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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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展陽傷得更嚇人,鼻子的血汩汩直流,門牙斷了兩顆,衣服也被撕破了。
看著鼻青臉腫的這兩個人,我被嚇呆了。
肇事者被帶走了,留下我槑在原地。葉小燁把我拉回去。
為了她打架。”
縮小版海倫。”
……”
親愛的讀者,您一定看過電影《木馬屠城記》,它發生在13世紀的古希臘,斯巴達的海倫美無倫比,舉世罕見,傾國傾城,而後成為希臘王後。一天與希臘隔海相望的的特洛伊國王帕裏斯來到希臘王宮,海倫與之一見鍾情,並鬼迷心竅的與之私奔......希臘舉國憤怒了,戰神阿喀琉斯出戰特洛伊......
七嘴八舌的議論,說得我無地自容。
掉淚回去,一路上綿綿不絕的,讓人更難堪的惡評、紛爭。我很傷心,也倍感無辜。
兩天後,我看到一個很無奈的告示——兩個肇事者都被記過;楚楠撤去學生會主席的頭銜。
就是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原是學生會主席,難怪有那麽多人力資源。那個周末,我沒去圖書館,以後也沒去。看見楚楠,我也遠遠地躲了他。
那些日子,是我進院校以來最痛苦的日子,本沒惹是生非之心,是非卻愛纏繞無意之人。
洛珂山上的醉芙蓉園是新近院校師生的新寵,因為花期將絕,大家大有且看且珍惜的意味。一日三醉是此芙蓉的絕活,好多人於是一日三顧。
仿佛跟自己爭芳鬥豔。不看真真對不住自己。”葉小燁對著我吹噓。前一天她才跟男友賞完花,這天一大早還扯著我再去。
也好,同去。聊以派遣鬱悶的心情。
昨天傍晚還是酒紅的,今早卻全是一片純白,嘖嘖,煞是好看。”小燁也愛花,“到了中午時分,這花就變成粉紅的了,隻可惜隻嬌豔了一天。”
到底比曇花強多了——我倒覺得人這一輩子可以借這醉芙蓉來形容一番。”看著這清秀潔淨的花兒,我賞心悅目。
怎麽說?”小燁嗅著花兒問。
譬如早上是新生兒一般的清新純潔,臨近中午便是青壯年,人生揚帆,總有收帆的時候,夜晚時分滿載而歸,便是暮年,姹紫嫣紅一輩子,如此。”滿園迎風起舞的花朵,竟似聽懂似得,悄悄送來清香。
這麽些天來,此時最為愜意。
可惜好景不長,不知撞了哪門子邪,麥展陽居然也上山來,手裏還捧著玫瑰。
維曼,送你。”他似乎很高興,斷了門牙說話漏風。
大煞風景!那玫瑰捧在別人的手裏,是暖暖的愛意,在他手裏,卻讓我覺著是夢魘。
這……我不知道收還是不收好……”我看著他,哭笑不得。
引來觀花者的關注,我快步向前,扯了他去一偏僻處。
早先,元宵節的時候,原是我不對。”我頓了頓,“這麽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我應該在元宵節後,或者後來你在校刊發表詩歌的時候,跟你談一談,我的立場,那樣,你跟楚楠,就沒有那場惡戰。”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立時高興地合不攏嘴,“現在還來的及,我沒怪你,甚好甚好……”他有些結結巴巴,望著我,竟漲紅了臉。
我不忍拂他一片真心,怕說得太直白他接受不了,誰知道他竟曲解了我的本意。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合適,你能否理解?”我歎了口氣,看著滿山的醉芙蓉,真想好好親近一番,但卻咫尺天涯。也許,麥展陽眼裏的我,如出一轍。
我,我哪裏不好,你說,我,我改。”
我蹙起眉頭,跟他說話,壓力山大。他不是一點就明的那種人。
你很好,是我的不是,我——”我很無奈,找不到說詞,“我,我有男朋友了,這樣,你明白了嗎?”我真的無招了。
我查過了,你沒有。”他咬唇,一字一字地吐。
額的娘!
維曼!”小燁叫我。也救了我。
方正,以後你不要找我了,也不要送花。”我扔下這一句,逃也似的跑了。
據說,麥展陽是公檢部某位領導的公子,他把偵查反偵查什麽的種種偵察兵的路數搬上用場,隻可惜,不跟我來電,更甭提心有靈犀了。
他開始接二連三地在半路上攔截我,或者直接讓人送花到宿舍裏——夾上字條。
我原本對他隻是不甚了解,但對於對自己有好感的人,我是心存感激的,更何況,因為我,他被學校記了過,我於心裏很是愧疚。
但現在,卻很反感他的做法。他的作為,把我內心裏僅存的一絲感激消磨殆盡,再看見他送的花,全程退回。
我退避三舍,連飯堂也不去了。如果宿友不方便幫我打飯,我便吃個方便麵了事。
這種是是非非,最惹人惱。
好在,楚楠並不煩人,我在他的世界裏隱退,他也在我的世界裏也銷聲匿跡了。
更深人靜的時候,楚楠悄無聲息地占據我的腦海。
他在台下看我表演,他與我躺在亭子裏漫無邊際地調侃,他與我一起去朝聖……有時,是入夢的。
深秋的月色涼如冰水。
我的腳開始瘙癢。據說,凍傷的腳很難痊愈,我開始每天泡腳,像驅趕夢魘一樣,想把它們統統從我的身子裏趕出去。
蹭了一臉灰之後,麥展陽終於不再癡纏我,據說轉戰另一位當初入選的佳麗了,總之,據說,這次,他的丘比特之箭射得非常精準,那位佳麗接受他的追求了。
我重重舒了口氣。
姥姥說,長得太俊的男人胡落落,是有道理的。
我不是無法接納這些小兒女情長,因為母親的情殤,像一把鋸刀,把我心裏對愛情最初的憧憬,鋸爛在曲阜,在門縫那一瞥裏,如今即便接受愛情,那也必須是我熟稔透的。
目前沒有,周圍的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心浮氣躁,沒有誰等得起歲月。
即便沒有,寧缺毋濫——湊數我是舉雙手不同意的。沒有媽媽教誨,我便自己醒悟。或許不入流,但遂我自己的心意。
爸爸說我從小主意就大,是的,沒有母親在側,凡事便自己拿個主意,就成了我這樣子。
冬天又來了。
這個假期,來回程的動車我自己去預定。啟程日期是明天。
葉小燁早走了。
宿舍裏剩下兩個人,我和我的對麵鋪位。
這個假期來的比去年早,去年的這個時候,楚楠替我去折枝,那天,積雪如被。
忽然想起去看梅。
洛珂湖冰凍三尺,洛珂山百草皆枯。
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沒有積雪。青石橋,白玉階,紅亭香榭,一切依舊,隻是,初到的好奇心,泯滅了。
回不了。
偎牆老幹,粗糙斑馱的黑枝,紅梅依舊。
黃泥之上,飄一地落瓣,“狡辯,還不是碾作泥”,楚楠的音容笑貌,揮之不去。
伸手把花瓣攏成堆,做一個花塚。
沿階走下一個人,我抬眼,一看愣住了——楚楠手裏的梅花,也散落一地。
相互默默對望了片刻,我轉身下山。
慢著。”楚楠追了上來,拉住我的手,“你真真是個折磨人的主,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麽樣了。”
何止我瘦了,楚楠也是黑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