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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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蘇顏產下長子那日起,終於得償所願的皇帝進入了抽風模式,太極宮中慶賀皇長孫降生的宴會通宵達旦的連續了一天多,若不是洗三那日老皇帝要親自主持,狂歡之宴還不會中止。

    政事堂的宰相們,還有列位禦史這次難得的寬容,沒有對老皇帝的行為上書勸誡。做這一個好的臣下,要能體諒皇帝苦思多年,一舉得孫的狂喜心情。

    “賈喜,朕今年新作的衣袍呢?隻有這麽幾件麽?”太極殿中,永平帝對著擺滿了寢殿的各色龍袍,抓著花白的頭發,不滿的問。

    賈總管憂鬱的掃過殿中足有上百套的衣袍,小心的回道:“回聖人的話,您還沒上身的隻有這些了。若是您不滿意,老奴立即招尚衣局的過來,再做新的。”

    老皇帝斜眼瞪人:“明日皇長孫洗三,朕就要穿,再做來得急麽!”

    賈喜:……就算一夜不睡,也來不急啊。

    皇帝在殿中來回踱步,對每一件衣服各種嫌棄,紅的不夠沉穩、黃的不夠熱情、紫的太過輕挑、藍的太過冷淡,玄衣又太過沉悶,反正看來看去,沒有一件可心的,其挑剔程度足以讓天下所有的裁縫和繡娘抓狂。

    賈喜縮著脖子安靜的呆在角落裏不出聲,他可怕皇帝牽怒他,沒事賞他幾十下板子,那就跟鬧著玩似的。

    “就這些東西,讓朕怎麽穿著去見小孫孫!”皇帝揪著衣服,衝著賈喜咆哮,“賈喜,你越來越不經心了!”

    還是被牽怒的賈總管苦著臉跪了下來,“老奴失職,請聖人責罰!”

    老皇帝剛想讓他自去領三十板子,猛然間想到明天是小孫孫洗三,罰人有點不大好。他壓了壓火,冷冷的道:“記你三十板子,後天自己去領。”

    “是,謝聖人隆恩。”賈喜連忙謝了恩,站了起來。

    罰完了人,關於明日的穿著還是沒著落,老皇帝憋著氣,又在殿裏巡視了一圈,勉強選出一套明黃色常服,放在身上比了又比,擰著眉略嫌棄的說:“就這身吧。”

    不必賈喜出聲,自有宮女過來,把皇帝剛剛挑出的衣袍小心抱好,拿出去熨燙平整,再熏上龍腦香,以備皇帝取用。

    賈喜多了個心眼兒,跟皇帝請示過後,追了出去,特意吩咐宮人:“明日聖人要穿的衣袍不必熏香,甚至香囊都不能帶。”

    幾個宮人眼睛裏都帶著問號,有膽子大的對著賈喜屈了屈膝:“總管,聖人的衣袍所熏之香皆有定製,若是不用,聖人怪罪下來……”

    賈喜若不是怕明天皇帝又發火牽連自己,三十板子變六十,他才懶得管這些事,反正惹怒了聖人,死的又不是他。“我的好娘子,聽咱家的準沒錯。若是聖人怪罪,一切皆有咱家承擔。”

    幾個宮人猶豫了下,互相對視了一眼,才遲疑的點了點頭,還是之前開口的女子,“奴聽總管的。”

    太極殿之裏,皇帝還在為明日見他小孫孫的衣著不夠完美而暗自惱火。東宮裏的太子,也在因為被迫跟蘇顏分居二天多而暴跳如雷。

    這事兒還得從陸氏進宮說起,那日陸司閨接了陸氏回了東宮,陸氏在見過平安的女兒和圓潤的外孫後,才終於注意到,產房就設在了麗正殿的偏殿內。

    “這……這……這是誰的主意?”饒是陸氏在女兒成親一年多,對太子的任性程度有所了解,還是驚得坐立難安。

    陸司閨苦笑道:“殿下的意思。”為著產房所在地,太子殿下跟三位公主都吵了起來,把湖陽、舞陽和長樂三位公主硬是給趕出了東宮,甚至頭一次違背了娘子的意思,態度很是強硬的讓宮人把產房設在了偏殿。

