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霍北辰的人都知道，他溫良恭謙的麵具之下，是一個倨傲的，有著大男子主義的靈魂。

    隻是一直被有禮有節的言行遮掩住。

    所以他無法接受女人對他的掌控，甚至是主動的行為。

    對於慕夕蕾，他自認已經忍耐很多，平時無人倒也罷了，今天眾目睽睽之下，一再觸碰他的逆鱗，他已經給足了她麵子，她卻還要得寸進尺。

    夕蕾被他冷硬的語氣驚愣了一下，她關心他還錯了？

    而且今晚他錯的離譜，她隻是不小心，這個男人竟然借題發揮，還凶她！

    你凶什麽凶啊，我說錯了什麽讓我閉嘴，莫名其妙！”

    霍北辰搭在方向盤的手因怒氣而握緊，看到她委屈的模樣，最終閉了閉眼，“你自重。”

    嗬，原來如此，他是嫌棄她碰了他啊！

    對不起，我剛才手賤，以後都不會了。所以我可以坐回去了嗎？”夕蕾扯一抹僵笑，抿緊唇瓣，維持著尊嚴。

    霍北辰沉默，聽原本綿軟的嗓音說出這樣的話，他非常不適。

    車內空氣溫暖，車外煙花絢爛，她黝黑的眼眸裏卻冰冷，決絕……就像是要丟棄什麽。

    霍北辰目光銳利，盯著她的雙眼。“你到底怎麽回事，就因為我如實回答了那個無聊的問題？”

    ……因為你不敢說愛我。”夕蕾眼中漸漸湧起悲傷。

    霍北辰就那麽保持著束縛夕蕾的姿勢，轉頭看著窗外，視線飄落在黑漆漆的虛空之中。

    半晌後，他凝視夕蕾，“你告訴我，怎樣才算愛一個人？”

    夕蕾怔忪一下，“就是一種感覺，就像對那個人好，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像對自己一樣，毫無保留地對那個人付出一切。”

    霍北辰點點頭，“我為你付出過生命，難道這還不夠麽？”

    夕蕾渾身一顫，心髒就像被什麽突然擊穿……他為她付出過生命，她沒有忘記，她是會一輩子對他好，可是她想要他的心裏隻有她一個人……

    你說的對，但付出，隻是愛的一種。”他再度開口，漆黑深邃的眼中，仿佛閃耀著萬千星辰。

    在她認真聆聽的時候，忽然眼前一暗，原來是霍北辰關掉了頂燈。

    車內很暗，低沉磁性的嗓音，縈繞在夕蕾的耳旁……

    在我看來，愛很具體，具體到‘接受’一個笨蛋的一切，甚至是她的缺點。

    給予她充分的‘信任’，即便不符合邏輯。

    在情緒起伏的時候，也能做到，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

    ‘關心’她，讓她感覺到溫暖和溫飽。

    就算結婚，也不等於將她困在籠中，該給對方充分的‘自由’和保持秘密的權利，能夠彼此滋養，成長。

    你隻想跟我談戀愛，得到你十年前失去的情感，找回執念，這我可以給你。

    可你呢？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我要的，你根本給不了。

    我要報仇，我要找到當年害我父親和弄殘我腿的人，這是我的執念。

    仇恨，是這十年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這種情緒，你根本不會懂。

    我也想快樂生活，但做不到。

    隻有手刃仇人，完成報複，我的心才會歸於平靜。

    生日那晚你說的話，我一直記得。

    即便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帶著目的，也不多問……我很感謝你的理解。

    你能放棄過去的傷痛，選擇快樂地生活，我很佩服，也很意外，你比十年前的那個女孩，優秀太多。

    也很羨慕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做的，就不用去做。

    我也有很多不想做的事，但必須去做。

    那些事，在你純真的世界裏，可能是天方夜譚，但慶幸的是，它們目前全都按照計劃在有條不紊地歸攏。

    所以我看上去，總是在工作，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

    如果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或者你需要怎樣的戀愛方式，可以告訴我，我照做就是。

    我沒有愛過人，也不知道所謂死心塌地的愛是怎麽一回事，該是一個什麽狀態。

    但是對於你，我考慮過很多，能為你做的，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對我來說，愛不是三個字，也不是做完愛之後的感歎。

    是實實在在的，一樁一樁為對方去考慮，去做事。

    如果你還不能明白，我也沒有辦法……

    這些就是……我的答案。

    你可以考慮，到底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自始至終盯著夕蕾，見她不出聲，他隻能看向窗外，神色並無任何波瀾，黑眸中潮起潮落。

    不夜申江，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燈能讓漂泊的靈魂，駐足棲息……

    -

    第一次聽到他說了這麽多，夕蕾愣了許久。

    他說的愛的一條條的，是指得她嗎？

    他這是，對她敞開心扉？

    夕蕾現在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根本開不了口……

    她現在很想抱住他安慰他，但又拉不下臉……

    為什麽聽了之後反而這麽難過，特別是他說，他想要的她給不了的時候，她幾乎想立即反駁，又生生忍住。

    幫他複仇，她想都沒想過，但是她曾經勸過他，放棄仇恨把握當下。

    她一直想讓他忘記能放下過去的一切，從沒想過，人和人其實不一樣。

    震驚，愧疚，心疼，難過……許多許多的情緒包圍了夕蕾。

    一味地要得到他的愛，可她確實又沒有為他做什麽……

    十八歲的他，當年在那個房間裏遭受了多麽殘忍的對待……她刻意不去細想，甚至故意遺忘，那些她承受不了的東西……

    現在她有些迷茫，選擇性地遺忘過去的傷痛，是不是一種逃避……

    夕蕾驟然明亮的眼眸，透出她的決心——

    霍北辰想要的不是複仇，而是複仇後心靈的寧靜，既然這樣，她一定會幫他，幫他獲得心靈的平靜。

    我在等你的回答。”霍北辰注視著麵前，夕蕾晦暗不明的眸色。

    她看出他有些緊張，奇怪，他在擔心什麽？

    其實我今天生氣，不全是因為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讓她失態的原因隻有一個，“我隻想問你一件事，請你誠實地回答我，如果你沒有做過，我要繼續，永遠你在一起。”

    說。”霍北辰眸光深沉。

    夕蕾深呼吸，“……今天晚上，你有沒有和葉念語上床？”

    霍北辰一怔，“……什麽？”

    和葉念語上床的，是不是你！”夕蕾的問題簡潔，直接，心慌意亂。

    兩個人互相瞪著，他每沉默一秒，她的心就下沉一段……

    霍北辰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僵硬，眯起黑眸注視身前的夕蕾，“所以，你一晚上，搞這麽多事，就是以為我和葉念語上了床？”

    低沉冷冽的聲音在車內回蕩，夕蕾清晰感受到，霍北辰身上，那能將她灼燒的殘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