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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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5

    這一年的清明節,徐硯帶顧天真回去給他爺爺掃墓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爺爺是在哪裏嗎?”

    徐硯打著方向盤,想了想說道:“醫院?”

    “不是。”顧天真抱著綿羊,目光幽遠。

    那個時候,她一直在跟蹤徐硯,像個癡漢一般。

    那段時間他過得挺不好的,爺爺出了事情,他女朋友和他吵架,她想安慰他,可是她算老幾。

    路人甲而已。

    隻能暗暗跟著他。

    那天她下課後,遇到了葉夢幽。

    葉夢幽和一個看著溫柔和善的老爺子在一家茶館喝茶。

    因為是葉夢幽的關係,顧天真多了幾分關注,她在他們背後點了一杯綠茶,慢慢喝。

    但接下來,她十分生氣,恨不得把那杯綠茶潑在葉夢幽的臉上。

    老爺子自然是徐硯的爺爺,想來這段時間徐硯不好過,徐硯的爺爺作為長輩來關心兩人的事情。

    爺爺提出了他已經老了,想要兩個孩子修成正果結婚的事情。

    但葉夢幽冷冷拒絕了,“我為什麽要和他結婚?他連陪我出國學習都不肯,憑什麽讓我為他放棄全部?”

    爺爺遲疑了一秒,“徐硯不是要放棄學業,他隻是……”

    “您不需要多說,我已經執意和他分手。這樣的男人,無法承諾的男人,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爺爺還想為徐硯爭取一下,“我的孫子,雖然性格有些冷淡,但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那又怎麽樣?您要我們現在結婚,您能負擔起我的將來嗎?還是你那個好孫子能負擔起我的將來?”

    沒有聽下去的顧天真終於衝出去了,“為什麽你的將來一定要別人負擔,不應該是自己掌控自己的未來嗎?”

    那時候,她年紀輕輕,不管不顧,拽住了爺爺的手。

    “爺爺,她不要你的孫子!我要!爺爺,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她像個神經病一般。在爺爺看來,她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忽然跳出來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還扔給了葉夢幽一張卡,怎麽看精神都不正常吧。

    事實上,她做完一切後也覺得十分懊悔。

    在門口,爺爺叫住了她。

    “你叫什麽名字?”

    “顧天真。”

    爺爺眯著眼睛,愣了愣,隨即笑開,“姓顧啊,家裏有幾口人呢?”

    “我媽很早前過世了,我爸前些年也車禍走了,現在我隻有一個弟弟。”

    “這樣啊,那小丫頭以後不要亂扔給其他人錢了。女孩子留著錢,對自己好。”

    顧天真跟著爺爺後麵,她認為那點錢根本不重要。

    但她沒有說話,她的確是不缺錢的家庭,可她不想讓爺爺反感。

    “你喜歡我家孫子?”

    “喜歡。”

    顧天真沒有絲毫猶豫。

    她崇拜徐硯,愛護徐硯,當然也喜歡徐硯。

    “那丫頭,以後我的孫子就交給你了。”

    那是她和爺爺的初見,後來爺爺病重,她拿了錢去給他治病,他那個時候應該知道她就是顧如海的女兒了吧。

    但他什麽都沒說,待她如親孫女一般,就算再病房中,也總是笑著。從來沒有說過他和雲海的恩怨。

    爺爺笑得慈祥,她甚至以為他的病情好轉了。

    可沒多久爺爺還是走了,走得很安詳。

    走前的一天,他見了她一麵,隻說了一句話。

    “丫頭,你的話你記得吧?”

    她抹著眼淚,點頭,“記得。”

    “那就嫁給我孫子吧。”

    她含著眼淚,答應了。

    顧天真時常在想,如果位置對換,她能接受徐硯嗎?

    後來想了很久,她覺得她應該能。

    不是因為她聖母病,而是她的父母應該和爺爺一樣,早就寬恕她父親了吧。

    “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爸。”現在顧天真能在徐硯麵前提起顧如海了,“我爸從小就偏心我,現在想想,顧善真的很可憐呢。”

    那時候,顧如海外麵上班,回來帶的東西都是給顧天真的,她是顧如海心頭寶,顧善就是一根草。

    “男人的愛,有時候不會流於表麵。我爺爺從小對我也很嚴格。”

    “但他很愛你。”

    “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爸也很照顧顧善。畢竟,我看照片,他和你媽媽長得很像。”

    顧天真點頭,“其實,因為顧善長得太像媽媽了,所以我爸這些年一直耿耿於懷。”

    這個話題太沉重,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對了,謝霖那邊你打算怎麽辦?”顧天真聽蔣乃珺說了雲海的事情,現在徐硯逼得謝霖幾乎無路可退。

    但謝霖是雲海的一份子,他的隕落,對整個雲海也影響巨大。

    “有時候,我需要的不過是一聲道歉。”

    對徐硯來說,他已經得到了太多,他不想因為謝霖再失去任何東西。

    徐硯側過身來,拽住她的手,“沈孟川叫我做善事,所以隻要他願意把當年的事情公布出來,還我爺爺一個清白,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個助手還沒找到嗎?”

    “找到了,兩年前病死了。”

    “是嗎?”顧天真咬著手指頭,“那是不是就沒有辦法搞清楚當年的事情了?”

