很適時擋在鄭鵬的麵前,麵帶著笑容說。
沒辦法,鄭鵬隻得回過身,向郭老頭行了一禮:“不知郭伯父還有什麽吩咐?”
“怎麽,毀人聲譽,這就想走?”
“郭伯父,那真是無心之失,晚輩保證守口如瓶,絕不說出去。”
“哼,不行,看在鄭家的份上,你擅進書院和戲弄老夫的事就算過了,不過,毀我們郭家女眷的事,絕不能這樣了結。”
鄭鵬頭大如鬥,有些沮喪地說:“郭伯父,那你說晚輩應該怎麽辦?”
郭老頭眼珠轉了轉,很快說道:“這樣吧,罰你做一首詩,就是你上次沒完成的菊花為題,做得好,不追究你毀我家可棠聲譽的事,要是做得不好...”
“做得不好怎樣?”鄭鵬連忙問道。
郭老頭詭異地笑了笑,氣死人不賠錢地說“你猜?”
這語氣和神色,怎麽和郭可棠那麽相像?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