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您應該多休息，阿燁畢竟是年輕人，恢複得快，兩三天沒事了，您到我休息室去休息一下，這邊交給護工。 vw院長擔心的歎了聲氣，看到莫錫山的樣子，猶為不忍。

    莫錫山本來是被人叫到院長辦公室去談兒子傷勢的，結果一去是叫他休息，他趕緊又跑過來，生怕兒子的數據發生變化自己沒有看見，哪有心情休息得了。

    哪知他一過來，院長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辛甜著沒有關的那一點點縫隙，看到外公極勉強的跟院長說話，那種無法挺直脊背的蒼涼，叫人痛心，次馬場出事後，她醒來得晚，見到外公時，神采不錯。

    她一直覺得外公不是現在這樣的，他應該目光炯炯，不怒自威，淺笑間有將相之氣，闊談時便流露天下胸懷，可是此時

    此時他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褪盡光芒，晦暗無色。

    最後院長也無能為力，隻能讓莫錫山睡在陪床，並叮囑護工好好照顧這邊，輸液這些東西，要一直盯著，千萬別累著老將軍。

    莫錫山也連連道謝，說是讓老夥計費心了。

    等到院長離開後，莫錫山又坐到了雲燁的床邊，讓護工先出雲。看著兒子頭那些紗布，莫錫山哽了一下，檢查好液袋和針頭，便回到陪床，把外套脫了，這樣合著衣，躺了下去，蓋被子。

    辛甜一直等到房間裏有了老人的呼吸聲，才從衣櫃裏了出來，動作很輕，她走到莫錫山的床邊，輕手輕腳的幫他掖了被子。

    看著老人額間那些皺紋的溝壑。

    心疼。

    辛甜又回過身去看雲燁，不敢久待，怕護工又要過來檢查液袋，而且時間不早了，擔心小豌豆又半夜起床找她，本來想在雲燁臉輕輕吻一下，可是外公在這裏，又怕自己這種肮髒的情愫褻瀆了對老人的敬畏。

