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使勁踹人砸人的沈府下人們見到少爺出來，滿臉不甘心，不僅繼續踹了幾腳，更是下了幾次狠手才不甘地退後，站在一邊凶神惡煞地盯著趙府的人。

    趙家挨揍的人見到此情況，鬆了口氣，幾名小廝連忙將還躺在地上的管事扶了起來，之前的那種囂張，早已不複存在。

    “沈公子來的正好！看看你家的這些狗奴才，難不成這是公子的授意？”鼻青臉腫的管事見著沈越出來，倒抽著涼氣讓自己痛苦減輕，冷冷地對著沈越質問道。“你沈家敗了，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沈家敗與不敗，豈是你能指手畫腳的？狗奴才？說得你好像是你家的主人一般！想不到趙家如此不把下人當人，一個管事也不把下人當人。”沈越此話一出，沈府的下人笑了起來，而趙家的下人，本來因為挨揍憋了一肚子火氣，現在被跟他們同樣是下人的管事給罵成狗！

    如何能夠不氣！

    “你！”感受到跟著自己來的人目光不善，趙府管事暗罵一聲這小兒口舌厲害，知道繼續下去不是好事，對方的人得罪了無所謂，趙府的人要是得罪的很了就麻煩，當即改變了話題，從袖中掏出了欠條，“這欠條你沈府認與不認？”

    “認！爺欠下的債，傾家蕩產，也不會賴賬。難道張府的人沒有告訴你的主子，得等我們找你們交接？”沈越沒有想到，對方徹底是撕破了臉皮。

    本來以為，春風樓的人上門討債，卻不成想，是春風樓背後的趙家。

    或許，他們認為，沈家已經徹底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先得意一番吧。

    “希望沈公子言而有信！”趙家管事說完之後，就帶著人退出了沈府的院子。

    “當我們沈府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沈七心中本就憋著一團火，剛才動手了，卻沒有發泄出來。

    沈越一把拉住了他，“先讓他們囂張幾天！”

    “可是，少爺……”沈七有些急，現在沈府這樣，如何能夠報仇？

    其他的下人，都是心有戚戚。

    沈府沒有了，他們何去何從？

    到哪裏找對他們如此好的東家？

    “先讓所有人在院子裏麵等著吧，我去見見母親。”沈越心中早就有了計劃，沒有了田地，沒有了宅子，沈家還有他呢。

    敗不了！

    “小七，少爺有什麽主意？”旁邊一名婆子問著沈七。

    “是啊，咱們應該怎麽辦？”

    “沈大先生也沒有說怎麽安排我們啊……”

    沈越一走，沈家的下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淡定。

    他們的未來都是跟東家捆綁在一起，沈家榮華，他們跟著沾光，畢竟沈府對於下人雖然嚴厲，隻要不逾越，其他家的下人待遇都是不能比的。

    沈越進了母親所在的院子裏麵，這時候月兒已經回來了，她正拿著手中一塊隱隱有著殷紅的白綾向夫人展示，見到沈越進來，趕緊收了起來。

    “娘，我們該動身了。”沈越對著母親恭敬地叩了三個頭，輕聲說道。

    “都收拾完了？”沈夫人的聲音中，落寞，哀傷，甚至有著幽怨與蒼老，唯獨沒有一絲的責備。

    沈越抬起頭，看到自己便宜老娘臉上的表情以及迅速蒼老的容顏，沒來由的心中一緊，事情不是他惹出來的，但是占據了本尊的身體，事情得扛啊！

    當即就對著老娘說道，“娘，隻要咱們還在，沈家的這一切，都會回來，孩兒向你保證，隻要一年時間，孩兒就會把咱家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如果無法奪回來，就搶回來！”沈越心中補充了一句。

    這是一個吃人的社會，隻有吃人，才能不被人吃。

    神情黯然的沈夫人再次聽到沈越這樣說，暗淡的眼睛裏麵突然變得光彩連連，看著自己這個有些陌生的兒子，好一陣，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隻是輕輕地說道：“既然準備好了，就走吧！月兒，扶我起來。”

    “娘，還是我來吧！月兒剛剛……”沈越趕緊爬了起來，上前去扶著沈夫人，月兒在一邊給了他一個白眼，不過那臉上，卻洋溢著淡淡的幸福。

    饒是身體有些不方便，依然跟沈越兩人一左一右扶著夫人出了門。

    前麵占地上百平米的院子裏麵，到處都站滿了人，在東家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這些人跟身邊關係好的聊著，一臉憂鬱地討論著東家如何安置他們。

    裏麵的下人，大多數都是在沈府裏麵呆了很多年。

    看到少爺扶著夫人出來，沈大先生雙手豎在一邊低著頭不知道想著什麽，其他幾名管事同樣也是在一邊盯著夫人，臉上神態各異，整個院子裏麵都安靜了下來。

    沈夫人站在月門前麵，讓扶著她的沈越跟月兒放開自己，家中陡逢變故，現在更是連家都沒有了，身子搖了搖，拒絕了月兒跟沈越的攙扶，堅定地站著。

    隨後，對著院子裏麵一眾下人奴仆，深深地鞠躬。

    “夫人，這可使不得！折煞我們了！”沈夫人的動作，讓一眾下人盡皆虧倒在地上。

    主人向下人行禮，這可是違製的事情，除了那些年長者。

    “大家請起來，感謝大家這麽多年把沈家當成自己的家，現在家門不幸，沈府敗了，無法再雇傭大家，這裏還有些財貨，雖然不多，也是我們感謝大家這麽多年為沈府所做的而表示一點心意，大家可以以此做點小生意，或者置辦一點家業安身立命……”沈夫人對著下人們非常認真地說道。

    “夫人，我不走！”沈七哭著到了前麵，噗通一聲跪下，對著沈夫人砰砰地叩頭，“小七從記事開始就在府中，老爺夫人待小七視如己出，雖然小七隻是下人身份……”

    沈九沒有說話，跟著走上前跪下叩頭，額頭破了，鮮血流出來，也是絲毫不覺。

    “夫人，老奴從在萬曆八年進入府中，曆經泰昌、天啟至今朝，凡五十又三年，得蒙東家恩惠，娶妻生子，至今日四世同堂，小老兒更是什麽活都不幹，每月依然有月例，老有所養也不過如此！家中遭難，小老兒力弱，後人尚能為府中出力一二……”一個顫巍巍的老頭走到前麵，穿著倒是不差，掀開長衫的下擺，對著夫人跪下。

    蒼老的聲音如是說道。

    “夫人，我們不走！”其他人也是噗通跪下，砰砰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