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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突然沉默下來。

    夕蕾看向對麵的男人，他薄涼的嘴唇噓一口氣，微張，似乎是還想跟她說什麽，可最終又抿住了。

    原來他的爸爸也過世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緒讓夕蕾也低落起來，她不知道該安慰他，還是該沉默，隻能輕輕說一句，“對不起……”

    一直以來，何延安在她心中都是玩世不恭的一個人，油腔滑調沒個正經，看到他這麽落寞的樣子，她心裏挺難受的。

    何延安看著對麵女孩的不自在，本想好好跟她吃一頓最後的晚餐，氣氛竟然被搞成了這樣，一時有些自責。

    你有駕照嗎？”何延安突然開口。

    有的，怎麽啦？”

    我想喝點兒酒，待會你開車送我？不想找代駕。”

    夕蕾想到自己有限的車技，猶豫道：“可是估計我會找不到路……”

    嗯，那算了，我不喝了。”

    夕蕾聽到何延安的口氣又心軟下來，畢竟他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於是連忙擺手，“你喝好了，我是真的怕找不到路，沒有其他的意思，送你回家其實沒什麽的……”

    她心想，何延安應該不會願意讓代駕的人知道他的住處吧，畢竟他那麽看重隱私。

    何延安道了一聲謝，解釋：“你放心，我隻是不想酒駕，認路沒問題。而且我也喝不醉，醉，就是遭罪，是酒精中毒，千古以來，沒人喜歡！我隻喝到一個‘酣’的程度就停！”

    夕蕾憋笑，“你這是還沒喝就開始說醉話了？不要給自己找借口好嗎？”什麽酣的程度，他歪理好多。

    何延安似乎是開心了，叫了一瓶茅台，一個人自斟自飲。

    這時候菜陸續上桌，店主看何延安是兩個人吃，沒有多上，三菜一湯，京味龍蝦，炒鹹什，白扒鮑魚，清湯燕菜，看夕蕾是女孩子，又多贈送一小碟核桃甜酪。

    夕蕾看著滿當當一桌，美味佳肴，無意識地咽下口水，舔舔嘴唇……好想吃啊，但是請客的主人還沒有動筷子，她也不能動的，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可惡……他為什麽還不拿筷子！

    何延安看夕蕾不停抿著小-嘴，一會看自己一會看著食物卻不動筷，有些納悶，她怎麽這麽矜持？難道……是在等他先動？真是禮貌到幼稚啊……

    他的嘴角揚起不自覺的笑意，夾起龍蝦肉邊的一粒腰果，示意夕蕾，“快吃啊！”

    見他動了筷子，夕蕾立刻開動！

    何延安幾乎是有些貪戀地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一如他記憶裏，第一次和她吃火鍋時的滿足樣子……

    他輕笑道：“這是光緒年間內務府都統的菜譜，禦膳房都得他來審批，皇上，慈溪都吃這個，好吃嗎？”

    夕蕾此刻並不能說話，因為已經好吃到隻會點頭了……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羊肉餃子上了桌……何延安說了聲謝，看著那盤餃子，長眸裏映出一些晦澀的情緒……

    夕蕾從不會主動吃餃子，她吃湯包比較多。

    因為她的爸爸特別愛吃，奶奶還在世時，最拿手的就是鮮肉湯包，薄薄的皮裏麵灌滿汁水，牙簽戳一個小洞，拿過吸管一口氣吸光裏麵的湯汁，再蘸著香醋吃下去，超靈。

    想到這裏，夕蕾夾起一個餃子看了看，皮薄而韌，晃了晃就能看到裏麵包裹的湯汁……

    慢點吃，小心燙啊！”何延安笑看夕蕾那副饞貓樣兒，晦澀從眼中褪-去一些。

    夕蕾點頭，確實很燙，不由嘟起小-嘴使勁吹……何延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微微彎著嘴角，眼中有了些笑意。

    之後夕蕾咬了一小口將裏麵的湯汁吸盡，邊嚼邊重重點頭，咽下後感慨羊肉餃子簡直美味！

    何延安覺得看她吃東西就是一種享受，但是想到這可能是和她最後一起吃飯，心頭驀然有點發緊。

    但他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沒有結果的事情，他不會去做。

    你怎麽不吃？涼掉就不好吃了！”夕蕾催促。

    於是何延安隻不動聲色夾起一個餃子，放到自己的瓷碗裏……

    夕蕾已經連吃三個，正不亦樂乎，卻見到何延安很勉強地咬了一口餃子尖兒，皺眉嚼了嚼，忽然將餃子反過來，將裏麵的濃香的湯汁全都倒了出來……

    夕蕾頓時看不過去了，“喂，你怎麽可以把湯汁倒掉啊？這太浪費了，最好喝的就是湯汁了！”

    何延安一愣，曾經父親也這麽說過他……

    喊他臭小子，或者是敗家玩意，一邊喝酒，一邊絮叨著當年在邊防多不容易，隻有過年才能和戰友們吃上一頓餃子……

    夕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因為她說過那句話之後，何延安就一直看著她，又像隔著她看到更遠，眼裏異常迷茫。

    那眼神令他完全不像從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更像一個迷了路或是丟了東西的孩子，令她心裏泛酸，他又是想起了什麽吧？

    夕蕾低頭轉移，“你不喜歡吃湯嗎？”

    ……我不喜歡吃餃子。”何延安一向純粹的聲音裏有些悶。

    夕蕾疑惑看去，隻見何延安用筷子按在餃子中間，一個用力，將餃子皮掀了開來，露出了裏麵圓鼓鼓的肉餡兒，似乎在研究裏麵的具體內容。

    你在看什麽呀？”

    我在做心裏建設，準備把它吃下去。”何延安喉結吞咽一下，微微皺眉。

    夕蕾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他平時看上去那麽狡詐又拽破天的一個人，居然挑食，吃不得餃子！

    你幹脆閉上眼，直接吞下去好了咯！”

    何延安白了她一眼，“你成心想噎死我是吧！”

    說完，何延安賭氣似的把那個開膛破肚的餃子一口放進嘴裏，皺著眉隻嚼了一下立刻吞了下去，接著拿過白酒杯，咕咚咕咚幹了！

    夕蕾都看愣了，這個餃子味道真的很好啊，吃起來有那麽痛苦嗎？而且白酒不是很烈嗎？他怎麽跟喝水似的，喝完還麵無表情！

    一杯下肚，何延安嘖了一聲，又給自己慢悠悠斟滿一杯……靜靜聽著院子裏，音樂已變換成了另一首，正是他小時候聽過的老歌《前門情思大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