    辛甜握緊手指，轉了身，才走到床尾。

    突然

    莫錫山的聲音至後背傳來

    甜甜，來了坐一會兒，陪陪外公。

    莫錫山聲音帶著和藹的低緩，並無厲聲冷言。

    辛甜所有的血液，無論悲傷，抑或驚恐，都在這一刻全部凝結，寒冷至極，想要件厚衣避寒而不得，便慌得發抖。

    辛甜不知道是自己出來的時候被外公發現的，還是自己躲進衣櫃的時候已經被他發現了。

    轉過身，眼睛還紅腫，眼淚還在眼框裏，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毀屍滅跡。

    外公辛甜略有怯怯的往前一步，再一步，再一小步。

    莫錫山伸手摁了床按鈕，床便慢慢的抬了起來。

    辛甜看到莫錫山，活像一個知道犯了錯，卻不知道大人會怎麽懲罰她的孩子，站在病床和陪床之間，抿著嘴唇。

    莫錫山勾了一下嘴角，滄桑蘊帶著溫藹的笑意，朝著辛甜招了招手。

    來，外公這邊來坐。

    陪床和病床間放著一張椅子，莫錫山指了指。

    辛甜走過去，看了一下還在昏迷的雲燁，把椅子拉到莫錫山這邊，坐下來。

    早來了吧莫錫山笑了笑，他的眼睛裏，除了蒼涼沁升的溫暖，再無其他。

    辛甜不敢再撒謊，也撒不了謊，嗯。

    為什麽回來，也不跟外公說一聲莫錫山問的時候，沒有咄咄逼人的語境，也沒有咄咄逼人神色，隻是溫言細語，已經讓對方有些招架不住。

    本來是回來看看辛甜這個時候腦子特別不靈活，感覺自己站在一個有一百條路的路口，99條都是死路，隻有一條是活路，而她轉了幾圈，不知道該往哪條路走。

    甜甜。莫錫山這樣喊了一聲，透著無盡的愛，你從四歲到莫家，這麽三十來年，我真是把你當親孫女一樣，若不是你執念放不下辛家，我甚至曾經都想幫你改姓。

    辛甜眼睛一眨，眼裏層層水汽又漸漸氤氳，她一吸氣，想把眼裏的水汽吹幹。

    她記得，外公曾經是動過這種心思，可是她怕自己一改姓沒有父母了，真的成了孤兒，所以一直堅持姓辛，以為父母都會有回心轉意的那天。

    結果沒有等來，等來的是一場。

    外公，我知道您對我好。

    莫錫山伸手，把辛甜的手拉過來，拉在自己的被子，拍了拍。

    蒼老的手，一拈能起的皮膚像貼在人身的膠皮，隨時可以分離，但枯手溫暖，是三十來年的愛與付出才有的溫度。

    辛甜被這一握，握得低下了頭。

    我原本沒有深想，院長突然叫我去，我心裏擔心老五，去了，可是我去了才發現他是叫我休息，我心裏還是擔心老五，趕緊回來，我不放心護工，我想換了是你，你也不放心。

    莫錫山說著，輕輕歎息一聲。

    甜甜，外公雖然老了，但曾經是個耳聰目明的軍人，我離開房間的時候，被子不是這樣的蓋的，而且老五臉還有點水滴，院長檢查過，什麽都正常，我想，有人來看過他。

    房間裏多一個人的呼吸聲，是不同的。我在等你

    辛甜被莫錫山握住的手，慌亂一緊，外公，我是怕你擔心，所以

    莫錫山再次一聲長歎，聲音裏已經有了綿痛的歎息聲，所以甜甜背著外公，喜歡自己的舅舅嗎

    辛甜狠的一咬唇眼淚一下子從眼框裏衝了出來

    今天的頭發紮成了馬尾，明明該顯得精神一些，結果還是讓她狼狽心疚，她不知道外公知道了多久，也不知道外公是否是試探，但她知道，似乎有點瞞不住了。

    甜甜，你來看老五的時候，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你很冷靜，甚至眼睛都沒有紅一下，像當時的我，我明白那種心情。

    我當時看著自己的兒子躺在床，插著管子，我想替他去受這個罪，我這麽大把老骨頭了，其實真的無所謂。

    心裏越是痛心，越是冷靜，因為想給自己一個支撐，人若是把一個支點衝垮了，會整個人崩潰，我怕自己崩潰。

    你一定也怕自己崩潰，你走的時候也那麽冷靜，不像你，我一直從窗口看到你走出醫院，沒有回一下頭。

    我當時覺得，你一定是傷心壞了，你和老五那麽多年，雖是舅甥，卻形同兄妹，他從小著你，你在乎自己的哥哥，是該的。

    可當我猜測衣櫃裏躲的人是你的時候，我才往另外一個方麵深想。

    直到你從衣櫃裏出來，看到你紅腫的眼睛，我才肯定了自己的深想。

    甜甜

    辛甜雙手馬一個反握，握住莫錫山的手，睜大眼流著淚的搖頭，怕老人承受不住打擊，便連連矢口否認，外公，不是那樣的，不是的，我是趕巧，我怕你看到我傷心的樣子，我才躲起來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真的

    莫錫山伸手摸著辛甜下頜一直滴落的眼淚，蹙了蒼眉，甜甜，其實外公是理解你的。

    辛甜心裏咣當一聲，腦子裏一片空白，但是看到老人那雙皺起來的蒼眉時，她的心慢慢的落，下墜。

    你從小在你母親那裏，都得不到關愛，你父親也不是個好父親，當初我反對那門親事，結果他們生了你，卻不好好待你，外公也非常氣憤，難過。

    所以你在莫家生活，外公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送回去，老五大你一歲，在莫家兩個孩子在一起玩，也有個伴，童年生活也會幸福起來

    你在辛家沒有得到過的，在莫家外公都在盡力滿足你，老五更甚，他在家裏本來是老小，受到所有長輩和姐姐們的愛，他是被大的那一個，什麽事都有人替他分擔。

    你到莫家後，讓他體會到了責任和擔當的意義，並從找到了男孩子骨子裏該有的男子氣概和榮譽感，我當時覺得特別欣慰。

    若我猜得沒錯，老五退婚的事，不簡單吧這一句，才是真正的重之重

    辛甜用力的搖頭，抓住莫錫山的手，緊緊的，她推開椅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壓低聲音，不停的懇求，外公，那事情跟雲燁一點關係也沒有，一點也沒有。真的

    那段時間，天天折磨她的夢境突然從腦子裏蹦出來，簡直瘋了一般的像巨幅電影一般掛在前方。

    她看到的是自己外公氣得發瘋，拿著棍子，或者鞭子，有時候甚至時候是帶著細刺的荊棘，一下一下的狠狠的抽在雲燁的身，皮開肉綻也不停手。

    打了還不解恨，跑樓拿了槍，下樓來摳動了板機，一槍打死了雲燁，然後她眼睜睜的看著外公自殺了。

    這種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她從夢醒來都一身的汗，仍然會心驚膽顫

    甜甜，你別怕。莫錫山坐直起來，摸著辛甜的頭，外公沒有要怎麽怪你的意思

    辛甜後悔自己這一次跑過來，她簡直是自投羅，明明外公沒有懷疑的，都是她半路折回惹的禍。

    她不知道外公此時有多痛心，她隻能否認，否認，否認，不讓老人家去過於失望悲痛。

    甜甜，外公真的不怪你，因為從小到大，老五的確給了你太多的關愛，你依賴他，這都是正常的，但是莫錫山伸手抽了紙給辛甜擦著眼淚，把她從地拉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不準再跪。

    等辛甜坐好了，他才又道，但是，你們兩個都太年輕，還有很長的未來，不管是你還是老五，都有更廣闊的未來，你說對不對全g城的人都知道你們是舅甥，g城又是南方為首的大城市，若是出了什麽新聞

    莫錫山停了一下，喟然長歎道，老五和你都不是普通人，你們身後維係著整個莫家的命脈，你三姨四姨的婆家，都是軍政這條路走的人，若莫家出了事，他們也會被牽連，牽一發，動全身

    算你是個小門小戶的丫頭，老五喜歡你，我也會同意，算我要麵子想讓莫家娶兒媳婦娶得風光些，我可以自己花錢籌備你的嫁妝。

    但這不是，甜甜，你們是有血緣的舅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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