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與影兒給許黛君打了水沐浴，許黛君把自己浸在沐桶裏，溫熱的水包裹住她的全身，舒緩了一身疲倦。

    今日突發奇想的女扮男裝外出，自己竟然沒有被識破，而且前世的特長能被用來在這一世掙錢，看來以後脫離許家大小姐的身份，獨立養活自己也並非遙不可及之事，自己想要的自由也不是沒有可能。

    水氣氤氳之中，想到與宛雨程談生意時劉大姐那憋屈又貪婪的眼神，許黛君眉眼晶瑩嘴角含笑，覺得自己有盼頭了。

    宛雨程此時正睡得醉生夢死地，外間問巧和聽語跟著奔走了一日，又估量著宛雨程夜裏會醒來喝茶，於是將開水煨在爐子上，二人也洗洗歇下了。然而她們才睡下不久便被人無聲無息地點了睡穴。

    來人正是百裏佑玦。

    按理說這麽做實在不妥。身份未明的男子夜訪待字閨中的小姐，這算是幽會，若傳出去宛雨程的名聲就全完了。

    然而百裏佑玦實在沒忍住，因為他散值回府之後長公主便將他叫去，說要與他商量次日去吏部尚書梁曉府上說親，為他求娶梁九月的事情。

    長公主是這麽說的：“昨日牡丹宴上，聞得方貴妃托了都順侯府的高夫人，前幾日已去禮部方侍郎府說親，要娶方侍郎的侄女紅蕊為妃，方府老夫人已應允了，這幾日正經要合八字了。”

    二皇子的心大了。”百裏佑玦淡淡地道。

    方貴妃的說辭是，佑煦小時難養，七歲前一直寄養在外祖家，與方老夫人親厚，與他的表妹紅蕊青梅竹馬，既然佑煦選妃，怎可舍近求遠，寒了方老夫人的心呢？那樣豈非忘恩不孝？”永淳不乏酸溜溜地道。

    若是孩兒記得不錯的話，方家的這位六小姐，仿佛與佑煦同年，已有十九了吧。”百裏佑玦依然事不關己一般，沒有太多興趣，“留得也夠久了。”

    如若不是三年前太上皇突然駕崩，皇子們不得不守孝三載，二皇子佑煦早該提親了。

    他們是早就商量好了的。”永淳望著堂上的燈籠，眸中沒有一絲溫度，“方紅蕊的背後是她外祖後軍左都督趙渥。方貴妃的後頭，也有她外祖右軍都督僉事的陳家。方貴妃所圖不小啊。”

    這事還得皇上說了算。”百裏佑玦看了永淳一眼，“阿娘怎的如此煩躁？”

    你雖是親衛都護，深得皇上信任，卻也不能隻一味守著皇上，也該顧著些太子和二皇子的動靜。雖說皇上早年間便立了儲，可太子一日不登基，別人便未必沒有機會。這世上哪朝哪代沒幾個眼饞手長的家夥？常言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萬一若是二皇子那邊出什麽妖孽，你該怎麽做心裏可有譜？”永淳說的倒是慢條斯裏，說完還端起茶碗來抿了一口。

    百裏佑玦略一沉思：“阿娘的意思，是讓孩兒先看著些？”

    永淳無奈地道：“皇上的親軍有你，十二衛之中那兩個小的插不進手去，但保不齊他們不會在別處下功夫。皇後太過心慈手軟，一心想做賢後，眼下怕隻怕方貴妃那邊已有布局也未可知。皇上身邊那幾個老東西最近可還規矩？”

    百裏佑玦便知長公主想問皇上身邊的幾個大太監的行事，略想了一想道：“近來並沒有什麽異常。”

    好好盯著些罷。”永淳放下茶盞，臉上冷如寒鐵，“我明日要進趟宮，一來瞧瞧皇後的身子去，昨兒牡丹宴一設，怎麽著也不能裝作不知了。二來去見見太後，省得時間久了，她便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

    百裏佑玦答了個是，又問道：“阿娘，我明日想去一趟胡府。”

    永淳原本想起身回房了，聽得佑玦如此一提，便又坐了回去：“也好，我今兒琢磨了半日，這宛家到底門楣低了一些，若是配尋常官宦人家做個正妻也足夠了，隻是咱們可不是那尋常人家。皇上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隻等你及冠，便要與你封爵的。我左右看著，不如明日托了人去吏部的梁尚書府上，前兒那個梁五月是個好的，不想被清彤那丫頭手快撈了去。剩下那個梁九月也不差到哪裏去。”

    永淳瞧了一眼百裏佑玦，見他低著頭默不作聲，便又道：“宛家那位六小姐，你喜歡便納來做妾也不是不行，阿娘總歸讓你一步的。”

    不進門最好，進了門再收拾不過多費些手腳罷了。

    永淳暗暗歎了聲氣，就這麽一個養子，什麽都指望著他呢，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把母子關係弄僵，壞了根本就得不償失了。

    百裏佑玦看了看不無失望的永淳，眼底的詭譎一閃而過，口中隻平靜地說道：“孩兒的心願昨日已與阿娘說得分明，阿娘若執意不允，孩兒自然不會不孝，卻也無話可說。”

    說罷，竟自回房了。

    永淳一愣，心下隱隱覺得不好，可一時間又不曉得哪裏不對。坐著思慮半晌竟依然沒回過味來，便也隻得先放下，自回屋不提。

    百裏佑玦鬱鬱不歡地回了房間，卻見太子府風影衛的小頭目來了，將太子這一日出宮的行程半點不落地上報給他。

    待說完，百裏佑玦心頭懷疑已起，思慮滾滾而至：“宛家的四郎和五郎？也在大嶽寺？”

    小頭目忙答道：“正是，不過他們最後回的胡府。”

    他二人長得什麽樣？”

    江南宛家好人才。那四郎俊俏，五郎喝醉了酒，美貌跟小娘子無二。”小頭目老老實實地答道。

    百裏佑玦心頭登時狂跳。

    做的好，下去吧。”

    待風影衛的小頭目一走，百裏佑玦立馬叫來潛兒：“叫齊六雁，隨我去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