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屈鶴的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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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周行……”眼淚流過她麻木的臉頰,像劃過一塊僵硬的木頭。孟庸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油鍋裏千遍萬遍地反複顛炒,一顆心痛到極處,顛三倒四,舌頭打結,吐出破碎的詞音。連帶著幽冥黃泉上方衝過來的死氣都顯得十分尖銳。
最終孟庸噴出一口心頭精血,然後麵如金紙,直直一頭栽下無垠的濃黑中。
不知過了多久,孟萋萋坐在桌子上,悠悠的把玩一把小團扇,靜等著床榻上的孟庸醒過來。最終孟萋萋感到時間差不多了,便捏了個手訣,滿是馨柔的桃霧香靄順著她的手指流向躺在床榻上的孟庸身上,桌上的燈芯剝啦一聲響,房間內像是沒了似有實無的掩映,隻餘滿地蕩漾的月光,似要沒過人的腳踝。
孟萋萋起身走到孟庸身旁,一道金燦的冷光沒入孟庸眉心。
孟庸悠悠轉醒,眼神中帶著迷茫還有絲悲痛,她像是沒醒過神來,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周行……”
孟萋萋一掌蓋在她的額頭上:“別念了,那都是夢。”
孟庸被她這一記打的回過神來,先是一震,隨即跪在床榻上不停朝孟萋萋叩首:“我不知您是哪路仙人,之前多有得罪您,實屬孟庸不是,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周行一命。他是大梁的皇帝,世人不可以沒有他。若您真的要怪罪,就將我的命拿去吧!”
孟萋萋玩弄著自己的發梢,烏黑漆亮的發絲纏在白玉般的手指上,鍍著一層融融的月光。
誰要你的命啦!?”孟萋萋好笑的看著她:“是你自己求神明的幫忙,現在我們幫了你,你卻不肯認賬。不過我們也不是要逼著你對我們感恩戴德,隻是因為我們還有事沒有處理完,所以需要你的協助。隻要你同意,周行的命常著呢。你若是不答應也好,待國破那日,自有別人來取周行的性命,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周行死了,再在陰曹地府擺他一道罷了。”
孟庸驚魂未定的看著她,須臾,孟庸緩緩點點頭。
孟萋萋一笑,湊近:“我再問你一遍,你認不認得我?”
孟庸深吸一口氣:“認得,您就是附身在我身上的……神女。”
孟萋萋對神女這個稱呼不怎滿意,不過她也全然不在乎了,隻道:“這次來,我們是要帶走一個人。不過我們不能待的太久,在這兩天的時間內,你要完全配合我,好嗎?”
孟庸一慌,正要說什麽。孟萋萋似是猜中她的心思,解釋道:“不是周行,而是你們的國師,景梵。”
孟庸眉頭微微皺起:“是他?景天師最近很得周行喜歡,不知你們要對他做些什麽?”
但凡涉及到周行,孟庸總是很警惕。
孟萋萋微微歎氣:“如果我沒有猜錯,景梵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他的目的是讓這個朝代衰落,所以他不能留在周行身邊,我們要帶走他。可是他有點法術,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才能不打草驚蛇。”
孟庸的眼光明顯還有些猶豫。
孟萋萋深深頭痛,她還以為孟庸有些變化了,沒想到骨子裏還是這樣的懦弱,遇到周行有關的事就躊躇不前。孟萋萋不得已隻能再逼她一下。
你若是不答應,以後他對周行做出什麽的時候,你可不要再來求我們。”
我答應。”果然,此話一出,孟庸立刻應了下來。
孟萋萋深深笑了,她心中醞釀的計劃已經開始了一半。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茫茫月色下,有一人隱在林後緊緊地盯著孟庸的房間。
景鶴看著師傅嚴肅的麵孔,不由得問:“師傅,您在看什麽?”
景梵道:“神光。”
神光?”
景梵抿了抿嘴,卻沒有再說下去。
所謂神光,不過是神明在世時偶爾會給一些凡人啟發而有的靈光。一般人等是看不見的,能看見的必須是有些修為的人,景梵本以為孟庸身上的那位不知名的神仙已經離開了,現在想必又回來了。
景梵眉頭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帶著景鶴隱入黑暗中。
……
第二日,龍舟賽照常舉行。
宴席正歡,眾人酒酣耳熱,樓下的龍舟對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賽詩會已評出了魁首。
賽詩會的魁首是當朝才子,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貴女們都抻長了脖子,向樓下望去,又見兩個內相上來稟報:“皇後娘娘,今年賽詩會的魁首乃金陵人士,楊紹安。”
孟庸含笑道:“金陵人傑地靈,果然人才輩出,帶來我瞧瞧。”
貴妃漫不經心地端起酒杯:“這滿樓女眷,姐姐將一個男子帶上來,豈不失禮?”
