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嵐第一次聽到紅粉說這樣的話，雖然這幾天隱約感覺到不同，可她始終覺得青樓就是青樓。這幾句話卻讓她覺得，也許不僅僅是這樣。

    那，現在青樓裏的姑娘又為什麽一直沒有離開？

    黃嵐有些困惑，可又不能多問，隻能看著兩個被問懵的丫頭。

    好啦，媽媽，你現在與她們說這個她們也不懂。”雲怡有些心疼兩個被嚇壞的小丫頭。

    是啦，媽媽，她們還這麽小，還有很多機會……”另外一個姑娘也搭腔。

    你們呀，一個個心腸都這麽軟，一點也不像紅粉樓的姑娘，我不管啦。”紅粉一甩帕子，“我也懶得再理這些事情，回房歇著了。”

    雲怡看兩個小丫頭還瑟瑟地縮著身子，不禁笑道：“媽媽是個嘴硬心軟的，你們兩個別怕，我跟著媽媽也有幾年了，媽媽從不會強迫我們做什麽。”

    而且，我來這裏以後，也送走過好幾個姐妹了，她們都找了好人家，現在時不時的還會來樓裏跟我們幾個親近。”

    那雲怡姐姐你們為什麽不走？”黃嵐見雲怡主動提起了這件事，鬆了一口氣，問道。

    其實，我們幾個留在這的，都是自願的。離開這裏，我們還能去哪裏呢？”雲怡仰起頭，眼神裏滿是苦澀，淡淡的笑容讓黃嵐心裏一疼。

    雲怡姐姐……”黃嵐低低地叫著。

    小畫眉，姐姐知道你的心意，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相信你。”雲怡摸了摸黃嵐的頭。

    雖然這個小丫頭才到樓裏幾天，可卻讓樓裏所有的姑娘都開始相信，即便以後仍舊尋不到良人，她們也能夠靠著自己過上想過的日子。

    這兩天，樓裏姑娘們的眼神裏都多了一些神采，比起以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現在有了盼頭，連應付那些紈絝公子都覺得不那麽讓人反感。

    雲扇雖然還不太明白她們說的話，可她看得懂雲怡臉上對她們的憐惜，也看得明白這個地方能給她選擇的餘地，隻要她好好學，一定能帶著雲巧過上好日子。

    第二日。

    小畫眉，你可算醒了。就等你啦！”黃嵐剛揉著眼睛從房裏出來，準備去踅摸點吃的，就看著大廳裏幾個姑娘都在，一個個興高采烈的，連紅粉媽媽都笑的合不攏嘴。

    等我？”黃嵐還有些沒睡醒。

    該分錢啦！”雲怡挑了挑眉，“怎麽，不想要？”

    分錢！”黃嵐一下清醒了過來，跳著腳就蹦了過去。

    分錢，分錢，分錢！”黃嵐圍著五個銀盤跳著，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銀子，還有金子。

    盤子裏的銀錢，我都親自點過了，雲冰第一，我第二，後麵那三個……”紅粉媽媽頓了頓，“這次就不排名了，太寒磣。”

    媽媽！”雲怡嗔道。

    哈哈，按照慣例分，我四成，姑娘三成，編曲舞者一成，充公兩成。”紅粉將銀盤裏的銀錢按照分量一一分好。

    媽媽，我隻要一成，小畫眉三成。”雲冰站在一旁，聲音雖然輕柔，可在黃嵐聽起來卻是無比悅耳。

    嗯，你做的對，我也正打算如此。”紅粉點點頭，讚賞地看了一眼雲冰。

    媽媽，你就不用啦。”黃嵐連忙擺手推辭。

    留著吧。你應得的。”紅粉握住黃嵐搖擺的手，笑道。

    這個首飾盒子，是我新從街上買的，你用這個把你的賞都收著，鎖好放在你房裏，別弄丟了。”紅粉將裝好了賞錢的褐色木盒交給黃嵐。

    接到盒子的黃嵐手一沉，差點將盒子掉在地上，“這麽沉！”黃嵐叫了出來。

    可不是，昨天收的賞銀就連我都看得有些眼花，我還從沒見過一次賞這麽多的。”紅粉想起昨晚上扔賞錢都擠成了一鍋粥就覺得實在好笑，隱隱有些期待二十多日後的共同表演，到時其他樓裏的姑娘一定會眼饞到死。

    來，我幫你拿回去。”雲怡看著直不起腰的黃嵐，笑著從她手裏接過那個首飾盒子，引著黃嵐回房。

    好啦，錢都分完了還都擠在這做什麽？”紅粉插著腰，可臉上卻滿是笑容，讓人一點也怕不起來。

    是，媽媽！”眾位姑娘抱著各自的賞錢，一個個樂不可支。雖然這次她們幾個得的賞錢不多，可也比平時多了一點，而且她們都想好了，一定要找小畫眉討個曲子。

    雲怡姐姐”黃嵐到了自己的房間，看雲怡將首飾盒小心放在她衣櫃裏，用銅鎖鎖上，又將鑰匙交給自己。

    怎麽了，小畫眉？”雲怡坐到黃嵐旁邊。

    黃嵐猶豫了很久，將手放在麵紗上，摩挲著那一塊每日都需要她重新擺弄的胎記。

    雲怡也不說話，隻是輕輕含著笑。

    雲怡姐姐……”黃嵐扯下麵紗，用手使勁搓了搓臉，攤開手看著手心的褐色顏料和桌子上的幾根短毛，默不作聲。

    小畫眉。”雲怡將黃嵐的小手捏在手裏，掏出懷裏的手帕一點點擦著褐色的痕跡，“其實，第二天早上，我們就已經看出來了。”

    啊！”黃嵐僵住了身子，她一直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每天小心翼翼畫好胎記以後再戴上麵紗，怎麽可能會被看出來！

    小笨蛋，那天你吃飯的時候取下了麵紗，也不知道是有多喜歡吃那盤燒雞肉，滿嘴都是油，也不好好用帕子擦，就用小手那麽一擦！”

    雲怡笑了出來，“你臉上那幾撮毛啊一歪，可憋壞了我們一桌的姐妹。”

    雲怡姐姐……你們早就知道了！”黃嵐不知道原來自己在第二天就暴露了，可還是頂著頭麵紗假戲真做過了這些天，這期間她一定還露餡了很多次，可沒有一個人提醒她。

    你一定是有什麽難處才會留在這兒，既然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們又怎麽會做多餘的事情。”雲怡又將茶水倒了一點在手帕上，翹著嘴角輕輕柔柔地擦拭黃嵐的臉頰。

    今天的雲怡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長裙，溫婉可人，黃嵐卻像看到了那日在紅粉樓前那個細聲招攬客人的紫衣細腰女郎。

    這些日，她感受到的都是紅粉樓裏姑娘們的可愛與善良，隻覺得在這風塵之地她們還能如此對她已經很是珍貴，可如今她才知道，她們是這般溫柔，竟然用沉默來包容她的欺瞞。

    這麽多姑娘，竟一個也沒有多嘴問過她一句，隻是任由她在這裏自欺欺人。

    黃嵐沉默著，雲怡也沒有再說話。坐了一會，黃嵐的眼皮子就開始上下打架，依偎著雲怡，踏踏實實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