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嚴聰聰終於能正點下班，他穿了一件汀蘭送給他的黑色短款羽絨服，來電視台接女朋友下班。

    當汀蘭走出來的時候，嚴聰聰把她摟在懷裏，捉著她的手問冷不冷。

    汀蘭搖搖頭。

    “我們一會兒去吃什麽？”汀蘭問道。

    “我知道有一家東北菜館，我們去那裏吃東北亂燉，裏麵有紅燒肉、土豆、大蔥、茄子放在一塊，還挺香的！”嚴聰聰道。

    兩個人來到自行車棚，嚴聰聰進去把自行車牽出來，汀蘭跳上後座，環著他的腰，嚴聰聰雙腳大力的踩了兩下，車子嗖的行駛出去，迎著冷風，匯入到剛下班的自行車流中。

    騎了大概半小時，到了嚴聰聰所說的東北菜館，這家菜館在一條弄堂裏，店麵不大，店裏麵有三張桌子，外麵搭了雨蓬還放了四五張桌，現在外麵的桌子都還是空的沒有客人。

    嚴聰聰把自行車放到一邊鎖上，看著揉著被車後座顛了半天屁股的汀蘭道：“現在人不多，再晚一點客人滿座，就很熱鬧。”

    這時老板從店裏走出來，看到兩人笑眯眯道：“兩位剛下班吧？到裏麵找個位子吧，現在裏麵還有空位，外麵吹風冷一些。”

    嚴聰聰拉著汀蘭的手問道：“裏麵地方小悶，你不怕冷的話我們就在外麵吧？”

    汀蘭點頭道好。

    兩個人在小巷裏的雨蓬下找了一個位子，挨坐在一起，嚴聰聰坐在風口，幫汀蘭擋著一些冷風。

    “老板，給我們來一份你們的招牌菜東北亂燉吧。”嚴聰聰說道。

    老板看了嚴聰聰一眼道，“客人是來吃過的吧，對我們小店還挺熟悉的，……你是上周喝醉的那個公安同誌吧？”

    老板又仔細打量了嚴聰聰兩眼，關心的問道：“公安同誌，你那天回去沒事吧，我看你吐的很厲害。”

    嚴聰聰尷尬的臉都紅了，清清嗓子道：“沒事！”

    老板聽了以後，點頭笑笑，客氣道：“你們先稍等，菜很快就能上上來。”

    汀蘭滿臉興趣的望著嚴聰聰，“你什麽時候跑來這裏喝酒了？和誰一起來的？”

    “和我們隊裏幾個人來的，他們都喝酒，所以我也喝了兩杯。”嚴聰聰紅著臉，覺得挺丟人的，不欲多說。

    他到了重案二組後，一直被隊長當毛頭小子使喚，心裏挺不忿的，但還是忍了下來。上周到外地追擊嫌犯的幾個同事歸隊，隊長提議晚上聚餐，一幫大老爺們紛紛叫好，後來就來了這家東北菜館。

    嚴聰聰平時桀驁不馴的樣子，早就被大家盯上了，趁這個時機，都想調教他一下。一坐下來就叫了一箱啤酒，用筷子撬開瓶蓋一人一瓶遞了過去。嚴聰聰拿到後心裏頓時沉重起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一杯倒。如果今天醉倒在這裏，他感覺會太失麵子，所以大家舉瓶的時候，他隻稍抿了一口，被早就注意他的同事發現，叫嚷起來，要他利索的一口悶，嚴聰聰不肯。

    這時隊長站出來，要求嚴聰聰立即執行。他知道嚴聰聰有些背景，小夥子挺傲氣的，但是身體條件好，有學曆，人也喜歡刑警這一行，他覺得稍加調教還是能把人帶出來的。今天借這個機會，他也想看看小夥子的態度，如果他是摔瓶子走人，那這人他也不會留，以後找機會把他踢出隊伍。

    在眾人的起哄下，嚴聰聰拿起酒瓶，猛的咕嚕嚕的灌起來，大冷天，冰冷的啤酒一下肚，他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了。特別是啤酒的氣泡，一個勁的往喉頭處冒上來，他強忍著，一口氣把一瓶啤酒幹了下去。

    把酒瓶朝下晃了晃，向眾人看去。大家看了，起哄拍手叫好。

    隊長這時候也滿意的笑了，他看出來嚴聰聰真的是一點酒量也沒有，剛才他喝啤酒的那個難受勁，現在臉色都不對了，咽著喉嚨的樣子，看來是想吐了。

    他朝旁邊的一個老幹警示意一下，那幹警又開了一瓶啤酒遞給嚴聰聰，並鼓噪著大家再幹一瓶。

    嚴聰聰接過啤酒後，看了周邊一群同事一眼，決定豁出去，反正呆會不管一瓶兩瓶，結果都是醉倒。他也不扭捏，直接拿起啤酒灌了下去。

    後來在大家吃菜的時候，他就趴到牆角一直吐，什麽時候回桌，又是什麽時候被送到局裏辦公室睡了一晚的，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不過這天以後，隊裏的人見了他態度都變了很多，好似不再把他當外人一樣冷著。隊長遇到事也會指點他，不像之前一直把他晾著了。