孟庸不想她又跑出來唱反調,眾目睽睽,實在讓自己沒臉,冷笑道:“雖有女眷,卻也有王子皇孫,都是我朝棟梁,何必再拘禮數?”
不然。”貴妃放下酒杯,凝目看她:“瓊樓玉宇中雖有男子,皆是皇親貴戚,姐姐貿然將這位魁首帶上來,如若此人心懷不軌,又當如何是好?”
孟庸的臉又冷了一分:“詩會魁首,乃我大梁人才,妹妹卻妄言什麽心懷不軌,豈不讓人心寒?”
貴妃冷笑兩聲:“姐姐著實誤會了我的意思,昨日姐姐林中受襲仍曆曆在目,妹妹也不過是謹慎小心點罷了。”
貴妃這般咄咄逼人,孟萋萋站在孟庸身後充當丫鬟,連忙不動聲色的拽了一把孟庸的衣衫。孟庸隻好壓下怒火,道:“既如此,吩咐下去,賞他三百兩銀子,不必上樓叩謝。”
眾妃嬪見這一番爭鬥,到底是貴妃勝了,暗中互遞了一個眼色,在宮中生活,隻有懂得審時度勢,才能明哲保身。
貴妃輕蔑一笑,淡然道:“多謝姐姐。”
妹妹不必客氣。”孟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語氣也是酸溜溜的。
樓下都是男人們玩的東西,到底沒什麽趣味,咱們還是叫姑娘們都上來作詩才好,姐姐意下如何?”貴妃言笑晏晏,望向孟庸。
難得妹妹有此閑情雅致,”皇後說著,又轉頭吩咐,“去,將此次過來的閨秀們都帶上來。”
是。”
眾女們聽得皇後娘娘召喚,知道是要去“賽蘭花”了,忙都細細整理了衣裙,暗想一定要多拿幾隻蘭花,千萬別在眾人麵前出醜。
孟萋萋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她不知道盛嘉彥去哪兒查探情況了。隻知道這會兒連景梵的身影都沒見到。
孟庸知道孟萋萋的想法,便笑道:“往年裏咱們女孩兒寫詩,都是讓文淵閣的文官們評判,可這會兒再巴巴的傳他們去,反到麻煩。本宮聽說景天師不僅擅長占卜,也極通文墨,不如叫他來出題評判,你們看可好?”
孟庸話語一出,忙有妃嬪貴人附和道:“娘娘說的是。”
孟庸不等貴妃發話,吩咐道:“去,請景天師上來!”
景梵來時還帶著他的徒弟景鶴,貴妃似乎跟他倆更為熟稔一般,開口便笑道:“幾日不見小屈鶴,不知都在忙些什麽。光看著你師父前前後後的進出皇宮,卻未怎見到你。”
不過還是在學堂念書,勞娘娘記掛。”景鶴回答的彬彬有禮,眉宇卻帶著幾分疏離。
孟萋萋聽著卻有些奇怪,屈鶴?景鶴什麽時候改了名字,而且屈鶴這個名字她怎麽好像十分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一樣。
孟庸道:“都坐吧,今兒請你們來,可是要給姑娘們做考官的。”
景梵相貌不錯,好幾個貴女見著他個個兩頰緋紅,妙目含情,詩詞最能傳情達意,解題不僅是為了奪花,也可趁機互通心曲。不少閨秀便想借著這次機會在景梵麵前出出頭。
孟萋萋離景梵有點遠,便趁著眾人都在看題目的時候,悄悄地往景梵身邊過去。她手背在後頭,手裏掐著訣。景梵不知情似的,隻盯著眼前的畫出神。畫中月明星稀,山路崎嶇,一棵碩大的桃花樹便是畫中的全部。
景梵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麽,神色有些複雜。
趁著他現在走神,正是孟萋萋將他生魂活捉的好機會!孟萋萋抬手,眼神猛地淩厲起來,正要掐訣念咒,背後卻忽而被人推了一把。
她一個避之不及往前栽去,掐的訣瞬間砸在了景梵的徒弟景鶴身上。
那一瞬間,無數金光從景鶴身上流瀉而出,像是人皮上被孟萋萋劃破了一道口子,景鶴整個人也如同死去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
被這神光拉回了神思的景梵猛然回頭,眾人都看不見這光芒,他卻是能看到的。
景鶴的驟然昏倒,引起閨秀們的恐慌。
大家尖叫作一團,孟萋萋躲避不及,被景梵恰好看見。
景鶴的生魂被孟萋萋死死的抓在手裏,景梵麵目刹那間猙獰起來,往孟萋萋的方向飛撲過去。
孟萋萋連連後退,躲在了孟庸的身後,景梵還要追,孟庸見他神情可怖,大喝一聲:“景天師!你要做什麽!”
這一聲讓景梵清醒了過來,他與皇後不過幾尺的距離,隻要他再靠近一步,周圍看守的侍衛便會將他亂劍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