    陸氏有些怨女兒,“阿姝,你怎麽也沒勸勸殿下。”現在兩人感情好,可以不當回事,萬一將來情份薄時,這些便是罪證。

    蘇顏正摸著小娃娃嫩嫩的小手、小腳好奇,聽到陸氏的話,孩子氣的嘟了嘴:“七郎不聽我的。”

    陸氏還想再說,就見幾個宮人抱著被褥魚貫而入,後麵還有幾個宮人抬著一張木榻。

    陸氏還以為這是給自己準備的,連忙道:“不必這麽麻煩,我到時候在外間睡就好。”

    蘇顏略有羞意,輕聲道:“阿娘,那是七郎要用的。”陸氏入宮之前,太子就已經抱著她又是撒嬌又是耍賴的要求跟她一房睡。在她萬般艱苦的爭取下,太子殿下十分委屈的同意了自己單獨睡。

    “殿……殿下……”陸氏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有點大,“殿下要在這裏睡?”

    蘇顏小臉一紅,低頭輕撫兒子的小臉,低低的“嗯”了一聲,頂著她娘如實質的目光,蘇姑娘又抗爭了一下,“七郎說他自己睡那些木榻。”

    陸氏尖聲道:“那也不行!”人都說,一孕傻三年,她好好聰明閨女,生個娃兒之後,怎麽就變蠢了呢,這是能鬆口的事兒麽!

    蘇顏抿了抿唇,沒出聲。

    陸氏瞪了女兒一眼,“你要做四十天的月子,天天頭不能梳,臉不能洗的,還敢讓殿下跟你睡在一起,也不怕人家嫌棄你!”

    蘇顏嘟了嘟小嘴,小聲嘀咕,“那人家也是最漂亮的,七郎才不會嫌棄我呢。”

    陸氏立起眼睛,“你說什麽?”

    “沒有了。”蘇顏皺皺小鼻子,“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她掩唇打了個秀氣的小哈欠,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奇怪的道:“我怎麽又困了,不是才醒沒多久麽?”

    陸氏上前替女兒拉好被子,又抱小娃娃從她身邊抱走,輕輕拍了拍她道:“困了就睡,你最好能連著睡上一個月。”

    “那不成小豬了。”蘇顏才調笑完沒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正好錯過了她娘大發雌威,把太子殿下趕出偏殿的全過程。

    再一次上完如何照顧產婦的培訓課程的太子,樂嗬嗬的步進偏殿,還沒來得及看看、親親他家卿卿,就被鐵麵無思的嶽母大人客氣的請出了偏殿,還被迫上了一節課。其主題思想就是,在蘇顏坐月子其間,別說睡在一起,兩人能不見麵最好別見麵。

    被嶽母攔在殿外的太子竭力保證,“阿娘,孤會好好照顧顏顏的。”

    “太子妃有臣婦照看便好。”陸氏微笑著說,半點也不肯鬆口,“聽外子說,殿下荒廢政務以久,不如這個月多往太極宮中走走,替聖人分分憂。太子妃這裏有臣婦在,您不必擔心。”陸氏不肯放太子跟女兒同處一室,一是因為這樣做實在有點挑戰過大,太子畢竟是太子,還不是皇帝,他再任性也該有個限製。第二個麽,陸氏在女兒成親一年多的時間裏總結出了一件事,她閨女對太子殿下的影響實在大。她那閨女即使剛剛產下一個小娃娃,容顏不但沒有絲毫消減,反而多了另一種弱不勝衣的憐人之態。陸氏真是擔心,某個任性的太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這對蘇顏的恢複可沒有半點好處。

    太子很是委屈,“阿爹不荒廢朝政就好了,孤又不是阿爹。”他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他已已經有快兩天沒好好跟卿卿說說話,沒有抱抱她、親親她,這對太子來說,簡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殿下,婦人從有孕到產下孩子,消耗了許多心血,這都要在這一個多月裏補裏來,這便要少思少言多睡,怕是與殿下作息不同。”陸氏耐心勸解。

