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十章 兄妹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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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萋萋遲疑一下:“要不我還是……”
盛嘉彥卻不給她機會拒絕,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隨後轉身向孟老太君和一眾夫人告辭:“三妹早上說要看看我給她收集的字帖,我這就帶著她過去了。”
柳寧這才仔細去看孟萋萋,她早就聽說來儀公主的大名,聽說孟萋萋如何受寵。無論是皇宮還是孟府,上下都寵著她讓著她。而這位孟府的異姓二少爺,也是半途被孟萋萋帶回孟府入籍的。按照理論上來說,他們是毫無血緣的兩個人,不是真的親兄妹,但何以關係親密至此,惹人懷疑?
孟老太君準許倆人退下,仿佛她捕捉到廳內眾人的疑惑,於是淡淡道:“萋萋平時就跟她二哥關係好,倆人同屬二房,我年紀漸漸大了,照顧不過來,所以萋萋她二哥較為細心些。”
孟老太君都如是說了,旁人更是不好有別的議論,隻能將心中疑竇壓下。
外頭盛嘉彥拉扯著孟萋萋往前走去,此時的他本該在前廳接受所有人的讚譽與追捧,但這樣的他竟正牽著自己走在回廊上。廊下掛著紅羅紗包裹的燈籠,正在夜風的輕撫下晃出一圈圈溫暖的光澤。
他要帶自己去哪裏?
孟萋萋實在有些好奇,正低著頭想去哪兒呢,前頭的盛嘉彥冷不丁停下,孟萋萋撞上他堅實硬朗的背部。
盛嘉彥轉身,夜風吹起他直褙的衣袂,長身玉立,眼裏浸潤著瑩瑩星光。他清朗的聲音響起,表情比之平日也很豐富:“萋萋,所有人都賀我的解元,你的恭賀在哪兒?”
他竟是把自己專門叫出來要賀禮的?!
我……我都送了你一個貔貅的玉佩了。”
盛嘉彥拿起腰間掛著的貔貅:“辟邪、增運、促桃花?”
孟萋萋一時語塞:“那……不然我再送你一點銀子?”
盛嘉彥卻仔細端詳一陣玉佩,然後若有所思道:“辟邪增運有了,促桃花還未看出來。”
他果然是惦記著桃花的!孟萋萋登時鼓起兩個腮幫子,氣嘟嘟地:“怎麽沒看出來!?大伯母送給你的那兩個丫鬟,還有剛剛在花廳那個柳小姐,不都是飛來的桃花嗎!”
你好像還漏了一個。”
漏了一個?”孟萋萋皺眉仔細回想,從他拿到自己的玉佩開始,好像就沒接觸過什麽姑娘了呀?她正咬唇細想,猛地看到盛嘉彥望著她的目光,居然讓她看出幾分深情款款來?!
不……不會是她吧……
盛嘉彥知道她想到了,但見她神情窘迫,像是馬上要找個洞鑽進去。他望著庭中的景色,負手立著道:“我已經不需要孟府的庇護了,也不是罪臣之後。以後我會為我父親正名,我想做的還有很多,而我最想說的,是我們並不是真的親兄妹。在合適的機會,我會……”
他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傳來‘嘭’的一聲。盛嘉彥回首,發現孟萋萋的臉竟撞上一旁的柱子,鼻尖流下兩簇鮮紅來!她的表情顯得暈頭轉向的,眼神更是五味陳雜。
盛嘉彥蹙眉,他沒想到孟萋萋反應這麽大。趕忙靠過去,孟萋萋順著柱子站,仿佛都站不穩了一樣,她此時此刻的確覺得自己踩在雲端上,輕飄飄地不知道要飛到何處去。
閻王陛下剛才怕是在暗示她!?是不是暗示她!?是不是啊!?
你怎麽突然撞上去了?”盛嘉彥兩指摸了摸她鼻下,替她擦掉鼻血。
孟萋萋已經不知今日何夕了,她道:“我……我頭暈……”
盛嘉彥無可奈何歎口氣,她這副樣子接下來他要說的話都不方便說了。他在孟萋萋身前轉身蹲下:“上來。”
啊?”孟萋萋有些茫然。
我背你回去。”
孟萋萋稀裏糊塗的攀上他後背,盛嘉彥背著她掂了掂,遂穩步向前走去。深秋涼涼的晚風吹過二人,孟萋萋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聞著盛嘉彥身上凜冽的鬆枝香。
阿彥,做了解元以後會進入內閣嗎?”