    所以嚴聰聰最近心情很好，今天有時間來接汀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到這家東北菜館來吃飯。上次他來的時候，沒吃兩口菜就被放倒了。

    見嚴聰聰不自在的樣子，汀蘭也不再提他醉酒的事了。

    現在客人不多，老板很快就上菜了，一大盆的東北亂燉，菜堆的滿滿當當的，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特地給嚴聰聰這個公安加量了。

    汀蘭夾了一口紅燒肉，很入味。長豆和茄子味道也很足，她朝嚴聰聰豎豎手指頭。

    嚴聰聰高興的笑了，配著這一盆菜，吃了三大碗米飯。

    飯後兩人牽著自行車在路上散步消食。

    汀蘭提到好久沒有見到汪汪，很想它。

    嚴聰聰酸著臉道：“我們今天之前也好久沒見到了，都沒聽你提一句想我。”

    汀蘭笑嘻嘻的伸手挽著他的胳膊道：“我也好想你。”

    嚴聰聰低頭抵著汀蘭的額頭道：“我們早點結婚吧！”

    汀蘭伸手把他的頭推開，嗔道：“這是馬路上呢，注意點影響。”

    嚴聰聰歎息，“還是在H城好，你家和我那裏，都可以去，現在我們都沒有個獨處的地方。”他想動手動腳都不方便。

    “要不我買個房子吧？反正也是打算要買的，就是一直沒時間去找房子。”汀蘭抬頭看著嚴聰聰道。

    嚴聰聰眉頭微蹙：“不能以後結婚住你買的房子裏吧。我看看我還有多少錢，拿給你，你看能不能買個房子。”他的積蓄就是一些壓歲錢和平時他父母給他塞的一些錢，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

    汀蘭笑道：“那我現在也不能住你買的房子裏啊！”

    嚴聰聰瞪著眼睛道：“為什麽不行？”他覺得兩個人馬上就要結婚，根本不用想那麽多。

    汀蘭翻翻白眼，不再理他。

    ————

    周娟整理著手裏的文稿，看著辦公桌對麵咬著筆杆給家裏寫回信的汀蘭，說道：“聽我表嫂說，你那個羽絨服都快賣斷貨啦？”

    汀蘭抬頭，笑著點點頭。

    “我還有朋友托我帶兩件呢，這下好了，省錢了。”

    “勻兩件出來還是有的。你找你表嫂問一聲。現在廠裏正在趕工，很快就能補上貨了。”汀蘭笑著道。

    “你給我表嫂開的工資，那個提成是真的嗎？這樣算的話，她這一個月收入都上千了？”周娟睜大眼睛好奇的問道。

    汀蘭神秘一笑：“當初承諾多少肯定是要兌現的，你表嫂能拿多少，這我可不能透露。”

    周娟羨慕的嘖嘖有聲，“我們現在工資一個月不到七十，她一個月都能趕上我一年收入了。”

    汀蘭笑而不語，張巧巧現在的月收入肯定比周娟的年收入還要多得多。

    “汀蘭，台長找你！”有同事進來道。

    汀蘭和周娟對視一眼，均愣了一下。平時隻是在大會上見過台長，他找自己有什麽事？

    汀蘭來到了台長辦公室外麵，輕輕的叩了叩門，聽到裏麵“請進！”的聲音以後，才推門進入。

    她看到台長辦公室有四五個人，台長今天也沒有坐在自己辦公桌上，而是坐在了前麵的沙發椅上，看見汀蘭進來，他馬上站了起來，“嶽汀蘭同誌嗎？這是首都宣傳部門的幾位領導，過來見一下。”

    汀蘭滿腦門子疑竇，表現得自然的朝在座的幾位點頭致意。

    其中一位中年女性打量了她一眼，笑著對其他人道：“我找小嶽也是私事，今天我們這事就這麽定下了，沒事的話，那就幫我們安排一個地方聊聊天？”

    “好好，我讓小劉帶你們到會客室。”台長連忙笑著叫他的秘書過來。

    幾個人寒暄過後，中年女同誌和汀蘭來到了台裏的會客室。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她一直笑著仔細觀察了汀蘭一番，看汀蘭始終微笑，她這才笑著道：“小嶽今天多大了？”

    “二十一歲。”

    “真年輕！我比你整整大了兩輪！”

    “那您看著也很年輕！不知道怎麽稱呼您？”