    太子很是光棍的表示,“孤與顏顏同樣作息就好了。”不就是睡覺麽,孤也可以啊。

    陸氏:……

    百般理由都被太子拍掉的陸氏,幹脆祭出大招,當殿一攔,就是不許太子進屋,還很溫和的笑道:“殿下,臣婦這一個月都會與太子妃共眠的。”說完,轉身推開殿門進屋去了。

    太子黑著臉,很是不滿的高聲道:“顏顏是孤的!”可這並沒有什麽用,對著突然開始耍賴的嶽母,就算任性如太子也得退上一步。

    再一次獨守空房的太子,穿著寢衣,無限眷戀的抱著蘇顏的枕頭,縮在床上,整個人怨念滿滿,對著貼身的太監們啐啐念:“孤都跟祝氏和何掌院他們學過了,肯定能照顧好卿卿的,嶽母怎麽就不信孤呢?”

    “卿卿明明就是孤的愛妻,為什麽孤不能去見她?”

    “朝政有阿爹和宰相們在就行了,孤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照顧好卿卿麽,嶽母怎麽就不明白呢?”

    “孤好想卿卿,不知道卿卿想沒想孤?”

    “討厭,都是那個混小子的錯,他為什麽要來得這麽早!”太子恨恨的捶了下床,把怨念都扔給新出生的兒子了。

    “李安,明明該是個像卿卿的甜甜軟軟的小郡主,為什麽會變成個混小子!”接著用力捶床!

    被迫聽了一晚上怨念的李安張口結舌,他十分想說,比起小郡主,明明就是小郎君更好。對太子來說是,對太子妃來說也是。

    李安悄悄的看了眼渾身冒著黑氣的太子,小心的建議:“殿下,明天便是小殿下洗三的日子,聖人準會過來,您是不是該休息了。”

    提到休息,太子怨念更重,“都沒有卿卿在,讓孤怎麽睡。昨天就沒有,今天又沒有……”越說越幽怨,太子把臉埋在帶著愛妻香氣的枕頭裏蹭了又蹭,“我想卿卿……”

    李安:……我也想,頭一次知道,殿下這麽磨人!

    “殿下,明天小殿下洗三,娘子一定會有很多事要跟您商量。”李安實在被太子磨得無奈了,隻能隨口糊弄他。

    正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的太子聞言眼睛一亮,“對啊,阿爹要親臨東宮,確實有很多事要跟卿卿說。”他得好好睡一覺,明天精精神神的去見他家卿卿。

    李安心累的想:阿彌陀佛,這磨人的小妖精終於睡了。

    皇長孫洗三那日,本該是個極為隆重而喜慶的場麵,可由於抽風的皇帝父子存在,整個變成了鬧劇。其熱鬧程度,足以在上都八卦榜頭名掛上好幾天。

    七月初一,晴,天高雲淡,碧空如洗,皇帝一早上起來,心情就極為興奮,把太極殿一眾宮人折騰的人仰馬翻之後,才心滿意足的穿上昨天特意挑選出來的常服,“唔,不錯,沒有熏香。”

    一旁殷勤伺候的賈喜聽了,暗暗鬆了口氣。

    “走,咱們去東宮。”老皇帝打理好自己,轉身就往門外走。

    賈喜抽空看了一眼更漏,這也太早了,連往日常朝的時間都沒到呢,更不用說欽天監給出的吉時了。

    “聖人,聖人……”賈喜顛顛的追在皇帝身後,“那個什麽,離吉時還差二個時辰呢。”

    兩個時辰!皇帝默默算了下時間,也回頭看了眼更漏,覺得這個點兒他兒子大概才起床,還是不要衝過去,招他白眼了。老皇帝默默的收住腳步,想到一邊坐下,又及時想到,這一坐下衣袍有很大可能會出褶皺。為了給小孫孫一個好的印象,皇帝忍了,不就是兩個時辰麽,朕還站得了。

    東宮那邊心裏存著事兒的太子也是很早就醒了,匆匆打理好自己之後,就一直在偏殿門口劃圈,豎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直到聽見蘇顏嬌軟的聲音響起,他才下意識的理了理衣冠,輕咳一聲,邁步往裏走。

