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妻從嚴聰聰房間裏出來，嚴爺爺眯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滿道：“聰聰都那麽大了，你還半夜起床去看他？自己年紀大了，這麽冷的天小心著涼！”老人覺淺，他看了看手表，現在淩晨三點多。他被嚴奶奶吵醒了，也沒有了睡意。

    “他昨天又很晚才回來，就是天氣冷了，我當心他踢被子，他從小睡覺就不老實。”嚴奶奶把外衣脫下來，掀起被子重新躺了下來。

    “他不是說要結婚了嗎？早點結婚也好，讓他媳婦操心去！”嚴爺爺關了台燈，也重新躺了下來。

    “……你說月華做我們孫媳婦怎麽樣？”嚴奶奶若有所思地道。

    嚴爺爺一驚，頓時坐了起來。

    “冷！趕緊躺下，把被子捂好！”嚴奶奶拍拍嚴爺爺道。他坐起來後，被子一半被掀開，寒氣一下子進入到被窩裏。

    嚴爺爺“啪”地又把台燈重新打開了。

    “你到底在想什麽呢？月華不是叫你姨奶奶嗎？聰聰可是她表弟！”

    “月華是我表妹的孫女，血緣關係遠著呢。我是覺得這孩子脾氣性情都好，我實在是喜歡她。她的情況我們也是知根知底的。她比聰聰大兩歲，女方大一點倒沒什麽，這還能照顧人。你說我們撮合撮合他們怎麽樣？”嚴奶奶這念頭從見到劉月華開始就有了，這幾天一直盤旋著，就是不知道怎麽和孫子提。月華現在雖然暫時住在家裏了，但是聰聰卻是整天見不著人，兩個人也沒有個相處的機會。

    “別瞎折騰了！聰聰和我說，他打算五月就結婚，馬上就快到日子了，你趕緊籌備起來，過年我們兩家長輩找個時間見麵，到時候你把立國叫回來。”嚴立國是嚴聰聰的父親。

    嚴奶奶想到這也頭疼，她疼嚴聰聰，一些事情上都順著他的意思，這次他談戀愛感情真熱的時候，她也不敢叫孫子放棄，她開不了這個口，但是再拖下去，真娶了汀蘭，她又覺得整個人都不安，生怕孫子以後遭遇不幸。

    “你沒見過聰聰喜歡的那個姑娘，太瘦了！不知道身體是不是健康？”嚴奶奶開始挑起汀蘭的毛病。

    “月華不也一樣瘦條條的！”嚴爺爺嗤道。

    “月華個頭沒那麽高，她這樣正好。那姑娘不一樣，個高著呢，又瘦，就像麻杆一樣。”

    “你別瞎扯，我電視裏看見過那姑娘，挺拔秀氣，不像你說的那樣。個頭矮的和我們聰聰也不搭配，你不知道你孫子的個頭啊？以後別嫌棄別人家姑娘個高，你家裏兩個孫女在那杵著呢！”

    嚴奶奶不說話了，生氣的背過身子不理嚴爺爺。

    嚴爺爺把台燈關了，重新躺下來道：“你這樣子讓未來孫媳婦知道，以後帶著聰聰出去過，不搭理你，有你哭的時候。”

    嚴奶奶賭氣道：“我的孫子我知道，他不可能為了媳婦不要奶奶，你少幸災樂禍的！”

    ————

    嚴聰聰對嚴奶奶最近一見麵就催他帶劉月華出去走走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覺得就是奶奶想把親戚招待好的心理。

    他現在是為籌集房款心煩，他托朋友打聽，現在的房子，最差的也要一萬多以上，他那兩千多塊錢根本差得遠了。

    他能借錢的朋友，一個是從小玩到大的哥們，不久前剛出國了。他倒是留了一套房子可以借他住，但是嚴聰聰又不想在借來的房子裏結婚。其他關係可以的，也借不出這麽多錢。有些有錢的，又有一些複雜的牽扯，他又不想向他們伸手。

    他挺沮喪的，通過這次買房的事發現，離開了家人的幫助，他連這點事都幹不成。他和汀蘭見麵時，還擔心汀蘭問他籌錢的事，幸好汀蘭一直沒有提起過。

    一九八八年二月一日開始，《西遊記》在央視一套開始兩集連播，讓全國觀眾在晚上時間守在電視前麵寸步不離，唐僧師徒四人成了大家交流的主要話題，活靈活現的孫悟空、心懷慈悲的唐僧、貪吃好色的八戒、持重的沙僧，還有陸續出現的各路神經妖怪，讓電視機前的觀眾看得津津有味。