    “你就叫我阿姨吧！”

    汀蘭笑著點點頭。

    “你是Z大外語專業畢業的吧？”

    “是的。”

    “老家是哪裏的？”

    “良州市蘭溪鎮。”

    “家裏父母都在嗎？兄弟姐妹幾個？”

    汀蘭覺得有些不適了，這領導也問的太詳細了吧，查戶籍嗎？她直接道：“不知道您今天找我是什麽事？”

    “嗬嗬，對不起，我可能有些過了。我是嚴聰聰的媽媽，聽說他和你在談朋友，正好這次到上海出差，所以來見見你。“李頤含笑說道，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汀蘭身上。

    汀蘭這下真的是吃驚了，她仔細看了李頤一眼，發現真的和嚴聰聰有些相似。她不自覺有些緊張起來，“阿姨，您好！”

    “可能聰聰和你提過了，我和他爸爸很早以前就分開了。他是在他奶奶身邊長大的，可能對我有些誤解。這孩子又比較倔強，什麽事也不和我說，連他交了女朋友我都是從其他人那裏聽說的。”

    汀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笑著聆聽。

    “你們確立戀愛關係多久了？”李頤繼續問道。

    汀蘭想了一想道：“差不多兩年時間吧。”

    “聰聰是個很單純的孩子，脾氣可能有些急躁，但是很長情。我想他認定你的話，相信也不會再變化。你們對未來有什麽打算？”

    “我們剛畢業，想先在事業上努力兩年，接下來才會考慮婚姻問題。”汀蘭對自己父母也是這麽說的。

    “你們年青人有自己的想法，這樣很好！我在北京，來上海的機會不多，我希望我們以後能多通信聯係，你有什麽困難和想法都可以和我說，我能幫上你們一定會盡力幫忙，如果有機會……我想讓你們也來北京，上海雖然也是大城市，北京畢竟是首都，不管是電視台還是警局的工作，相信來北京發展的空間會更大一些。”李頤笑著道。兒子一直不怎麽親近她，可能過不久就會結婚，有自己的家庭，她怕到時候兩人之間更疏離，這次見兒子女朋友，她希望能和汀蘭建立良好的關係，最好是能讓汀蘭說服兒子去北京。

    汀蘭笑笑道：“估計我們不會去北京了，聰聰說他奶奶年紀大，想留在她身邊照顧。”汀蘭放棄示好未來婆婆的機會，坦誠道。她不想現在態度曖昧不清，讓嚴聰聰的媽媽抱有希望，為免以後再施加壓力，不如現在直接和她說明白。

    李頤搖頭苦笑道：“雖然我是他媽媽，但是太早離開他身邊，現在他更親近他的奶奶。其實我剛才的提議你也可以再考慮一下，聰聰的奶奶身邊還有他大伯一家在照顧，而你們兩個人結婚以後，馬上會有孩子，到時候我也差不多退休了，都可以幫你們照看。讓你們年青人沒有後顧之憂全力在事業上打拚。”

    看著嚴聰聰的媽媽仍不放棄的鼓動著，汀蘭隻好推拖給嚴聰聰，“主要還是嚴聰聰的意見，隻要他決定，我都沒有問題。”

    李頤笑著坐近，拉過汀蘭放在桌上的手，親近的拍拍她的手掌道：“雖然是我的兒子，我也有這個認知，男人還是都肯聽妻子的話的，隻要你有這個意思，我想聰聰也不會反對。我在北京電視台還是能說上話的，如果你調到那裏，我相信以你的個人條件肯定會有很好的發展。央視是麵向全國的，上海台畢竟是地方性質。”

    汀蘭低頭看著被嚴聰聰媽媽握住的雙手，有些尷尬起來，她隻有笑而不語。

    “聰聰有沒有和你說過他還有一個妹妹？”

    汀蘭連忙點點頭。

    李頤難得真誠的笑了，“她是我和現在丈夫生的，叫袁方方，比你小八歲，今年念初中，下次你和聰聰來北京玩，正好見一見，她的英語一直學不好，你這個外語專業的大學生，正好向她傳授一下學習心得。”

    “好，如果去北京的話，一定去拜訪您。”汀蘭笑著道。

    和李頤分開後中，汀蘭滿頭冷汗的回到了辦公室，周娟好奇的問她，台長長她什麽事？汀蘭搖頭無奈的笑笑。

    剛才嚴聰聰媽媽說她會在上海多留幾天，讓她安排一下和嚴聰聰三個人一起吃個飯。

    汀蘭撐著下巴望著辦公室的窗外發呆，沒想到嚴聰聰的家庭關係還真挺複雜的，還有他的爸爸沒見過，聽說也再婚了。如果她和嚴聰聰結婚，那不是有兩個婆婆再加一個太婆婆。

    汀蘭備感壓力的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