    陸氏無聲的歎了口氣,也知道不能攔得太緊,她看了女兒一眼,便出去了。

    緊迫盯人的嶽母走了,太子立馬就蹭到蘇顏床邊,抱著蘇顏這個委屈,“卿卿,我好想你,嶽母都不讓我跟你見麵。”

    蘇顏輕輕撫著丈夫的後背,溫聲安撫:“我也很想念七郎,隻是阿娘也是為咱們好,七郎別怪她。再說,阿娘不過是來看看我,家中還有阿爹和一家子人在,阿娘哪裏放心得下,肯定沒兩天就得回去了。”

    太子之前的抱怨在見到蘇顏那刻起,就已經飛到了九宵雲外,他的眼裏心裏隻有愛妻一個,再也裝不下其他了。這個其他裏,就包括那個自從生下來,就沒被他爹好好看過一眼的小娃娃。

    做為一個出生三天的小娃娃,在這間滿是母親氣息的屋子裏,除了吃就是睡,幸福得不行。突然間,屋子裏多了個外人,還死死抱著阿娘不放,讓他睡醒後,沒有第一時間被阿娘抱進懷裏,小娃娃馬上就提出個嚴正的抗議。

    “哇……”底氣十足的嬰啼聲響起,讓太子一愣,皺起的眉頭明顯寫著,怎麽會有小孩哭?顯然太子殿下已經把自己的兒子忘記了。

    母子連心,就算才當了三天的媽媽,蘇顏在兒子哭起來那一刻,就把丈夫給推開了,衝著被奶娘抱著的小娃娃伸出雙手,“乖乖不哭,讓阿娘抱抱。”

    太子才意識到自己當爹了,就被愛妻無情的推開了,他幽怨的盯著被蘇顏愛憐的抱進懷中的小娃娃,“卿卿,我也要抱。”

    蘇顏呆了呆,看著丈夫幽幽的目光,無聲笑了。她幹脆把自己塞進太子懷裏,側首親了親丈夫冷硬的俊臉,悄聲道:“七郎,我好高興,乖乖長得像你。”

    太子被蘇顏一句話哄得眉開眼笑的抱緊她,將自己的下巴放在懷中人肩上,第一次正眼去看自己的嫡長子,隨即就皺了眉:“真醜!”這麽醜的小娃娃,哪裏像他!

    蘇顏忍了笑,纖細的玉指輕撫小娃娃的眉眼,嬌嗔道:“我兒子才不醜,你看他的眉毛和眼睛,還有這個鼻子、嘴巴,無一處不像七郎。”

    “可我想要個跟卿卿一樣的孩子。”太子抿緊了薄唇,心裏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這個混小子以後肯定會跟他爭寵的。

    蘇顏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咱們下次生個跟我一樣的孩子好了。”

    “不要!”太子瞪大了眼睛果斷的拒絕。生這一個就已經快要嚇死他了,而且為了愛妻的身體著想,就要禁|欲。生下來後,還要被迫跟卿卿分居,簡直就是人生最悲慘的事,沒有之一。有了這個混小子,他也算有後了,對他爹也有了交待。卿卿完全不需要再生孩子了,隻要看著他、陪著他就好。

    對於丈夫很是了解的蘇顏,沒有跟太子多做爭辯,反正他們夫妻都還年輕,身體又好,太子不可能忍住再不碰她,所以再有小娃娃是很正常的事,再在爭辯完全沒有必要。

    “七郎,給乖乖起個乳名吧。”蘇顏幹脆轉移話題。

    太子嫌棄的看了眼兒子,“叫阿醜吧!”

    “七郎!”當媽媽的不高興了,扭身看向丈夫。

    太子委屈了,“卿卿,你居然為了這個混小子凶我……”

    蘇顏看著泫然欲泣的丈夫,難得的呆住了,這感覺好像自己是個拋棄舊愛的負心漢,而懷裏抱著的兒子就是那個新歡……等等,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她輕輕甩甩頭,再度板了臉,正色道:“乳名不要叫阿醜,你重想。”

    “那叫大狗子。”太子賭氣道。

    大狗子是什麽鬼?蘇顏瞪圓了鳳眸瞅著鬧脾氣的丈夫,嬌哼了一聲,扭頭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