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宛雨程此時心情不錯，當下也不去跟煥景計較，“你今日做東請我兄弟二人，我們也無以為報，煥景兄說我精通音律其實不敢當，今日我才學了一曲新歌，就是不知煥景兄是否聽過，不如我唱來給你聽聽，就權當回報兄台今日之誼。”

    煥景驚喜道：“為兄喜不自勝，賢弟請。”香蘭、蔓生和翠娘三個也一疊聲叫好。

    宛雨程便讓許黛君撫琴伴奏，自己略回憶了一下，把早上跟許黛君學的《囚鳥》唱了出來。

    我是被你囚禁的鳥，已經忘了天有多高，如果離開你給我的小小城堡，不知還有誰能依靠……我像是一個你可有可無的影子，和寂寞交換著悲傷的心事，對愛無計可施，這無味的日子，眼淚是唯一的奢侈。”

    於是不僅煥景聽傻了，屋子裏所有的人都魔怔了。

    許黛君收手暗暗搖頭，小宛宛，你可真會顯擺啊！

    宛雨程咯咯笑了兩聲，一臉的春風得意。

    最先回過神來的，竟是她身旁的翠娘。翠娘氣紅了小臉，這分明是個女兒家，來她們這種花樓做什麽？更難堪的是，自己之前竟對這宛五郎的好顏色愛慕不已，真是白瞎了眼了。

    景煥覺得自己挺失敗的，平時那些引以為傲的修養，在宛家這對兄妹跟前不堪一試。什麽不動聲色，要做到真的好難啊。

    然而最激動的人卻是劉大姐，她在屋外聽的清楚明白，歌曲一畢她便心下有了計較，假意推門進去道，手一揮竟將香蘭、蔓生和翠娘幾個都趕出了屋子，又半真半假地撒嬌道：“哎呀，這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曲兒唱得這麽好，到楚樓來尋開心咱們姐兒們的開心呢是不是？這以後還讓咱們怎麽開門做生意呀？”

    許黛君拈了一顆水晶香糕，淡淡地道：“說誰是千金大小姐？”

    劉大姐也不說話，一雙銳利的媚眼瞄了瞄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宛雨程。

    宛雨程斜了劉大姐一眼，無賴道：“我這天生的好嗓子，你羨慕也沒用啊。”

    劉大姐欠身道：“我的大小姐，您就別寒磣我這吃行飯的人了，我這人別的眼力勁兒沒有，可看人還是準的。”

    我礙著你什麽了麽？”宛雨程單手支頤，我就是女兒身，你又能把我怎樣？

    劉大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裝可憐道：“哎喲，我的大小姐，咱們楚樓是做什麽大小姐您可真知道？若是今兒的事情傳出去，這滿京城的大小姐們都跑來咱們楚樓，咱們這牌子恐怕就撐不長久了。”

    宛雨程聽這話，倒像是討價還價一般，也一點兒不生氣，也一點兒不著急：“那你想怎樣？”

    劉大姐撲了撲扇子，竟然遇到個明白人，於是嫣然一笑：“大小姐，您才剛唱的什麽曲子？我聽著竟十分新鮮。”

    宛雨程樂了，手心一抬：“拿來！”

    劉大姐心下感覺不好：“什麽？”

    銀子呀！”宛雨程瞥了劉大姐一眼，發笑道：“你想要我方才的曲子是不是？我看在銀子的麵子上，好說。”

    劉大姐“嘖”了一聲，她前麵的那些鋪墊竟全白廢了麽？

    難不成自己今日看走了眼，這真是貴人麽？難道如今王侯將相家的小姐都愛往錢眼裏鑽了麽？

    宛雨程見劉大姐疑神疑鬼地，當下收了手淡淡一笑：“不要就算了。”

    劉大姐“嗤”了一聲，做生意呀，管她是誰？！

    當下便嗔道：“大小姐，你這不是欺負我這沒見過世麵的人麽？你看把我都嚇到了，心砰砰直跳呢。多少銀子？”

    宛雨程伸出一個手指：“一千兩。”

    劉大姐“啊”地一聲，驚愕得連眨了幾下眼睛。為什麽她有些騰雲駕霧不著地的感覺？

    好在劉大姐也不是吃素地，同樣伸出了一個手指頭：“一十兩！”

    宛雨程狠狠地剜了劉大姐一眼，拿起桌上的酒盞往嘴裏一送：“懶得理你。”

    劉大姐想了想，那歌確實美妙，於是咬了咬牙：“一百兩！”

    誰知宛雨程竟丟了記白眼給她，“打發叫花子呢？叫你家姑娘們回來，你可以出去了。”

    三百兩！”劉大姐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定，可話甫一出口便立刻反悔了，“等等等等，我從來沒這麽昏頭過，太離譜了，一支曲子要三百兩，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切”宛雨程很不屑地看了劉大姐一眼，“你會不會做生意？”

    劉大姐瞪大了眼睛，什麽？她不會生意？！真是天下奇聞！

    她從十三歲開始便跟著前頭的嬤嬤入行，如今一晃眼過了十八年，那都是一年一年的血淚和汗水啊，她可是一步一個腳印闖過來的，如今這滿京城裏，有哪個男人不知道她家楚樓的大名？誰不曉得京城花魁與頭牌的前三甲，是楚樓的姑娘全包的？！

    劉大姐忿忿地扇了幾下扇子，實實在在地掂量起那支曲子的價值來。

    按以往的慣例，再好的曲子最貴的也就一百二十兩的天價了，如今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丫頭竟喊出一千兩的天價來，真是聞所未聞！

    到底是誰不會做生意？！

    劉大姐心下主意既定，便又沉住氣道，把一肚子的刻薄話放平放緩放柔：“大小姐，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您既然這麽說肯定是有道理的，不如您教教我，這一支曲子要一千兩，我幾時才能撈回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