    “或許吧。”

    徐硯笑了笑,他其實瞞了顧天真一件事情。

    助手他已經找到了,並且還找到了當年的一些視頻和資料,如果這份資料公布於眾的話,不但謝霖完了,整個雲海都會動蕩,甚至隕滅。

    他猶豫過,冤有頭債有主,謝霖和顧如海都不算罪魁禍首,罪魁禍首是雲海。

    如果可以,他可以讓雲海像當年的大陽藥業一樣,消失無蹤。

    但最後,他卻安於現狀,沒有做出這些事情。

    他也不想讓顧天真知道,那裏麵的證據,很多都指向了當時的雲海負責人顧如海。

    愛恨交纏在一起,他有時候也很糾結。

    可他身邊的女人,是他的家人。

    他不會傷害他的家人,真是底線。

    雖然他需要一個道歉,但他心裏大概明白。

    這輩子,他和爺爺,都可能得不到這一份清白了。

    人生,有得必有失。如果沒經曆過顧天真離婚生病,他大概會想盡一切辦法報複。

    可最後看著手術台上的顧天真,她瀕死的樣子讓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再多的仇怨,哪裏有陪在他身邊的人重要。

    “你的手好冰?”

    “估計下雨天降溫的原因。”

    清明時節雨紛紛,兩人刨除了這麽沉重的話題,已經開始研究今晚上的菜色了。

    “我想吃炒飯呢。”

    “行,回家給你做。”

    “你也要多吃點,你瘦得像排骨。”

    “不是昨天稱體重漲了一斤嗎?”

    “才一斤,我的目的是讓你一個月肥十斤。”

    老實說,顧天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她更不想徐硯死在她的前麵。徐硯在將就她,她也想將就徐硯。

    他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搞得,把自己搞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但她能努力把他照顧好吧,畢竟她這些年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這一件。

    晚上的時候,顧天真給徐硯擦肩膀,看到肩膀上一些新的傷痕,微微一愣,“你肩膀上怎麽了?”

    “摔的。”

    的確是摔的,在牢裏和一群不省事的犯人摔的。

    顧天真摩挲著那些傷痕,半晌,伸出手來抱住徐硯。

    “石頭哥哥,我們要個孩子吧?”

    徐硯身體一僵,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頭來,“傻狗,你說真的?”

    顧天真蹭了蹭徐硯的脖頸,像一隻撒嬌的小奶狗一般。

    “再過幾年,我就是高齡產婦了。”

    “有我在,別怕。”就算她是高齡產婦,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安然無恙。

    顧天真搖搖頭,“我不怕。我什麽都不怕。”

    隻要他在身邊,她什麽都不怕了。

    這一年的七月,盛夏光年,發生了兩件大事。

    首先,某一個早上,顧天真開始孕吐,被徐硯十萬火急拉到醫院,被確診為懷孕4個周。

    雖然有徐硯平時都在把脈,但最終確診後兩人還是十分開心的。

    在醫院,顧天真見到了徐硯的教授,見到徐硯,眼中含淚,拍著他的肩膀,聲音哽咽,“你這小子……你……你這小子呀……”

    “教授,抱歉。”

    “算了。”教授擺擺手,眸色溫柔看向一邊的顧天真,“以前是我太執著了,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管怎麽樣,你現在過得好就好。”

    告別了教授,兩人手牽手出了醫院。

    中途,徐硯鑰匙落在公司了,又掉頭回去拿鑰匙。

    路過雲海的時候,他們見到了被抓的謝霖。

    “乃珺哥的舅舅呢?”

    兩人停了車,看見謝霖被警察帶了出來,見到顧天真,他冷冷一笑,“你知道因為你身邊的這個男人,雲海的股票降了多少嗎?”

    “舅舅,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你犯錯了!”

    “犯錯?”謝霖搖頭,“我犯的錯不過是當年沒有趕盡殺絕而已。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不過沒關係,本質上,我和你是一樣的。做兩年牢而已,遲早會東山再起,就像你一樣。”

    謝霖最後一句是徐硯說的,但目光一直死死落在顧天真身上。

    顧天真還想說什麽,徐硯拽住她的手往身邊一拉,“我們回去吧。”

    顧天真握緊徐硯的手,沒有說話。

    直到上了車,開始滑入那漫長的堵車車流後,她才說道:“謝霖的事情,是你嗎?”

    徐硯毫不避諱,點點頭,“嗯,是我。”

    “他會做幾年牢?”

    徐硯沉默,“大概十年上吧。”

    “那裏麵不好受吧……”顧天真抬頭,眼中閃著淚光,“我在美國的時候碰到了傑森。”

    顧天真本來是去醫院看蘇丁丁的,沒有想到出來就遇到了傑森。

    傑森知道顧天真是徐硯的老婆,但不知道兩人已經分道揚鑣了。

    他替徐硯惋惜。

    他明明是那麽有天分的醫生,那麽想繼承爺爺的衣缽,最後卻永遠不能了。

    “為什麽?”

    “你不知道嗎?他前幾年因為故意殺人坐牢了。親愛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的確不知道。

    所以她回去重新問了蘇丁丁。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蘇丁丁提到徐硯就欲言又止,偶爾還心虛。她因為她不過是不喜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出。

    蘇丁丁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出門的時候,胸腔裏的那顆心髒跳動得厲害。

    她的心髒……讓徐硯賭上了一切。

    他失蹤了兩年。

    不是因為拋棄了她。

    而是不能來看她。

    “苦嗎?那裏麵,一定很苦吧。”

    徐硯摸著她的腦袋,眸中溫柔一片,“不苦,我說過,很甜。”

    在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會經曆一切痛苦磨難,但最重要的是,不變初心。

    當年那個不忍少女痛哭的年輕醫生,雖然現在失去了當醫生的資格,但最心底還是那個心存敬畏,心懷善良的男人。

    他是想當顧天真身邊的好男人。

    但最開始,他要是一個好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