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這段拍攝定在冬季，開始排的也是冬天的戲。

    劇組裏演員和幕後來來回回，從早上忙到晚上，即使偶爾遇到天正下著雪，也不怎麽妨礙到拍攝進程。零下的天氣還在戶外站著，工作人員能穿件大棉襖，一些演員拍攝的時候卻不能失了‘風度’，下雪天還穿著件單薄的校服，穿著不怎麽保暖的鞋子。地上結了一層薄冰，人一站久了，底下的冷氣就容易從腳底鑽進來……

    拍攝場地就在一處學校裏，十二月底大冷天的，一群人在學院一處劃了場地，在周圍進進出出的，引來了不少學生的關注。

    “前麵教室還有點問題，我們還要多等幾個小時。”幼然就坐在劇組的麵包車後頭的熱爐前取暖，一抬頭就見王小山跑來說道。

    幼然看了眼手表。他手上還是因為角色需要，造型師給他戴上的，銀色的腕表時針上還鑲著碎小的鑽石，時間還是對的。現在正是上午九點半，照王小山說的，等到他拍攝的時候，大概得等到中午。

    他點了點頭，轉頭又半闔著眼睛靠著椅子養神了。王小山也坐到他身邊，無聊著又朝別人工作的地方瞅了瞅。劇組裏的演員們拍戲的拍戲，有部分也並不過來這邊，占用學校內的拍攝場地的時間有限，工作人員也沒有閑工夫聊天，他知道幼然平時慣會賣乖，其實也是個悶葫蘆。王小山正無聊得直打哈欠時，卻突然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嘈雜聲。

    王小山起步從車尾走出來，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一眼，才發現是群學生正站在劇組外圍討論著什麽，還有人拉了工作人員說話。

    見是學校裏好奇的學生而已，王小山便轉頭要回去，眼角卻瞥見遠處有輛轎車開了過來。腳步沒頓，王小山又回到幼然那邊，一看幼然一雙眼睛已經全合上了。

    “要休息還是回車裏躺躺吧。”王小山道，見幼然沒反應，剛要去推他，卻突然聽到遠處爆起的一聲尖叫。他愣了愣，那尖叫聲卻像一個信號，哪邊的嘈雜聲頓時大了起來，一聲聲的尖叫像浪潮般，把半睡半醒的幼然也給吵醒了。

    幼然剛清醒過來便問王小山道：“怎麽了？”

    王小山記得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剛才看到那群學生的地方，想起剛才那輛車，猜測道：“可能是誰到了。”

    幼然聞言又靠著椅子，耳邊卻敏感的捕捉到幾個字眼，略帶好奇的朝高聲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不是許英起到了？”

    許英起，說的就是幼然同一公司的前輩、這部戲的主演。幼然進組這些天，這倒是第一次和對方一起待劇組裏。一來許英起目前正當紅，常趕著通告，偶像和演員的工作兩邊忙，來去匆匆；二來兩人的對手戲還沒開始，今天才算是第一場，這才一直沒打過照麵……

    雖然在演員這條路上建樹還不夠多，但許英起畢竟是紅門推著的當紅偶像，幼然早就聽過這位大名。聽到那邊尖叫聲遲遲沒有消退，反而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劇組不少人還過去了，幼然幹脆也起來往那邊看了眼。

    但位置有些遠，幼然這麽一看，也隻看到遠遠地有一道身著黑色大衣的背影，就站在遠處的人群前。那邊好像在說著什麽，幼然看過去還能看到一群學生將外圍圍了個全，人群還越聚越多，劇組這邊卻繆繆幾人，好在並沒有粉絲衝進來。

    許英起背對著幼然，背脊挺直，周圍都是狂熱的粉絲，他卻看似十分輕鬆。

    但幼然一眼看過去看到的卻不是他多麽從容不迫，也不是他的粉絲多麽激動、尖叫聲多麽瘋狂……他盯著人群中的許英起看了幾眼，覺得對方幾乎被人潮吞噬了，背影看起來隻瘦條條的。

    許英起今年22歲，和幼然同樣是童星出身，在出演第一部電視劇後方才偶像出道，藝齡正好比幼然大上一年。偶像這一行，吃飯靠的主要還是人氣——許英起和幼然的情況不太一樣，他少年起便走紅，這些年人氣還在走著上坡路，正所謂是紅門偶像裏頭年輕一輩的拔尖人物。

    要是將其他行業的藝人當做單純的藝術工作者，那“偶像”則是一種經過經紀公司精心包裝的產品。許英起也的確是紅門的得意之作，單看外表，第一眼便覺得這人氣質獨特，也頗有自己的氣場。

    等許英起進入劇組，那頭學生們許久才一一散去。

    “第一場戲就是和他的對手戲。”兩人回了車裏，王小山就提議道，“馬上就是‘徐楓’的戲份了，要去看看嗎？”

