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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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送你那煙怎麽樣?”袁少卿問,“喜歡的話,下次讓人再給你送兩包過去。”

    蕭煥道:“多謝袁少了,不過我暫時還沒有做癮君子的打算。”

    袁少卿轉了個身,背靠露台欄杆,開玩笑道:“抽兩支小煙喝兩瓶洋酒,才算對得起這人生嘛,我說蕭煥,你也別活得太死板了。”

    袁少卿又隨口聊了幾句,便借口自己還得應付賓客回去了,態度實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態度。

    不過他對於叢妙的態度倒是值得商榷。

    晚上回到宿舍,蕭煥原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熱騰騰的麵條,沒想到今天什麽都沒有。童銘蹲在地上,理著兩個箱子,頭也不回道:“鍋子什麽送到新宿舍去了,我叫陳棋給你打包了生煎,一會兒我給你去熱。”

    蕭煥有點失落,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但有生煎也不錯。

    他當然不會等著童銘給他熱,於是自己拿了去廚房。

    等加熱時候,他靠在廚房台邊,雙手環抱在胸前,換了個輕鬆的站姿:“今天袁少卿訂婚宴,我看到叢妙了。”

    童銘從箱子邊抬起頭,蕭煥從他的第一反應裏看到了驚訝:“啊?她也去了?”

    蕭煥道:“嗯,盛宏的當家花旦,去未來老板的訂婚宴很正常。就是一點挺奇怪的……”

    微波爐發出“滴——”的聲響,生煎熱好了。

    蕭煥打開微波爐,一股香味撲鼻而來,他將生煎取出來,放到桌子上,對童銘道:“先別理了,一起來吃點。”

    童銘放下手裏還在疊的衣服,坐過來,沒急著吃,問道:“什麽奇怪的?”

    蕭煥氣定神閑地咬了口生煎的皮,汁水湧出來,肉香四溢。蕭煥滿意地點了點頭。

    童銘用鼻子出了口氣,這是他著急時候下意識的反應。可能童銘自己也沒注意過,但蕭煥察覺到了。

    蕭煥咽下這一口湯汁,才慢慢把晚上發生的事和童銘複述了一遍:“她問我,是做一個跳梁小醜還是顧影自憐。”

    童銘緊張起來。

    蕭煥又說:“後來什麽都沒發生,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童銘鬆了口氣。

    蕭煥猝不及防地發問:“你知不知道她怎麽了?為什麽莫名其妙和我說這些?”

    童銘冷不丁被問到,頓時有點心慌,頓了頓,解釋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童銘起身,又去收拾行李。

    蕭煥用筷子敲了敲盤子邊緣:“不吃點麽?晚上一會兒又喊餓。”

    童銘背著身子,悶悶地回了聲“不吃”。

    這時候要是在看不出童銘情緒不好,那蕭煥可能真的是瞎了。他放下筷子走到童銘身邊單膝跪下,輕聲問:“怎麽了?”

    童銘不答話,自從真真切切地從樂正宇處聽到他和蕭煥真的有關係,他渾渾噩噩地出來,從那天開始,他開始徹夜地失眠,滿腦子都是無端的臆想與猜測,想到胸口發疼不敢想,卻又控製不住自己。後來疼著疼著發現,疼到麻木了。

    他也想將事情和蕭煥說清楚,但每每到發問又害怕了,深怕樂正宇的囈語是真的。而如果不問,自己還有機會像從前那樣在蕭煥身邊,哪怕是自欺欺人,但好像總有一個借口,讓自己不離開蕭煥。他放不下這份溫暖。

    就像現在,蕭煥會半跪在自己身邊,溫言溫語地和自己說話。一想到要失去這種溫柔,童銘就覺得不能呼吸。

    “我們出去散會兒步。”蕭煥道。

    童銘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

    “走。”蕭煥不由分說道。

    童銘磨蹭地站起來:“那好吧,我去穿件外套。”

    蕭煥也換上日常運動裝,披了件外套。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樓,整個宿舍樓一片靜謐,樓道口堆著一些紙板箱子,是準備搬家用的,重霄的人馬上就會全部離開,這是他們留著這個宿舍樓的最後一個晚上。

    秋末,涼夜如水。樓中燈火像是深深鑲嵌在夜幕裏。

    這種情形總讓人覺得感傷,仿佛這一輩子,就是在這樣的俯視和仰望下,匆匆忙忙地過去了。

    蕭煥抬頭看著仍舊明滅著燈火的宿舍樓,感慨道:“時間真快,轉眼就兩年了。”

    童銘也有點感觸:“你看那是我房間的陽台,那年跨年,我就是站在那裏給你打電話……”

    蕭煥微笑:“跟我告白。”

    童銘點點頭,懷念起那個午夜綻放的煙花。這時候他覺得忽然可以放下點這些日子縈繞心頭無法散去的猜忌與絕望,好像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兩人繼續往外走,宿舍區外便是空曠的街道,路上沒有人走,隻有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車燈一閃而過,仿佛要可以撕碎路人的眼角。

    大多數時候,是和昏暗的路燈光相伴。

    明明滅滅的,仿佛可以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兩個人並肩安靜地走著,誰也沒有現開口打破這份安靜。

