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放入箭槽，把旁邊繞繩的軲轆上鎖緊裝置鬆開，沈越趴在巨弩後麵，左手扶弩身，右手握弩把，右手食指搭在扳機上，轉動著弩機，利用箭槽上的瞄準裝置對不到百米的鯨群瞄準。

    “東家，不能射啊！龍王爺發怒，誰都承受不起啊！”廖淳跌跌撞撞地跑到過來，哭喊著向沈越撲去，希望能夠把沈越拉開。“東家，求您了，整個船隊兩百多號人，一旦出事，兩百多個家庭就失去了頂梁柱！”

    廖淳的哭喊跟哀求，讓沈越欲哭無淚。

    哪裏跟哪裏？

    不就捕鯨，非得跟龍王爺聯係在一起。

    沈七一看廖淳夥阻止少爺，想把廖淳拉開，沒想到廖淳手緊緊抓著沈越胳膊不鬆開，一下子自己差點跌倒。

    著實丟臉了。

    沈七不由怒了，再次撲上去，一手抓住廖淳衣襟，厲色道：“老東西，趕緊鬆手，再礙少爺的事兒，要你好看！若非你年紀大，非得把你丟海裏喂了鯊魚！”

    “閉嘴！”沈越嗬斥著沈七，這小子居然不尊敬老人。

    “少爺，他……”沈七不解，少爺怎麽能不識好人心呢。

    “退下，沒你的事兒！”沈越冷冷道。

    少爺有令，沈七隻能不甘心地鬆手，訕訕退到一邊。

    “廖老，那哪是什麽龍子龍孫！之前不是沒人殺過，龍涎香您知道吧？就是從這些鯨魚腹中取出來的。”沈越需要打消他們的害怕心理。

    這年代的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超過任何事情。

    以後還需要他們出海為捕鯨，不能每次都親自來，還有不少事情等著他幹呢。

    他幹脆拿龍涎香來說事兒。

    龍涎香，誕生於抹香鯨消化係統。

    沈越也清楚，從抹香鯨腸道中取出來的龍涎香並沒實用價值，真正的龍涎香，是抹香鯨獵食大型軟體動物後，軟體動物堅韌的角質顎和舌齒不被消化掉，逐漸積累在腸道裏，刺激抹香鯨腸道分泌一種特殊蠟質物質把不消化堆積在腸道的東西包裹起來形成黑色固體，最終嘔吐或排泄出來，成為最初的龍涎香。

    最上品的龍涎香，乃是白色。

    浸泡在海水裏麵的龍涎香，會慢慢被海水漂出雜質，顏色逐漸從黑色變成灰色，淺灰色，最後是白色的上品龍涎香。

    沈越清楚，這些人不明白，隻要在鯨體內找到龍涎香，他的說法就沒任何問題。

    行船之人，誰不知道龍涎香？那可是最為昂貴的貨物。

    “東家，您說龍涎香是從這些……巨物腹中取出？”廖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看鯨群越來越近，不足七十米的距離，口中發苦地問道。

    “是的！要不然我會冒風險不準備貨物就出海？”沈越點頭。“龍涎香的價值，誰不知道？這玩意兒並不是龍的口水，來源就在他們身上……”

    不用沈越說，廖淳明白了他的意思。

    出海捕鯨，為了龍涎香，誰都能理解。

    龍涎香是頂級香料，也是一種名貴藥材，價格等同黃金。

    每年出現的龍涎香數量並不多，需要的人卻非常多。

    “東家，這真的是真的？”廖淳依然不相信，卻鬆開了手。

    若是龍涎香真從鯨魚體內取出，說明有不少人捕殺鯨魚，否則每年那麽多的龍涎香是從何而來？

    年輕的東家一定是從什麽地方知道了，沈家破落，被革去了功名失去出仕之道，更麵臨著被斬草除根的危險，才不得不用鋌而走險的辦法。

    “是不是真的，殺幾頭剖開看了就知道！”沈越懶得繼續解釋。

    抹香鯨體內的龍涎香，即使找到都不一定能用，何況他連前麵的鯨群是不是抹香鯨也不清楚。

    廖淳鬆開手，沈越也是鬆了一口氣。

    其他水手被家丁威脅不敢有所動作，民壯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辦，沈越在那裏呢，就連徐嬌也是一臉殺氣，誰敢動彈？

    船一直向著鯨群的方向而去。

    或許大明商船從不曾傷害過鯨群，見到龐大的戰船，嬉戲玩耍的鯨群也是毫不害怕。沒下潛逃離不說，反而還有一些躍出水麵，把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在海水裏，濺起高高的水花。

    “還愣著幹什麽？把另外一架弩的箭上上去！”廖淳不阻擋，沈越便吩咐發呆的沈七跟另外兩名家丁把另外一架弩也上好弦。

    沈七急忙學著沈越的樣子開始搖動弩床下麵上弦用的搖把，另外兩名家丁開始給弩箭上繩子。

    少爺平時不著調，這事兒，自然是靠譜的。

    隨著距離的拉近，鯨群發出的聲音，如同人類歎息或嘟囔的“哼哼”聲傳入了沈越耳朵裏麵。

    居然是灰鯨。

    灰鯨也不錯了，體型不小，皮下脂肪不少，一頭鯨就能製造出大量沈越需要的東西。

    戰船依然在向著鯨群靠近，沈越一直都在選擇目標，最終，一頭在鯨群邊緣，長約四丈的灰鯨被他鎖定成為目標。

    “為了我自己的小命，對不起了，隻能讓你貢獻自己了，以後，我一定會記住你的！”沈越深吸了一口氣。

    就是他了。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鯨群依然沒有異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多人擔心沈越射出那支弩箭後鯨群發狂撞翻戰船，一點辦法都是沒有。

    沈越的心，同樣停止了跳動。若鯨群潛水，就得等不知道多長時間，甚至失去鯨群的蹤跡。

    遠處玩耍的鯨群仿佛發現了戰船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領頭的一條五丈多長的鯨噴出一股粗壯的水柱，如同火車汽笛的聲音，讓所有人頭皮發麻。

    隨後，那頭鯨便腦袋一沉，尾巴向上翹起，開始下潛。

    鯨群仿佛得到了信號，也是迅速下沉。

    “就是現在！”三十米的距離，還有些遠，見到目標腦袋開始向下，沈越不能再等下去了。

    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扣動了一直搭在扳機上的食指。

    “嘭！”粗大的弩弦在扳機扣動的那一瞬，猛地往前一彈，發出沉悶的響聲，隨後，十二斤重的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向著目標飛去，弩箭後麵的繩子，被繃直，並從快速轉動的軲轆上麵放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那支巨大的箭的飛行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