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能預料的事情真的太多，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菩提往生的緣故，沈硯莫名想起來佛經裏麵的一句話：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愈漸濃鬱的夜色，將整個原家籠罩進深灰色的暗影裏，漸漸深沉下來的夜空，看上去靜謐而溫柔，幾顆孤零零的星光，點綴在穹頂之上。

    沈硯這才發現，春寒在夜晚，十分的料峭，她跟在原城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充滿了一絲清冷的肅殺。

    回到住處的時候，原城並沒有跟著進去，衝她施了一禮：“就送到此處了，道長好生修養。”

    沈硯回了一個禮：“多謝二公子相送。”

    眼望著原城的背影消失之後，沈硯才轉身踏入院子，夜色愈發濃鬱起來。

    她順著石頭鋪成的小路走向緊閉的房門，心裏總覺得二公子此人雖然外表粗曠，可心思，定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她自己也說不出自己為何有這個感覺。

    房內的燈亮著，沈硯以為是菱悅在裏麵等她，也沒多做懷疑，隻是剛推開門，就察覺一陣冷氣嗖嗖的襲來，再一看裏麵坐著的人，沈硯渾身一哆嗦，一個踉蹌，就絆倒在地上。

    你…你怎麽在這裏？”

    沈硯絆倒在地上，有些驚魂未定的看著原非籍，這人要不要臉啊，大晚上不睡覺，偷偷摸摸的來一個男人的房間。

    原非籍不冷不淡的看了眼地上的人，道：“明日我送道長進宮，今晚上，道長可要好好修養。”

    這麽快？”沈硯下意識脫口而出，還以為，她會在原家呆上一段時間，沒想到，才剛到就要進宮，急忙道：“可我對皇宮害不太了解，貿然進宮的話會不會給原家丟人？”

    丟人？丟了人，你就回不來了。”原非籍冷冷道：“再者，快與不快，還是道長你能夠操縱的？”

    沈硯被噎了一噎，這人是真的狠毒，再怎麽說，她現在也是從原府裏出去的人，可怎麽看原非籍都是一副“你愛死不死”的表情。

    貌似是自從上次事情之後，原非籍看自己就是不順眼，說什麽話都給你堵回來，且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捉摸不定的殺意，就如同夜空上那些孤獨的鷹鶩的眼神，有些凶殘。

    怕自己在說出什麽惹得他不愉快的話，沈硯索性也不再多言，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截了當道：“貧道知道了，侯爺請回吧。”

    原非籍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本侯來這裏就是警告你，進宮以後，萬事小心，丟了自己臉麵沒什麽，可連累到原家，不是你能夠擔待的起的！”

    是，是。”沈硯垂著腦袋，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顯然自己拿這個侯爺沒有任何辦法。

    原非籍看了耷拉著腦袋的沈硯一眼，總覺得這小子讓他感覺不順眼，想要挑出來點兒什麽刺，又不知道從哪裏挑，隻能忍著一腔怒氣，氣騰騰的出了門。

    直到原非籍走出院子之後，沈硯房間裏的氣流，似乎才漸漸的回暖起來。

    原非籍就好似一個怪物，不管走到哪裏，總能擺出一個欠他錢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沈硯拍了拍胸膛，忙的將門閂拴好門，又覺得不安全，將一旁的椅子也挪了過來，抵在門後。

    前世原家人對她最為痛恨，乃至每次看見原家人的眼神，她心裏都覺得有一絲愧疚。

    這絲愧疚被黃沙掩蓋了一年，再次見到原非籍的時候，才重新出現。

    原非籍迎著月光走出了大門，靜悄悄的院子裏回蕩的都是他踏在石子路上的腳步聲。

    走出大門好遠，一直等在暗處的小書童才走了過來，小聲說道：“侯爺，剛剛道長，是二公子送回來的。”

    原非籍腳步不停，眼中一抹寒芒閃過，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有一絲陰冷：“你的意思是，懷疑聖上這麽快讓慧清道長進宮，跟原城有關係？”

    侍桑不敢，隻是，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點。”小書童沉著的回答道：“二公子不會背叛原家，可是這件事情偏偏又把二公子牽扯進來了。”

    嗯，原城沒那個膽子。”原非籍道：“這道長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查不出來哪裏不對勁，明天他進宮，你親自盯著，別惹出什麽幺蛾子。這次江家那邊也是有備而來，萬一讓江家那邊的人坐了國師，不僅聖上心裏不舒坦，原家以後的路，也不好走。”

    侍桑垂著腦袋：“是。”

    -

    盡管帝都並不屬於北方，但是初春的早晨，依然帶著不輕的寒意。

    特別是在剛剛破曉不久的黎明，陽光還沒來得及把這座被黑暗籠罩一夜的帝都照耀的暖和。

    沈硯被人一大早就拉了起來，走在回廊上，起了一陣風，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菱悅提著燈籠，貼心的解釋道：“道長，進宮之前都是需要沐浴去濁氣的。”

    沈硯眯著眼睛，邊打瞌睡，便應承著：“貧道第一次去皇宮，心下不由忐忑，又什麽都不懂，全憑姑娘做主，有牢了。”

    菱悅笑意盈盈：“道長客氣了。”

    沈硯被迫泡澡泡了足足一個時辰，說是被迫，是因為她先前沒想到這個濁氣會去這麽久。

    好在她有個道長的身份作掩護，不能親近女色，不然菱悅如果伺候她洗澡，一眼就拆穿了她的女兒身，到時，再加上原非籍豐富的想象力，她不想死都難。

    昏昏沉沉的，去完濁氣了，沈硯就被塞進了馬車裏。

    初晨的第一抹陽光從天際升起，照在道路上的露珠、枝葉上，散發著盈盈的光芒。

    護送她進宮的路上，原城騎著馬跟在後麵，原非籍還算有良心，給她安排了一輛馬車，趁此機會，她還可以打個盹兒。

    走到一半的時候，隊伍突然停下，沈硯正打著盹呢，一下子就猛地醒了，心說皇宮這麽快就到了？

    剛想下午，便聽見外麵傳來原城的聲音：“想不到這次竟然是江世子親自護送，看來是勝券在握。”

    江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