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知道對馬小利是感激還是仇恨，盡管他把關於木木最後一段日子的所有真相跟我和盤托出，理應我是感激流涕，感謝他和木木的用心良苦，為我考慮，特別是木木，為了不拖累我，寧願把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托付給一個她並不熟悉的男人，也許她認為馬小利是我兄弟，也許她認為他可以很好地完成她的囑托，可是她忘了，麵對女人，男人始終是小氣和吝嗇的，我內心裏依舊做不到對他感恩，心中總有些耿耿於懷，隻是沒有之前那麽深仇大恨，在木木去世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有去過邂逅酒吧，也沒有主動聯係過馬小利。

    我整天待在家裏，像個墮落的酒鬼，借酒消愁，酒是個好東西，可以麻醉一切。

    我給王老頭打電話，告訴他木木去世的事情，其實我本沒有必要告訴他這些，我隻是想讓他知道我的情況，讓他多給我休幾天假，王老頭絕對是性情中人，他從驚愕到詫異，再到安慰，整個過程都非常走心，他告訴我我在化工園區的幾個難啃的客戶都被他搞定了，簽了一年供貨合同，而且數量都不小，靠這幾個客戶我今年就可以拿到不菲的提成，他本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讓我心裏能高興點，可是我真的一點也沒有驚喜，業績，錢，有什麽用？最愛的人都不在了？誰還能給我動力去掙錢？我現在的心態真的特別消極。我說，老王，提成您就抽到公司給同事們作獎金吧，不勞而獲的錢我張銳一分不要。

    王老頭笑嗬嗬地說，小夥子挺有骨氣啊，木木已經走了，人死不能複生，可你活人得掙錢過日子啊？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這是難免的，可是作為個年輕人，要是一直把這種情緒帶在身上就不是什麽好事了，這樣木木在九泉之下也會難受的。

    安慰的話我聽了很多，道理我也懂得不少，可是隻有親身經曆才知道其中的痛苦。我感謝王老頭對我這麽百般照顧，此時他不像我的領導，倒像父親一樣慈祥。

    老王，能多給我幾天假嗎？我想平靜一下，不想把負麵情緒帶到公司去。

    放心吧，你自己把握，我相信你能調節好心態，公司這邊你不要有壓力，你先處理好你的事，不過我可提醒你一下，錢寶這個月的業績可是比你高啦，而且最近他趁你不在的時候對客戶拜訪更加勤快了，你要有危機意識啊。老王像教導孩子一樣對我說。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對付錢寶我還是有信心的，整個公司銷售部我是老大，他是老二，他常被同事稱呼為千年老二，而且他又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人，我倆幾乎前後腳到公司，論學曆，資曆，能力都不相上下，他當然不甘心屈服於我，但是共事這麽多年，雖然表麵上風平浪靜，但暗地裏一直在相互叫板，很多事情我們都是看破不說破，全公司的員工都知道我倆是對頭，但關係也沒惡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就一直抱著葫蘆搖。

    我想再休個半個月假，回趟老家，快一年沒回老家了，去年過年木木加班到年三十，火車票又特別難買，索性我們兩人就去馬小利的酒吧，和他們一起過了個除夕，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快哭了，說雖然知道我不回家，但是老爸還是做了一大桌我最愛吃的菜，然後不停地打聽我和木木的事情。

    我說，明年，明年，我帶你兒媳婦回去拜見您二老，到時候你們把紅包準備好就行了。

    我媽一聽，笑得合不攏嘴，對著我爸就喊，聽到沒，你兒子叫你準備紅包，明年要把媳婦帶回來了。

    我聽到我爸得意地說，準備好咯，隨時歡迎。

    掛了電話我就對木木說，我爸媽把你的上門紅包準備好了，木木笑得合不攏嘴說，真的呀？到時候本學姐就賞你一百，作為獎勵。

    切，虧你想得出來，才一百，至少要一半吧。我不滿地抗議。

    愛要不要。

    要要要，螞蟻雖小也是肉。我趕緊附和著。

    電話響了，是馬小利打過來的，我猶豫了很久才接，馬小利在電話那頭說，十八，有空嗎？

    嗯。

    有空來酒吧，我們喝點酒吧。他的語氣接近哀求。

    我沉默了一會，我是在想是義正嚴辭的拒絕他還是欣然赴約，其實我現在感覺和他之間總有一層隔閡，說不清道不明的，我感覺如果再和他單獨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尷尬。

    好的，我換個衣服就來。我還是答應他了，我不知道怎樣去避免這種尷尬，想打電話把王彬也叫過來，想想還是算了吧，就當給我們倆一個機會，畢竟我也對他有了這麽打得誤會，畢竟他沒有聽木木的話，把一切實情都告訴了我。

    邂逅酒吧，現在看起來是那麽陌生，冷兒看到我走進來，低著頭跑到後場去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我就圍在我身邊張哥長張哥短地忙活著，其實我知道她對我心有芥蒂。

    馬小利坐在他經常坐的位子上，我做過去坐到他對麵，自己倒了杯啤酒先幹了，然後又倒了杯，站起來，舉到他麵前，馬哥，十八謝謝你為我做的，我先幹，你隨意。這是一個月來我第一次從口裏叫出馬哥兩個字，看到他我覺得所有心結都打開了，他瘦小的身體總是能給人一種心服口服的感覺。

    馬哥拿起酒杯，一飲而淨。

    我倆麵對麵站著，他誠懇地說，十八，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我馬小利對你沒有虧欠，對木木也沒有虧欠，我可以拍著胸脯在你麵前說我問心無愧。

    馬哥，你在木木身上花了多少錢，我還你。

    老子告訴你，張銳，我在木木身上花了不低於二十萬，如果你覺得馬哥是個認錢的人，你現在給我寫個借條，然後拍屁股滾蛋，我馬小利立馬就把借條撕了扔在你身後，從此我倆互不相幹；你要是還把我當兄弟，就不要跟我提錢的事，我們繼續喝酒，我馬小利不是土豪，但是這個錢我花的值，雖然沒有救得了木木的命，但是我為兄弟，位兄弟的女人做到仁至義盡了。

    我愣在那裏，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馬哥，你的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完。

    馬哥伸出手，我也伸出了手，兩人都在強顏歡笑，一個擁抱，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