    這部劇播到喬珍這一集的時候，汀蘭也跟著同事到了電視台的活動室裏觀看。看到喬珍扮演菩薩化身的少女，天真嘻笑逗著八戒的時候，汀蘭抿著嘴，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差不多是本色演出的喬珍，既嬌俏又調皮，讓她懷念起大家一起生活的那段美好的日子，又為她現在異鄉闖蕩而擔心。

    喬珍到了廣州以後，給汀蘭來過一封信，隻是告知她在那邊租了房子落腳，把地址發給了汀蘭。但是汀蘭後來寄了兩封信過去，都石沉大海，她不知道喬珍是地址又搬遷了，還是遇到什麽事。她看完電視以後，回去宿舍又給喬珍寫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看了她演出的角色，演的很好，很好。

    如果這次喬珍沒有回信，她打算聯係喬珍家人，打聽她的情況。

    春節將近，《西遊記》也快播完了，汀蘭今年不能提前回家過年，電視台年三十還有節目錄製，她要正月才有時間回家一趟。

    2月13日也是臘月二十七，晚上播出的是天竺收玉兔。嚴聰聰正好下班早，來找汀蘭的時候，被她以加班為借口推走了。

    嚴聰聰失望的回去了，他本來還想和汀蘭一起吃個飯，順便商量年後家長見麵的事。他回到家的時候，爺爺奶奶都在，兩個人剛吃完晚飯。

    嚴奶奶看見他回來，高興的急忙叫杜姨再燒幾個菜端上來，嚴聰聰搖頭道，桌上的菜還剩很多，夠他一個人吃的了。

    “那讓杜姨把菜再熱一熱，天氣冷，菜都冷了，吃了對胃不好。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早知道我們就等你一塊吃了。”

    “不用，太麻煩了！”杜姨剛把飯盛出來，嚴聰聰接過狼吞虎咽的大口吃起來。

    嚴奶奶坐在飯桌邊，看著孫子吃的香，高興的笑眯了眼睛。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嚴爺爺這時也過來飯桌邊上，看了一眼嚴聰聰，對老妻道：“聰聰是不是瘦了一點？”

    “瘦多了！他都是你睡著了才回來，你多久沒看到他了？這孩子現在天天加班，能不瘦嗎？要不你給孩子換個輕鬆一點的部門？”嚴奶奶建議道。

    “奶奶，我現在工作很好，你不要操心了，我可不換啊！”嚴聰聰嘴裏的飯還沒咽下，聽到嚴奶奶的話，趕緊出聲道。

    “大男人瘦一點沒事，這是孩子懂事了，知道踏實幹事業。”嚴爺爺雖然也有些心疼，但是想到驕寵長大的孫子現在肯吃苦，他也是著實欣慰。

    嚴聰聰吃好飯，陪著爺爺奶奶坐到沙發上聊天。

    “聰聰，你把棋盤拿過來，我們爺倆下一盤。”嚴爺爺招呼嚴聰聰去拿象棋，孫子從小就和他學下棋，現在除了老友和孫子，其他人和他下棋都在讓棋，讓他失了很多興趣，今天孫子難得有時間，他們正好來兩盤。

    “別下了！《西遊記》馬上要開始了，你不是也要看這電視劇嗎？”嚴奶奶提醒道。

    “對，這電視要開始了。……我們先下一盤吧，等電視開始就不下了。”嚴爺爺既有棋癮又迷西遊。

    “奶奶，現在電視在放《西遊記》？”嚴聰聰問道。

    “是啊！拍的可真好，猴子像猴子，還真的能騰雲駕霧在天上飛！”電視上剛有特技出現，讓現在的觀眾著實驚歎神奇。

    嚴聰聰抓了抓額頭想了想，汀蘭之前去外地拍戲，不就是演西遊記裏麵的女妖精嗎？是演什麽妖精來著？

    “奶奶，現在電視裏妖精出現了嗎？……你有沒有看到眼熟的？”嚴聰聰小心的問道。

    “哎喲，那妖精可多了，那白骨精可真壞，還有那豬八戒可真蠢……”嚴奶奶一提起劇情，話就停不下來了。

    “孫悟空大鬧天空那一段最精采，可惜你沒看到，不過以後應該會再播出。”嚴爺爺也跟著評論道。

    這次杜姨收拾好廚房，也過來坐下，她也在追劇呢。

    “聰聰，現在這西遊記估計就你不知道了。我去街上買菜，都聽他們議論呢。”