    作為擁有一個係統為作弊器的考生，幼然在模擬的場景裏完全可以無限製的排練自己的戲份。就連和他演對手戲的人，在幻境中也完全是現實中演員的長相，但現實和幻境中的人是有所不同的——幻境中的對手演員，即使本人在現實中演技如何的差勁，在幻境中卻完全和角色融為一體。

    這樣一來，幼然在磨練過程中雖然輕鬆不少，但一回到現實中，碰到對手能力不足的情況下，畫麵卻有些尷尬了。這難免少不了一點共演氛圍的妥協，過後幼然再碰上沒有共演過的演員，若是兩人對手戲較多，都會先在一旁觀察對方。

    王小山對演技什麽不太懂，但跟在幼然身邊幾年，也摸透了幼然這套習慣，這才問一句。

    幼然聞言才想起來，劇組為照顧主演的時間安排，許英起的拍攝在他進組後應該很快便開始了，而自己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後頭和他的對手戲。

    烤了半天的火，幼然身上還暖烘烘的。他看了一眼外頭的冷風凜冽，遲疑了一會，還是決定道：“那出去吧。”

    王小山便跟著他下了車去。

    路過的工作人員見到兩人，走在王小山後頭的幼然還裹緊著大衣瑟瑟發抖，還笑著打趣了一聲，“總算肯出來走走了？”

    進入劇組後，幼然還心心念念著那個還在進行的係統任務呢！說是要處理好劇組內的人際交往，卻沒個詳細的解釋，幼然在外一貫會和人交好，這次隻好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應付起來。

    既然他表現得隨和，其他人也和他來往多了，雖然算不上十分熟悉，但這種程度的打趣已經見怪不怪。

    少年戴著頂白色絨帽，為角色蓄起的頭發細細貼著白淨的臉蛋，聽了別人的‘嘲笑’也隻皺了皺鼻子，眼睛卻浮現了笑影起來，還問了幾句對方的工作。

    正好逮著人問了句拍攝場地，順著幕後人員忙碌的腳步，便走到了錄製拍攝的教室。

    幼然從外頭的玻璃窗往裏麵一看，裏麵還在準備，許英起換了一套學生製服，隨意的披了件外套坐在角落裏看著劇本。

    身為偶像，一張臉也算是吃飯工具之一。許英起的長相是出了名的偏中性，不一定所有人覺得他長得帥，卻不少人用一句‘漂亮’來形容他的長相。他長得比同齡人都要嫩，演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不在話下，換了身校服也絲毫沒有違和感。

    ……所謂的劇組內的人際交往，要不要包括和主演打好關係呢？幼然想道。這個想法在腦海裏繞了幾圈，還沒等想出個什麽來，裏頭的工作人員已經喚了許英起開始拍攝了。

    劇組的導演工作態度嚴謹，反感別人打擾拍攝，所以幼然和王小山也沒走近了，隻站在不妨礙別人工作的地方看幾眼。

    教室裏沒多少人，連扮演班裏同學的群眾演員都沒有。幼然看著許英起脫了外套坐到教室角落的位置上，又把製服的外套脫了，隻餘一件白色襯衫，這才看出寬肩窄腰來，微微挽起的袖子下手臂的青筋微顯——看來他本尊是個常有鍛煉身體的。

    幼然原本還不知道要拍什麽戲，等導演喊下一句開始時，許英起便在鏡頭前冷著臉，正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沒過幾秒，室外便跑進一個人影。幼然看了一眼，正是這部戲的男二號，演員名叫周晨，外表高大鍵氣，放在一部偶像劇裏，就是那種陽光帥氣的校草形象。

    周晨身上是件平常的打扮，幼然這才一開始沒發現他。等他走出人群，氣勢洶洶的衝著‘徐楓’走來，人還沒走近便憤怒的指責道：“徐楓，你是不是把‘藍腥’的設計賣了！？”

    他罵完這段話，導演還沒說什麽，幼然隻覺得他語氣有點虛了。

    周晨扮演的男二和徐楓乃是一起追夢的親友，兩人都是頗有設計方麵的才華，也一向交好，劇中起衝突的場景一隻手數的過來，但顯然無一不是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爆發而出。周晨這段台詞卻有些平淡，好點可以說是他憤怒到極點，但這隻是責問的開始，幼然卻覺得理應失望是有，但反應不至於這麽冷淡。

    但導演沒有出聲，他也隻趴在一旁看，又瞥了許英起一眼。隻見‘徐洋’臉色也不盡好看，隻是點了點頭。

    鏡頭中的周晨突然握緊了右手，下一秒便出了手，許英起配合著拳風往後一倒。幼然才想起來，這一幕主要拍的是打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