嗯,”盛嘉彥淡淡回應:“剛才宮裏頭來了意思,讓我明日去一趟內閣收錄自己的案籍。”
內閣?”孟萋萋有些詫異,文淵閣內閣大臣相當於皇帝的親信。雖然孟萋萋早就知道她的皇帝舅舅已經放下戒心,可也沒想到他會把盛嘉彥放在離權利中心這麽近的地方。
孟萋萋悄悄去看盛嘉彥的側顏,發現他的麵容上沒有多餘的情緒,仿佛就是普通的在跟她說自己的一些規劃。可是孟萋萋知道,盛嘉彥心裏藏著仇恨,他在等待一個機會,甚至這麽多年的隱忍不發,都是為了韜光養晦。
一邊是她的舅舅,寵愛了她十幾年的人。一邊是和她關係匪淺的閻王陛下。孟萋萋頭一次覺得自己犯了難,兩者之間她不知該如何抉擇。選擇了盛嘉彥,她對不起舅舅多年來的照顧之恩,選擇了皇帝舅舅,那更是背叛閻王陛下,於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
孟萋萋現在有點醒悟過來了,她還以為這輩子月老能放過她了,誰能想到竟是在這裏等著她,給她和盛嘉彥都設定了難題。
那麽盛嘉彥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呢?他又在算計什麽呢?
他當初家裏剛出事,在朝廷上被眾臣蔑視,他卻什麽都沒有說,什麽也沒有表現。或者他都在心裏默默記著,冷酷地算計每一個人的心思。
那孟萋萋自己,在他的算計中,又是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長廊的路很短,可是孟萋萋卻覺得今天的時光很漫長。庭院裏有紛飛的螢蟲,這在秋初的時候是很少見的。它們繞著花朵飛舞盤旋,孟萋萋趴在盛嘉彥的肩頭感到安心。
可是,這樣的安心又能持續多久?盛嘉彥已經真正進入朝廷,如無意外他很可能已經參與權利的爭奪,那麽接下來的日子,隻會愈發殘酷。現在平靜美好的表麵下,醞釀著更大的風雨。
第二日,孟廷思和盛嘉彥已經早起去複命了,他們都是新中的舉人,要接受皇帝的宴請。
孟萋萋去向孟老太君請安,孟老太君讓廚房端來她愛吃的金絲紅豆糕,孟萋萋吃的不亦樂乎。孟老太君朝徐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徐嬤嬤便適時拿出一個食盒:“三小姐,這是柳家小姐托人給您送來的點心。聽說宜州才有呢!叫搗紅泥,您嚐嚐?”
柳寧托人給她送點心?孟萋萋探頭看了看盒子裏擺放的赤紅色點心,她想起昨晚柳寧對盛嘉彥的態度,於是撇了撇嘴,似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孟老太君將一切看在眼裏,點了點頭,徐嬤嬤就把東西收了起來。
她笑問:“平時最愛貪些甜食,怎麽今兒個像是沒胃口似的?不喜歡柳家小姐送來的點心嗎?”
孟萋萋將最後一塊紅豆吃掉,接過燕紗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才說:“我跟她不相熟,平白無故的送東西給我,我不想接。祖母不是常說無功不受祿嘛!我看這柳家小姐給我送吃的是假,看上二哥才是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不願意接。”
孟老太君有些好笑地:“柳家小姐知書達理,賢良淑德,你怎麽不喜歡她?即便她做了你的二嫂,按著她的性情和家世,也是不差的呀。”
孟萋萋語塞了。她不得不承認,孟老太君說的很對。柳寧家世好,她家中父兄又都在宮中謀職,如果再嫁給盛嘉彥,對於盛嘉彥來說是錦上添花。而柳寧性子溫和,想必更是一個賢內助。
孟萋萋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隻能說:“我是怕二哥不喜歡,我還亂扯紅線,這就不好了。二哥還沒表態,我也不能收柳家小姐的東西,免得出了誤會到時二哥不好解釋。”
孟老太君的笑意變得淡了,她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徐嬤嬤便借機讓其餘的丫鬟退下。
嘉彥這孩子,小時候我就見過他一次。那時候人悶悶的,也不說話,任你們欺負也不吱個聲。原以為他是個可憐的,心智不全的,可現在一看,反而像是那時候刻意隱忍的。隻是你說他當時那麽小個孩子,他為何要刻意瞞成那樣呢?萋萋,你別怪祖母多嘴,祖母活了大半輩子,知道彥哥兒絕不是普通人物。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的身世背景又是那樣的,雖說咱們家接待了他,還讓他入了牒譜,但他到底是異姓人。你跟他不是真正的兄妹,卻一直黏在一起。你已經及笄了,是要說親的年紀,所以祖母希望以後你能好好地跟你二哥保持些男女間的距離,這是尊重你二哥,也是尊重你自己。”
孟萋萋一愣,立刻撲到羅漢床上去:“祖母,為何要突然這樣說?我與二哥就是普通兄妹,平時舉止也沒有過分親密。”
孟老太君皮笑肉不笑,孟萋萋忽然想起昨天她摟著盛嘉彥親了一口的事。想必那些丫鬟婆子們都看到了,然後有人跑來告訴孟老太君。
她承認,她跟盛嘉彥之間的確有些不對的感覺。可沒有孟老太君說的這般嚴重啊!她以前在地府時就這樣跟盛嘉彥來往,當時也沒人說什麽不對呀!更何況這次他們還是名義上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