    嚴聰聰現在隊裏正在年前安全大檢查，大家忙的不可開焦，家都沒有時間回，哪有功夫看電視啊。

    不一會兒就到了西遊記播放時間，當片頭裏音樂響起，孫悟空從石頭中飛出，嚴家每個人都開始聚精會神盯著電視小屏幕看起來。

    這集師徒四人來到了天竺，當一派異國風光在屏幕上出現，讓人對接下來的劇情更加期待。

    師徒進入寺院，一個戚戚而哭的少女出現時，嚴奶奶馬上道：“這肯定是妖精！”

    熟悉的身影一出來，雖然化妝及服飾讓她有了極大了的改變，但是嚴聰聰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頓時從沙發上起身，撲到了電視前。

    “聰聰，別擋著我們！”嚴爺爺急忙喚道。

    這時電視也轉換到熱鬧的街景，嚴聰聰若有所思的退了回來。

    電視裏公主的車駕出現，汀蘭的臉龐一出現，嚴聰聰馬上又直立起身體，眼睛直直的瞪著電視。

    當汀蘭神情大膽嫵媚，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唐僧，並取出弓箭射出來時，嚴聰聰狠狠地咬了咬牙。

    “這公主可真漂亮！怎麽和剛才那個妖精長得一樣？”嚴奶奶道，她還以為被玉兔吹到寺廟的真公主是妖精。

    “阿姨，我怎麽覺得這公主有點眼熟？”杜姨總覺得哪裏見過似的，一時想不起來。

    嚴聰聰這時一直沒有說話。

    這時汀蘭也在他們電視台的活動室和一大幫人一起觀看電視。

    當玉兔出現不久，就有人認出那是汀蘭，電視台的同事們都十分驚訝激動，一半的時間看電視，一半的時候轉頭好奇的打量汀蘭。

    當那段歌舞出現，汀蘭聽到還是那一段天竺少女的歌曲，聲音也是那麽甜美，但是卻不是曾經熟悉的那個聲音了。

    “駙馬，你看，今晚月圓花好，何不及時行樂呢？”當玉兔迫著唐僧成親時，嚴聰聰的牙後跟又咬緊了。

    “這女妖精真厲害！我現在看著也覺得麵熟。”嚴奶奶說道。

    “……那是汀蘭演的。”嚴聰聰這時不得不說道。雖然他對汀蘭在電視上勾人的樣子有點吃味，但心裏不得不承認她演得真好。

    “什麽？”電視機前三個人異口同聲道。

    “這公主就是汀蘭演的。她之前上學的時候被西遊記的導演看上，請她去拍了這個戲。”

    “你說這個就是你的女朋友？”嚴爺爺指著電視裏被孫悟空追打的玉兔精道。

    “怪不得我覺得麵熟，原來這女妖精就是她演的！”嚴奶奶扶了扶老眼鏡，再仔細的看了一下電視裏的人影。

    “是的。漂亮吧？”嚴聰聰露著白牙笑道。放開偏見以後，真覺得自己女朋友不錯。從來沒有見過汀蘭這樣的扮相，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是味道風情完全不一樣，他覺得挺神奇。

    嚴爺爺和嚴奶奶麵麵相覷，現在還有點不可置信。

    蘭溪鎮，嶽爸他們也在看電視，他早就收到汀蘭的來信，知道她出演了電視劇，今天這集有她的戲份。

    他們特地從市裏回來，就是想通知親朋鄰裏知道，女兒演電視了，而且是現在正在熱播的《西遊記》。

    家裏電視機特地搬到了一樓，方便接待滿滿當當的老鄰居。李愛華還買了許多花生糖果招待來看電視的人。

    每當汀蘭出現的時候，電視機前總要鬧哄哄一陣，大家議論著身邊從小看到大的姑娘有一天上電視的驚奇感。各種讚美的話不要錢似的說著，嶽爸和李愛華聽得滿臉喜氣，不枉他們特地回鎮上炫耀一番的苦心。

    當電視結束，嶽爺爺和奶奶還留下來，問嶽爸汀蘭的婚事。嶽爸說道，明年應該就能請他們吃喜酒了。嶽爺爺聽了，敲敲煙杆，滿意的笑了。

    蘭溪鎮埠頭橋一處人家，今天這家有電視機的家裏也聚了一群人，追看《西遊記》，春弟抱著兒子道：“這妖精和唔媽初中的同學長得可真像！就是她的眉毛沒這麽黑濃。”

    等這一集放完，大家還戀戀不舍得離去，把片尾都看好為止，春弟看到演員表上嶽汀蘭三個字的時候，驚的叫了起來，把她懷裏的兒子都嚇得哇哇哭了。

    “哎呀，這玉兔精真的是嶽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