    縱使童銘胸口有無數破膛而出的問題,在這一刻,也統統被這份安謐的黑洞吸收了個幹淨。

    童銘將手放在口袋裏正走著,忽然被蕭煥拉住,童銘正疑惑間,看見蕭煥掏出了一個相機。

    童銘茫茫然看著眼前路燈,忽然想起當初還住在診所時候,兩個人約好的,一起去拍路燈亮起來時候的照片。相機早已關在抽屜裏蒙了灰,童銘幾天前理東西,才翻出它,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是什麽時候買的。

    沒想到蕭煥居然帶出來了。

    蕭煥蹲下身,不斷調整視角:“雖然又沒趕上亮起的時候,不過現在也很漂亮。”

    蕭煥抿了抿嘴,按下快門。

    童銘湊上去看,嘲笑道:“你都沒對準焦。”

    蕭煥不說話。

    童銘抬頭,看見蕭煥如釋重負地表情。

    那一瞬間童銘忽然有點想哭,蕭煥那麽大費周章,居然隻是想看自己笑一笑,而自己卻在蕭煥什麽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判了死刑。

    童銘扯出個勉強的笑:“又不是傻子,幹嘛每天傻嗬嗬地笑。”

    蕭煥揉了揉他腦袋:“就喜歡看你傻笑。”又舉著相機問,“你試試看?”

    童銘很有自知之明地搖頭:“算了算了,我除了按快門什麽都不會……”

    蕭煥伸出一隻手將童銘環在身前,抓著他的手把住相機,伸手幫他調焦。童銘感覺頭頂溫熱的呼吸,忽然心髒跳得飛快。

    蕭煥道:“對,就是這樣,按快門。”

    “哢嚓——”

    相機毫無反應。

    童銘茫然道:“我還沒按啊?”

    這時候蕭煥已經驟然放開他,快步向路邊樹叢走去,童銘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蕭煥飛起一腳,樹叢裏傳來“誒呦”一聲,一個男人捧著相機連滾帶爬地從樹叢裏鑽出來:“誒呦別,別打!”

    蕭煥半張臉隱在樹叢裏,眼神幽暗,沉聲開口道:“把相機給我。”

    張理原本還想負隅頑抗一下,但對上男人的視線,整個人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地將相機交了出去。

    童銘這時候已經知道是被偷拍了,神色緊張起來,快步上前去。

    張理不敢童銘,更不敢看蕭煥,隻能哆哆嗦嗦地盯著地麵,心道真是馬失前蹄了。

    他斷斷續續地跟蹤偷拍童銘已經很久,金主那邊資金沒有斷,他也就不敢停。托他老鄉的福,這個私活讓他賺得缽滿盆滿,有了資金打點人際關係,他在工作上也是平步青雲。

    可偏偏就在今天,居然忘了關相機聲音!

    張理內心幾乎是絕望的。

    蕭煥往回翻了幾張照片,無一例外都是童銘,和其他圈子裏的人稍有親密的畫麵都被一網打盡。

    蕭煥不說話,張理的內心更加惶恐,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繩索,隨著蕭煥麵色發沉,深深地扼住他的咽喉,恐懼不安令他幾乎窒息。

    蕭煥看著這個驚慌的麵無人色的男人,冷道:“把記者證給我。”

    張理慌張得語無倫次:“不……沒有,不是,沒帶記者證……”

    蕭煥眯眼:“你是哪家雜誌的?”

    張理當然不敢說!

    原本拍童銘就是私活,其實他帶了記者證,但如果自己接私活被領導發現,那前途就毀了。眼前這個男人,他原本並不知道是誰,但重霄高調上市,他就算想不認識也難!這樣站在圈子頂端的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張立欲言又止,蕭煥自然明白了,他這舉動恐怕不是公事,而是接下來的私活。蕭煥一邊翻相機一邊問:“誰讓你偷拍的?”

    一針見血。

    張理內心叫苦不迭,事實上他一直隻是收錢辦事,至於是誰讓他做這些,他還真不知道!

    張理支支吾吾半天,蕭煥已然翻到了前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診所旁路燈下的照片,蕭煥手裏的動作頓住了。童銘探過頭去看,想起這張照片拍的日子,頓時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居然有人一直跟蹤自己偷拍,而自己卻從來不知道。

    蕭煥心裏已經了然。

    他冷笑一聲,拔了儲存卡,將相機扔給張理。

    張理哆哆嗦嗦地接住了,顫抖著想站起來,蕭煥突然開口,他一個沒站穩,有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蕭煥寒聲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有什麽事直接來找我,下次再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千萬別讓我抓到。”

    “是……是是是!”張理傻眼半天,反應過來這是蕭煥放了他,立馬連滾帶爬地跑了,心裏罵了老鄉和那個從未出麵的金主無數遍,回去立馬就把所有照片備份刪了,這種破活,誰愛接誰接!

    童銘看著張理跑遠,問道:“你知道是誰偷拍我?”蕭煥輕而易舉地放過了這個狗仔,童銘看出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蕭煥把□□塞進口袋,揉了揉童銘的頭:“放心,這點事情我能搞定,你隻管拍戲接通告,好好工作,賺錢養房。”

    蕭煥總是把一切事情攬走,自己才得以在這個烏七八糟的圈子裏過得還算坦蕩。童銘心裏酸酸的,順從點點頭,又一下子反應過來:“什麽叫賺錢養房?”

    蕭煥挑眉道:“忘了和你說了,那套房子我就付了首付,後麵的貸款還是要一起還的,每個月卡裏直接扣,我們五五開。”

    童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